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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江湖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好吗？江湖高人都能有奇遇吗？难道真有人能够一剑开山，一指断河？”
少年举着盯着老先生，眼中有期待，更有疑惑。
老先生叹了口气，掷书在案，踱步走到窗边。
天色虽晚，仍能隐约看到一幢白色建筑，那是霍家的白玉楼。
老先生捻须沉思，半响后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天地有其道，人独居其中。不违天道，不违地道，不违本心，则无事不能！上古有大神，拂袖退层云。驭风临九天，喝语坠星辰……”
老先生还待云山雾罩的一通瞎说，怎奈少年白眼一番，从旁边抓起个苹果就塞到了老先生嘴里。
“萧先生，是有，还是没有！”
老先生牙口好，咔嚓咬下一大口苹果，含糊说道：“书上都说有，就应该有吧！”
“书上说有就应该有？那我怎么没见到黄金屋，见到颜如玉！”
“黄金屋有没有我不知道，你洗澡用的黄金盆我到是惦记了十年。还有你小白的那几个姨娘，哪个不是颜如玉！”
老先生用手指点着小白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个叫小白的少年疑惑的盯着老先生，恍惚明白为啥平时先生看姨娘们的眼神都怪怪的。
老先生自知说走了嘴，忙不迭的夹起圣人书，边走边道：“今天就到这吧！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到底江湖是个啥样，还得你自己去看！”
“看就看，小爷我会水，还能淹死不成！”
小白看着老先生差点被门槛绊倒，嘴角翘起，憋着没笑出声。
推开窗，半亩方塘映着月辉，荷塘周围的垂柳沙沙作响，霍家的夜晚静谧安详。
小白眯着双眼，却并未欣赏荷塘月色，他的目光越过垂柳，看的方向正是常人无法看到的白玉楼。
夜更深了！
萧先生跌跌撞撞的离开书房，却并未回自己的小院，而是七拐八拐，绕过了荷塘垂柳，来到了白玉楼前。
霍家老爷霍烈早已坐在白玉石阶上，身旁放着两坛老酒，两个白瓷碗，正一碗一碗的喝的痛快。
霍烈见老先生鬼鬼祟祟的藏在阴影里，不由指着他骂道：“姓萧的，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么多年就不能敞亮一回？总是这样遮遮掩掩的！”
萧先生并不理睬霍烈，伸手遥遥一招，石阶上的酒坛好似长了翅膀一样，滴溜溜落到他的手里。
“看见你一身肥膘，我就懒得靠近你！”萧先生抓着酒坛，仰望高九丈九的白玉楼顶，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大口酒。
霍烈抖了抖一身肥膘，无奈叹道：“我好歹符合富家翁的角色，总好过你现在的瘦猴模样。你他娘的也就喝酒还算敞亮，真想不明白小白怎么就选你当先生了呢！”
萧先生喝了一口酒，低头叹道：“选我又能怎样，到如今不还是无能为力吗！”
霍烈抬头回头看了看白玉楼，不知嘴里嘟囔着啥，伸手就要去端碗。
萧先生眉毛一扬，石阶上的白瓷碗啪的一声裂成两半。
霍烈摇了摇头，无奈的抓起酒坛，咕咚咕咚的竟一口气将酒饮尽，随后将空坛摔到了萧先生的脚下。
“不能在等了，不管小白明日开不开口，我都要送他走。”
“小白那么聪明，又怎会猜不到我们的心思，他一会就会来找你的！”
萧先生摇了摇头，身形慢慢的隐入黑暗中。
霍烈仰躺在石阶上，看着天上浮云一层层，心头一阵烦躁，突然站起身来，指着云层破口大骂，骂道口干舌燥，临了又一脚踢在石阶上，坚硬的石阶竟被一脚踢碎。
霍烈骂也骂够了，又颓废的躺在石阶上，也不嫌弃硌得慌，高声唱道：
任江湖千叠浪，怎比杯中风物长！
管天地几多伤，我自有手中霍霍剑光！
霍烈醉醺醺的躺在白玉石阶上，歌不成歌，调不成调，不一会竟睡了过去。
小白轻手轻脚的来到霍烈身边，见老爹醉的不成样子，无奈的脱下单薄衣衫，罩在霍烈小山一样的身上。
虽然衣服大小与霍烈的身材不成比例，终归是聊胜于无。
小白半靠在老爹的腿上，仰头看着白玉楼顶，看到脖子酸软，双眼疲累，慢慢低头睡了过去。
随着小白的传出微微的鼾声，霍烈慢慢的睁开眼睛。
可在他眼前的却不是熟睡的儿子，而是笑嘻嘻的小白。
“老爹，我闻一闻就知道你喝了多少酒，还装醉骗我！”
霍烈嘿嘿一笑，翻身坐起，将小白抱在了腿上。
“儿子，爹听萧先生说你要出去闯荡江湖！真的假的？咱家虽然不是富可敌国，可也是啥也不缺！你要想旅游，大可跟着咱家的商队，大江南北也去得！”
