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华帝于龙榻前吩咐卫英安排游猎之事起,眨眼之间,三日已过。【ogou,,oo搜】
华帝十年十月十八日。辰时。酉福郡与西蛮交界的一处关卡。
“…老哥,……,十里送君,…,终须一别,……,留步吧…”任氏旁门寅支家老任伯符,拉着任氏旁门酉支家老任青松的双手,满怀感慨的上下摇着,凄凄惨惨的哽咽说道。
“伯符啊,…,一定要走吗?留在老哥哥这里吧,…,终归是一笔写不出两个任字,…,只要有我任青松一口气在,绝不会亏待你们寅支的亲族。”
老哥儿俩这才数月不见,但眼下,任青松望着任伯符,那仿佛一下苍老许多的脸,心头一酸,不禁老泪纵横。
“青松老哥啊,虽说当年华帝下旨,只定了您女婿任黑白一人之罪,说是余皆不问。但如今看来,那华帝眼中,还是容不得我任氏啊。华帝令我等入蛮传教,若是不去,便是抗旨不遵。那不是明知人要杀你,还故意把脖颈伸过去吗?……。兄弟我先走了。这一走,…,怕是再无相见之期啦!…,老哥你自己,…,也要多多保重!咱们,…,还是自求多福,…,好自为之吧!”
任伯符这一番话发自肺腑,说得恳切,闻者无不动容。
“伯符啊,你,…还有积泽、丛花…,都意欲投奔何方啊?”
任青松是现任十二旁门分支家老中,最年长者,为人宽厚,德高望重,最是顾念亲族、兄弟之情。
“积泽打算投奔北蛮巳支任乾坤。丛花打算投奔东蛮辰支任公明。虽然,我任氏在南蛮,还有个戌支任啸月,但老哥你也知道我任伯符的为人,我是绝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我打算带着族人,入西蛮重新打开局面。”任伯符信心满满的说道。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这人啊,就是太争强好胜!当年任黑白,被前任宗门家老选为继承人时,你就跑去嚷嚷着不服,非要当着众人,与黑白一较高下。要不是当时黑白手下留情,你…”
任青松本是好意规劝,却引起任伯符的不满。
“老哥!…陈年旧事!无需再提!…前方路途遥远,伯符就此告辞了!”
“嗨!你看你…。哎~,也罢。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不过,你一定要记住,任氏酉支的大门,永远向任氏族人敞开着!”
老哥儿俩再次彼此凝望着,紧紧握了握手。那任伯符便翻身上马,带领着任氏寅支上千号人众,浩浩荡荡,出关直奔西蛮群山中而去。
直到任氏寅支最后一名族人出了关卡,消失在不远处的山口,任青松才若有所失的长叹一声,转身上马,率领随同他前来送行的族人,准备返回酉支府邸。
忽然,从一座高丘背后,传来铜锣开道之声。任青松听那锣声中,透出一股皇家的威严气派,不由得心下一惊,连忙翻身下马,翘首以待。
不过五声锣响,高丘后便转出了前队。打的却是皇家仪仗,只见那仪仗队兵分左右两列,每一列头一面是黑缎金龙旗开道,两面蛮山四海旗随后,再下来是十面五方虎旗、十面五方豹旗、六杆皂纛。看那格局阵式,应是华帝游猎至此。
仪仗队来到任青松等人近前,却是兵分左右,拉开大圈,依次站好队列,将任氏酉支那几十号人,围在中央。
仪仗队后闪出两匹宝马龙驹,一红一白,一前一后,披金挂银,悠栽悠栽的缓步而来。
前方红马上,端坐着一位青年,身穿天地玄黄走赤龙的征袍,却正是华帝独孤杰宙。右后白马上,卫英身着金丝软铠,头戴凤翅金盔,盔盘中央竖有一根插缨枪,金风犼颔下银髯扎绑的盔缨随风飘摆,盔后黑天蚕丝护领上,同色丝锁绣祥云纹样,并缀以玄金泡钉。
身后军兵,先马队,后步队,在仪仗队圈外,加围三层,其余军兵,皆于包围圈收口处停住,依队列站好。远望之下,黑压压一片,估计不下上万人马。高丘前空场已是站立不下,队尾早已甩至高丘之后。
但这么多的军兵,除了脚步声,却再无其他声响。顷刻间,待全军站定后,耳畔中只有风吹草动、旌旗猎猎之声,与这满眼威武的军兵,形成鲜明对比,感觉甚是可怖。
从这军容军貌便知,这可不是皇帝平时出游狩猎时随行的亲兵,却应该是天子六军中最精锐的一支部队。
在肃杀的气氛中,华帝与卫英二人,神态平和,从容来至任青松面前,带住了坐骑。
“任氏旁门酉支家老任青松,按说,…,朕私下,…,还应叫您一声,…,外公?”华帝安坐于马上,嘴角挂笑的扫视着任青松,说道。
听闻此言,任青松慌忙跪倒,以头杵地道:“臣当万死!…先皇之仁秀皇后早逝,使陛下幼时受苦,臣等已是有罪。臣又岂敢有冒认皇亲的非分之想!还望陛下开恩!”
