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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色古香的矮房子在街道两面一字排开,房檐边精神奕奕的翘起四个角,青砖灰瓦的墙壁将商铺一间一间隔开。
这是市里近两年大力修建的“老巷子”,一整条街都仿造明朝的特色,已经成为本市一道靓丽的风景区。
杨天峰和玄子梁就坐在这“老巷子”的一间“茶铺”里,说是“茶铺”,也就门面挂着个牌匾,内里炒饭面条一样不落。
玄子梁在桌上摊平一张本市地图,咬着指甲盖用拇指和食指拎着圆珠笔在上面勾勾画画。杨天峰探头一瞧,城北后街和客运中心南站的方位都被重点勾出,见玄子梁咬了咬指甲盖,列出个矩阵,嘴里“叽里咕噜”直念叨,忍不住张嘴,“你得多想逮住‘东北姜’哪,连高等数学都搬出来了!”
玄子梁眼睛一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活动区域加权建模。”估摸着这专业术语也是玄子梁在搁病床底下厚得能当砖头用的那几本外文书里翻拣出来的,杨天峰只得挠挠头,向服务员点了两盘卤花生填肚子。
清晨六七点钟,天还没亮全,“老巷子”对面几家花店的老板已经招呼伙计,搬着板凳开始“扎”花,为即将到来的情人节做准备。
杨天峰解决完一盘卤花生,瞧玄子梁仍埋头在做“算数”,忍不住又张嘴,“即使想算你那什么模型,也不用专挑这地儿哪,这点儿一过,景区里的游客可多得能挤死人!”
“杀手,”玄子梁从复杂的三角函数中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向杨天峰,面无表情的补上几个字,“监控。”
巨资建成的老巷子几乎每个角落都安装了监控摄像头,杨天峰直到啃完个白馒头才揣摩出玄子梁话里的意思,“子梁你挑这布满摄像头的老巷子是想钓杀手出来哪?”
城市另一角,街头的老字号药店刚刚拉开卷帘门。
“你这伤,最好还是到正规医院去看看哪!”老中医推了推老花眼镜说。
目光挪向药柜上几罐泡得发黑的药酒,逝莲摸摸鼻尖儿,“没事儿,也都快结痂了。”穿过这家老字号,再走三条街才到警局。这和平日的路线一比,几乎绕了有半个城市,逝莲揉揉鼻子瞧向正在捡药的老中医,埋头咕哝,“现在单独遇上刺杀者好像不是对手呐......”
“姑娘想喝药酒哪,”老中医瞥见逝莲的目光摇了摇头,“这没点酒量可喝不了,度数高着哩!”
逝莲耸耸肩,好像回忆起什么,眉角添了一丝笑意,“你说得是,最近戒酒呢!”
“老字号”对面是家酒吧,面色蜡黄的“大肚子”梗着脖子大声叫喊,“让姓常的出来,我差点丢了半条命,他闭门不见是个什么打算?”头发染得金黄的“金毛儿”一听就乐,“我和你说哪,常哥可不姓‘常’!”
另个小青年穿了鼻环,吊着耳钉,脾气显然挺大,一巴掌扇向大肚子,嘴里还直骂,“常哥的尸体都发臭了,你他娘嚷什么嚷?”
“尸体?”脸颊霎时红肿起来,大肚子神情惶然的喃喃,“常哥怎么会死?”
“还不死哪,被砍了几十刀,前个儿有小兄弟在城郊护城河尿尿,居然瞧见常哥泡得发胀的尸体慢悠悠的飘下来,那小子差点吓得阳痿!”“耳钉”嘴里不干不净,瞧大肚子还在发怔,提起脚就踹了过去。不料鞋底刚碰到大肚子,大肚子眼皮一翻,居然昏倒在地。
逝莲拎着外敷的中药慢吞吞的离开“老字号”,瞧着街对面吵吵嚷嚷的人群。眨眨眼,逝莲瞄向酒吧招牌黯淡的“晴天”二字,“城北,常哥?好像有点耳熟呐......”
“耳钉”扬起巴掌,“还他娘敢装晕,讹上老子了是不是?”手腕突然被人攥紧,逝莲笑眯眯的拦下“耳钉”青年,“深仇大恨不过如此呐?”“耳钉”刚想拔出手,骤然感觉骨头仿佛快被人捏碎一样,手腕钻心的痛。“饶命,饶命,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好说!”
逝莲摸摸鼻尖儿,瞟向不省人事的大肚子,“是不是该叫救护车?”
古色古香的“老巷子”路口,平头青年满头大汗的直喘气,“简直溜得比兔子还快!”