小白搬开霍烈肥壮的胳膊，起身道：“那可不行，读书走路吗，这可是萧先生教的！多读书以养胆气，多行路以脱俗气。”
霍烈欲言又止，小白眼尖，看的真切，他故作豪爽，叉手而立，声音却有些呜咽：“老爹，我明天就要去行走江湖，和你说声，等我闯出名堂来了，就会回来。你可要等我回来……”
说道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霍烈抱起小白，双眼通红，大步走回内宅。
陵州多山，却少有名山。
如果非要在矬子中拔大个的话，仙人顶可算上一个。
仙人顶上仙人观，仙人观中很明显没有仙人，但却不妨碍它的香火旺盛。
因为在众多香客中，有一位是帝国首富霍烈。
大唐帝国三十州，陵州地处西北，在世人眼中不过是蛮夷之地，若非出了个霍烈，估计有人一辈子都没听过陵州这个名字，更别提陵州地界上，与高大雄奇、优雅秀丽都不沾边的仙人顶了。
可自从霍烈强势崛起，短短二十年攒下富可敌国的家底后，世人对这个谜一样的肥壮男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开始一点一点的挖掘所有和霍烈有关的信息。
虽然普通人很难获得与霍烈有关的信息，但并不妨碍世人凭借一些蛛丝马迹去猜测。
传说那个男人智慧无匹，敛财手段更是前无古人。
传说那个男人和女帝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传说那个男人偏安帝国西北一隅，是钟情于某个女子！
传说那个男人发迹前受到仙人点拨，故此能够纵横捭阖，呼风唤雨！
这些当然都是传说，有的人信了，有的人一笑了然，只当作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一些霍烈不经意流入世间的言语，却被有心人悄悄记下，甚至编撰成语录、秘籍，成为日后崛起的基石。
其中有一条被越传越广，那就是霍烈发迹后经常去陵州仙人顶上的仙人观去祭拜！
这一条了不得了，传说霍烈曾受过仙人点拨，发迹后又经常去仙人顶上的仙人观祭拜，这些或许都不是偶然。
于是仙人观的香火越来越旺盛，甚至在旺季的时候，仙人观要安排大量弟子闭门谢客，否则不光小小的仙人观会挤满香客，仙人顶群山估计也要被游客踏烂！
这个季节，正是仙人顶游客最多的时节。
这天早上，霍烈和儿子坐在马车上，直奔霍家三百里外的仙人观。
五匹骏马拉车，飞驰在霍家专门铺设的驿路上，每五十里换一次车马，三百里的距离也不过是一天一夜的事情。
帝国礼制，天子架六，诸侯架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霍烈虽然富可敌国，却并非诸侯公卿士大夫。
如果算起来，刚刚取得秀才功名的小白，还能够乘坐两匹马拉的车。五匹马拉的车，说没有僭越那是国打自己的脸。
可让世人费解的是帝国就真的打自己的脸了！
霍烈的产业遍布帝国三十州，五匹马驾车远非霍烈的极限。
据说五年前霍烈曾乘坐九匹汗血宝马的巨大撵车，招摇游走帝京。
帝都有司被下令严禁阻拦，要求诛族的奏折满了女帝的案几。
最终结果如何！
女帝令小黄门把那些奏折一把火烧了，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熟知女帝性格的臣子们再不敢进言，任由霍烈大摇大摆的“僭越”。
这件事也是后来传出女帝与霍烈有关系的重要原因。
马车飞驰在驿路上，车厢里是瞪着眼睛互看的父子。
“七年前，你把我送到帝京求学。”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送你求学不是爹该做的吗！”
“五年前，你把我推到淮州看海。”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见大海怎能培养辽阔的胸襟！”霍烈觉得冷汗直流。
“两年前，你把我扔到苗疆，美其名曰去寻找仙人。”
“那时候你不是说要寻找罗浮仙人吗！”
霍烈讪讪的笑了笑，“仙人没找着，不是找到个眉清目秀的小妹妹吗！”
“放屁，她还是小妹妹，明明是个八十岁的老妖婆。”
霍烈揉了揉小白的头发，笑道：“两年了，你还记仇呢？等再见面不怕她又捉弄你。”
“再见面，还会有这个机会吗？”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霍烈悄悄的握住小白的手，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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