“哼哼,我那可怜的皇娘,说来也是因朕而去。你又何罪之有啊?…不必惊慌。朕,不过是心血来潮,随口言之,不是要治你的罪。家老年事已高,快快起身回话。”华帝说完,于马上抬头,望了望被围在中央的数十名任氏族人。
任青松迟疑了片刻,但还是说了句“谢主隆恩!”,便缓缓站起了身形。
“朕今日,是游猎至此。…。你等这一行人来此,…,却是所为何事啊?”
“回禀陛下。臣等来此,是为任氏旁门寅支族人送行的。”任青松小心回禀道。
“哦?那任伯符已然离去了吗?”华帝明知故问道。
“是。他们刚刚出这西平关不久,王师就从天而降。”任青松回道。
“这么不凑巧?朕要是早来一步,还可以送他一送。”华帝侧脸含笑,看向卫英说道。
“臣惶恐!岂有君送臣之礼!同为任氏,臣等实不敢当!”任青松再次跪倒顿首回禀。
“哎~!家老为何如此多礼?快快起来!…。那任伯符,是领了朕的旨意,出境教化蛮夷。朕送他一送,又有何不妥呀?”
“陛下仁德宽厚,实乃臣等之幸,江山社稷之幸,大华国万民之幸啊!”
不是任青松太过阿谀谄媚,实在是因为他搞不懂,眼前这位青年君主,为何会这么巧,在他刚送任伯符离开后,就游猎驾临?华帝此行,劳师动众,不像是秋围游猎,到像是耀武扬威,究竟圣意做何打算?眼下内三郡改制,子丑寅支被逐,前车之鉴正新。如此敏感时期,不由他任青松不谨小慎微、三思而行啊。
“哎!要不是朕先前已有旨意,不许你任氏族人入朝为官,像青松家老这般的贤士,朕倒是真有心在身边留用啊!”
华帝说到此处,神情仿佛甚是遗憾,似乎是想要掩饰,便回身侧目,向那高丘顶上望去。
此时,又是一阵金风起处,摇落道旁丘下,三三两两几株树上的许多枯叶。今年不但秋天来得早,也来得猛,金风是一阵强过一阵,接连不断,使得许多娇嫩的树木,早早落了近半的叶子。
“秋风扫落叶!天威煞气,何其壮哉!”华帝突然在马上高声感叹道。
“朕十年前登基,重定正朔,时令正值初冬。但朕对这秋冬消煞肃洁景色的喜好,却是天生地赐的。比如说这树木,朕就觉得这枝杈嶙峋,要好过枝繁叶茂。不知家老~,又认为如何呀?”华帝回眸看向任青松问道。
“枝杈嶙峋者,整洁肃穆。化繁为简者,大巧若拙。不藏私隐者,一片赤诚。落叶之木,实乃天下臣子之楷模。”
任青松听了华帝的问话,实在是觉着天心难测,也只好搜肠刮肚,躬身拱手,盛赞一番。
“哦?家老也能体味这消煞之美?…实在难得呀!哈哈哈哈哈!”
