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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不能租给别人了，这是你的东西，快走吧。”房东叼着一根烟，用下巴指了指一个小背包和几本陈旧的书籍。
“租约不是没到期吗？”
“到了，昨天到的，你快走，我要锁门了。”
“发生了什么事？”
“唉，小伙子，你还是快点走吧，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我不敢收留你，不要让我们为难。”
余尽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东西，看来呆在警察局的这两天，外面发生了很多事，排除了其他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动手了，给房东施压。
只要有钱，还能露宿街头不成！
钱剩下不多，重新租个房子还是没问题的。余尽抱着这样的心态，可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一切，让他第一次有了恐惧的感觉！
“没房间了，全部租完了。”
“什么都没有，连光线都没，你不会想住的。”
“我不做出租这行了。”
“滚，不租！”
天又黑了，余尽找了一整天，所有的人够不敢把房间租给他，他不信，又连续问了几家酒店，可得到的回答惊人的一致，住满了。
连吃喝都没人敢卖给他！
一百块钱都买不到一个冷馒头！
余尽站在一个街角，他又累又饿又冷，手中紧紧捏着几张钱，抬头看着循环着一个广告的大显示屏，心中有不忿，有怒火，还有一丝恐惧……
突然大屏幕暂停了广告，变成了黑屏，慢慢地，灯光从屏幕四角向中心亮起灯光，等全貌出现的时候，偌大的屏幕上，赫然是一个门！
这个门有点特别，不是分为左右两扇，而是分为左上，左下，右上，右下四部分，与其说这是一扇门，不如说是一个帮派的标志！
这个帮派就是四合门！
还没等余尽反应过来，屏幕出现了一个骷髅头，像海贼旗上的标志很像，不同的是，除了骷髅头是白色的，屏幕的其他部分，是鲜艳的血色！
白色和血色的混合，给人造成了非同一般的视觉冲击，更多的是一种无形的心理震慑！
骷髅头存在了三分钟，余尽眼睛干涩却始终未曾眨过，接着是余尽的资料，姓名，身高，体重，外貌，衣服裤子鞋子，连头发长短都有很详细的介绍！
即使是余尽自己，在没有看到这个介绍之前，都没能这样深入了解自己！
绝了，难怪没人敢卖东西给他！余尽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可这样就想把他打倒，四合门的人还是太天真了！
其实整个短片很简单，第一幕是四合门，第二幕是骷髅头，第三幕是余尽的详细资料，第四幕，也是最能震慑人心的一幕，四张照片，左上是余尽的近照，左下是有人卖东西给余尽，右上是有人租房子给余尽，右下是有人收留余尽，在四张图的前面，是一个大大的鲜血滴落的“杀”字！
短片很短很简单，却整整播放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余尽目光一直盯着大屏幕，心中筹谋下一步的计划。
他们这是要把他活活逼死，杀了他已经不足以让他们感到满足，他们希望看到余尽像一条过街老鼠，还要是被逼得无处藏身的过街老鼠！
“你看，就是他，得罪了四合门，不死也得脱层皮！”
“就是，四合门这回真下血本了，整座城市每隔两小时都播出这东西……”
“怪可怜的……”
四周人群指指点点，余尽回过神来，背起背包，向黑暗的小巷走去，在这一刻，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只有黑暗能包容他。
“余尽，欢吧的大门随时给你敞开。”一个穿着时尚的男人，塞了一张名片到余尽的背包。
余尽不知道欢吧是什么，也没心思去理会，皮三川的死，四合门肯定会在第一时间知道，他也对四合门可能采取的刺杀和驱逐做好了准备，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把事情做到这么绝！把他杀了个措手不及，让所有的准备付诸东流。
计划赶不上变化，大概就是此刻最好的写照。
这一击，直接把他的心脏砸了个骤停，大脑砸了个空白！
余尽来到一个漆黑的小巷中，这里很安静，只有堆积如山的垃圾，没有大屏幕，没有人群，有他需要的安全感和能容纳他的黑暗，这就足够了。
他把背包从肩上卸下，轻轻放在身旁，靠着墙慢慢地蹲了下来，把头埋进了双膝之间，这个动作他做得很多，每当有事情想不通，遇到棘手问题的时候他都会这样，全身蜷缩在一起，能让他短时间内想到最恰当的解决方法。
然而，这一次，他没想到任何方法，孤独是他唯一的伙伴。
从未有过的孤独，从未有过的沮丧，从未有过的挫败……在这一刻，化作了滔滔江水向他直扑而来，把他淹没，四面八方的压力，他感觉喘不过气来。
没有真实经历的人，几乎没人能完全感受到那种随时都有可能窒息而亡的感觉。
身体越蜷越紧，心越收越紧，重压之下，一丝奇异被挤了出来，让他安心，让他平静，可正待他进一步感受时，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余尽条件反射弹跳了起来，双手半握，双腿微曲，整个身体前后微微晃动，做出一个随时搏斗的姿势，这是散打的起手式，集攻击与防御一身。