这看似是一句赞赏的好话,却让华帝讲得褒贬难定,再加上那最后一阵狂笑,顿时让任青松内心忐忑,冷汗涔涔。
“唉~?…卫英你看!…如今刚是初秋,这高丘之上,怎么就有一棵枯叶落尽的树。…那是什么树?”
华帝忽然回身,用手点指那高丘顶上,一株乍看只剩下枯枝的参天大树,煞有介事的问道。
“陛下。这高丘名为‘榕枝丘’,相传丘上是一株数千年的古榕。那榕树,树高近十丈,粗逾三丈,树冠硕大,覆盖整个丘顶近5亩土地。盘根错节,枝繁叶茂。气根如须,浮于空中。枝干如龙,世间称奇。
但那原本是一株万世常青的榕树,想是这古榕快要成精,已通天地灵气,得知自己植根的大华国,本朝天子喜简不喜繁,因而脱尽叶片,以示臣服。”
卫英一番话娓娓道来,却令那世居这酉福郡的任青松,也如同外乡人一般大开眼界。
还没等任青松咂摸出其中滋味,忽听卫英又说道:“陛下请看。那老榕树上却还剩下六片枯叶!”
任青松此时也下意识的,抬头向那高丘之上望去。只见,那一大蓬,如荆棘般凌乱的粗枝瘦杈之间,细看之下,树梢一根细枝上确实闪动着六片黄叶。若大树冠,六片黄叶,甚是渺小,不禁让任青松心中,暗自涌起一阵凄楚。
“既已臣服,为何还要留个尾巴?朕就不喜那办事拖泥带水,或是心存侥幸的!”
华帝此言一出,任青松如闻晴天霹雳。先前之事,一桩桩,一件件,又从眼前飞速掠过。哦~~,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头来,却是冲着我们外六郡的任氏旁门而来啊!
就在任青松兀自发愣的当口,华帝已从卫英手中,接过一张长六尺2米),重百斤,雕龙刻凤的犀角牛筋硬弓,搭上一支玄铁铸竿,鹏翅作羽,乌龙铁脊大羽箭。华帝坐于马上,左手推,右手拽,一张弯弓,被拉得犹如满月。
耳畔中只听得“砰”的一声响,那箭矢就如同白日下一道墨流星,穿风破空,直奔那六片枯叶而去。
啪!啪啪!啪!
铁箭离弦自是不会躲闪。纵然那六片枯叶隐于枝杈之间,但奈何箭沉力猛,那大羽箭,来势汹汹,一路折枝透木,将那六片枯叶所附细枝齐根射断,却仍不减势,最终消失在缈空之中,难觅踪影。
“叶落归根,化尘与土。…。既要臣服,就应这样干净利落,岂能不清不楚的。”
华帝抬头向着那老榕树说话,一字一句,却都如同箭矢般扎在那任青松心头。
“好啦!家老一大早送别亲族,想必已是身心俱疲。…。朕,也要继续游猎了。”
华帝如此一说,卫英一挥手,围成一圈的依仗队伍,就率先依次向前行进。
当华帝驱马,过跪倒叩拜的任青松身前时,他稍停坐骑,看着任青松和其身后跪伏着的任氏族人,缓缓说道:“离去的便已离去,…,无须太过神伤。留下的,…,还要多多保重啊。”
说完,华帝便随着依仗队伍,带着卫英,两匹宝马龙驹,悠栽悠栽的缓步而去。
华帝去的如来的一样从容,但任青松此时的心情,却是无可比拟的沉重。
待华帝的队伍尽数过,并最终消失在前方山坳之中后,在场的任氏旁门酉支中,有那胆大的后生,偷偷窥探了周遭情况,这才战战兢兢的上前,唤醒并搀扶起因忧心而失神的任青松。
任青松沉吟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终于想起一句话来:“走。…先回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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