保持轻松的状态，调整呼吸，出击时快若闪电重若泰山，防御时应付自如坚若壁垒。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还有人出现，肯定不是善类，余尽念头未尽，来人比他反应还要快，向后一倒，滚了几圈，躲得远远的。
“你……你坐住我的床了……”
来人很邋遢，头发蓬松，衣服脏兮兮，还显得很破旧，带一双遮住半边脸的大墨镜，指了指余尽方才蹲下的地方，怯生生地开口。
余尽这才发现，那里有几张纸皮叠在一起，应该是某种大纸箱拆成的，四周还有堆放杂乱的物品，纸皮，传单，衣服，罐头盒等，在寒冷的深夜，浓浓的气味弥漫，一个流浪汉。
“不好意思，我这就走。”余尽背起背包就要离开。
“余尽？你还有地方去？”黑暗中，流浪汉不太能认清余尽的面貌，但重复了几天的大屏幕上的形象，早就深深印在了流浪街头的他的脑中，可还是不敢肯定，只是试探地问了两句。
余尽愣住了，看来整座北城，再也找不到一个不认识他的人了，曾经他也很想出名，成为所有人目中的焦点，现在他成功了，然而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生无立锥之地，死无葬身之地。大概就是此刻对余尽最贴切的形容。
余尽的默言，成了默认，他已经做好了被驱逐和蔑视的准备，可流浪汉却反倒追了上来，从怀中拿出一个缺了一个口的碗，上面还有一些剩饭，冰冷而僵硬，那是饭的尸体，已经不是饭了。
“这种情况下，你肯定找不到吃的，先将就将就吧。”
看到余尽只是看着破碗，无动于衷，流浪汉突然另一只手竖起了三根手指，“我剩五对天发誓，对余尽绝对没有轻视或嘲笑之意，如若不然……”
“够了，不用，谢谢。”余尽说完，迈开阔步，大步流星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饭给你留着，我觉得吧，只要能活下去，尊严什么的都可以论斤卖掉……”流浪汉的声音远远传来，余尽已经走出了小巷，来到了繁华的街道，让人宽心的话瞬间被充满嘲笑的轿车引擎声取代，他听不到流浪汉剩下的五个字，“但梦想不行！”
余尽背着包，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双手紧握，一只手攥紧的是执着，另一只手里则是一张内存卡。
“劳华……”两个字，却把他的大脑铺满，叠得厚若南极冰层，冰封了这个名字。
大城市的街道很有趣，不是方形就是圆形，也就是说，只要你顺着马路行走，到最后你仍旧会出现在你起步的地方，这不，余尽走了五个小时，再次出现在小巷的入口。
孤独，寒冷，饥饿，，困乏，嘲弄，措手无策让他再也迈不开前进的步伐，他走进了小巷，流浪汉剩五的打鼾声从纸箱中穿出，那碗饭的尸体仍旧冰冷地躺在冰冷的空气中对着余尽冰冷的心。
余尽在纸箱的旁边放下背包，端起地上的破碗，冷冰冰的，他知道，只要吃下第一口，第二口就会顺理成章，第三口更加是无从拒绝，堕落与沦陷，从第一口开始。
不吃，现在死，吃了，晚点死。
这就是现实，要么吃要么死，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等被逼到这种程度，人就会明白，所谓的尊严，解决了生存问题的人才有资格说，只要不是生无可恋抱着必死的决心，在生存和尊严面前，都会选择生存。
每一口冰冷，身体逐渐暖和了，心却越发冰冷……
“这就对了，活下去才会最重要的，其他的等活得下去以后再说吧，一切都会回来的，我坚信。”身后传来的一句话，让余尽的心沉到了谷底。
并不是因为被流浪汉捉了个现着，而是因为剩五说的这句话，一滴泪水从眼眶中滑落，在余尽脸上勾勒下这奇耻大辱的一笔。
“谢谢，我把饭钱给你。”余尽默默地吃完，轻轻放下碗，拿出钱递给流浪汉。
“好吧，进来睡一觉吧，这里很宽敞。”流浪汉看了余尽一眼，接过钱，胡乱塞进口袋，挪了挪身子，给余尽腾出了一个很大的地方。
连饭的尸体都吃了，睡纸箱也就变得特别容易接受，余尽没犹豫多久，就钻进了纸箱，才发现剩五还戴着那对墨镜，即使是近视眼镜，睡觉的时候也应该摘下来吧？
“外面本来就是一片黑暗，墨镜戴不戴都一样，只是想安慰我自己，黑暗，只是因为我戴着墨镜，而不是本来就是这样的，这有点自欺欺人，可又有谁敢肯定我是错的呢？”
很困，很累，心情更沉重，在警局两天加起来没睡够两小时，算起来，已经连续三天没好好睡觉了，可躺在纸箱中的他，身体不冷，心也不寒，可就是睡不着，睁着眼看着外面的光线逐渐明亮。
“好了，我要出去找吃的了，你再睡会，等下给你带一点回来。”流浪汉爬起来，活跃地跳了几下。
那是难忘的一晚，余尽想了很多，想得很深，突然感觉心很累，不是说不想继续下去了，而是想彻底休息一番，就躺在这里。
钱，对他来说如同废纸，何不成人之美？
余尽把身份证从钱包里拿出，剩下的钱连同银行卡都给了剩五，“钱不多，买你这个窝，不要再回来了，趁他们还没找到你，还能脱身，能逃多远就走多远。”
剩五不肯把钱收下，说收留余尽并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感觉他们意气相投，接下去剩五还说了什么，余尽就不得而知了，他把钱包放在地上，缩回纸箱，拉上臭气熏天的被褥盖上，侧过身体，闭上眼睛。
余尽睡着了，剩五离开了，凌冽的寒风停了，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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