杨天峰一想起刚才那幕还能惊出一身冷汗。在“茶铺”里待了俩三小时,不见半个人影儿,玄子梁卷起地图扔下个“换”字就扭身离开。
等二人经过家卖汤罐的“客栈”,杨天峰还开玩笑说,“这旗幡做得有够逼真的哪!”半米高的汤罐突然就从二人头顶倾泻而下。杨天峰一直背脊绷紧,几乎是头顶传来“咯吱”一声响的同时,就猛地拱起背,像头猎豹那样扑倒玄子梁。
“追!”玄子梁咬紧指甲盖,从嘴里恶狠狠的憋出个字。杨天峰一回头,果然看见个黑影儿飞快窜向巷口。杨天峰迅速拔腿追上去。玄子梁留在原地,木讷的神情飞快燃起道亮光,仔细打量起四周。“摄像头,”玄子梁牙齿一使劲儿,将指甲咬得“嘎嘣”直响,“死角!”
下午三四点钟,万里长空不见一缕光线,小酒馆里蓬头垢面的“西装男”“啪”的一摔酒瓶,嘴里不断喃喃自语,“唐哥,您怎么会失手......”
“......继续让人接触城北‘阿甘’。”周耶唐嘶哑的声音犹如剔骨刀挑破冰面那样刺耳而尖锐。
逝莲推开“红月”酒吧紧闭的大门,男人仿佛盘根错节的千年老树,深深扎根在黑暗的土壤里。
“是!”佟伟忙擦了下脑门儿淌下的冷汗,面向逝莲咧开嘴露出缺了两颗大牙的一排门牙,“大嫂,您来了?”
逝莲摸摸鼻尖儿,“你可以叫——”“遇上刺杀者?”周耶唐沙哑的嗓音好像令寒气块块碎裂成片,直扎进人的骨头。耸耸肩,逝莲将有点麻的右脚踝挪上垫子,“不是,遇上个有‘几面之缘’的孕妇,”逝莲用手背碰碰鼻尖儿,弯起眼角,“顺道解了番围。”
佟伟已经轻手轻脚的退出酒吧。
“要小心刺杀者。”男人仿佛陷在黑暗里的骨雕,嗓音艰深而晦暗,周耶唐抬起手,一个小黑点飞向逝莲。
忙用没缠绷带的手接下,逝莲眨眨眼仔细一瞧。
那是滑盖的“华硕”按键手机,逝莲摊开掌心,歪歪头,“才清净两天不到,天峰那电话可是掐着点的来啊,”逝莲弯弯眉角,吊灯昏黄的光线掉落逝莲眼睑,仿佛一汪平静的湖泊霎时波光粼粼,“则,我会多捎上两瓶‘古井贡’呢!”
天空逐渐黯淡下来,片片洁白的雪花悠然在半空绕着圈儿飘落。“红月”酒吧后院的小木门没拴紧,风一吹,就整个儿掀开,逝莲挪动目光,亮晶晶的雪花在小院子里翩跹起舞,偶尔有一两片“掉”进酒吧昏黄的光线中,犹如粒粒晶莹的钻石,漫天的撒着欢砸落。逝莲眯起眼睛,寒风“呼啦啦”卷起一头乌丝,将眼前的视线变得朦胧而充满诗意。
男人食指和拇指“啪”一声拧开一罐子酒,手掌一推,溢满香甜酒味儿的罐子就到了逝莲面前。“糯米酒。”
喑哑的声音在呼啸而过的风声中显得非常沉,却是少去了那么一分尖锐。
停在眼角的那一抹暖意更浓,逝莲眉角弯弯,拎起酒罐子送到嘴边。糯米酒仿佛润滑的丝带“滑”过喉咙,逝莲偏头一笑,起身推开小木门走进后院,晶莹的白雪落入黑发,肩膀,鞋尖,逝莲仰起头,翘起嘴角,“则,”敞开双臂,逝莲全身的雪花仿若烟花霎时炸裂,“你想要俯瞰这座城市的雪景吗?”
周耶唐一声不吭的立在逝莲身后,犹如一尊在山洞里沉浮万万年的浮雕,熔入了石壁的艰深和寂静。仿佛有海洋生物爬上陆地那样漫长,又好像只是眨眼的一秒钟,男人跨前一步停在逝莲身旁,“我会!”
嘴角逐渐上扬,逝莲弯起眉角,更多的雪掉落衣衫,又在温热的皮肤上融化,逝莲仿佛一瞬间成为守望田野的稻草人,手臂大敞的迎向漫天飘落的雪花。
“不愧是你——”右脚挪了挪,鞋底突然碰到个凸起的土块,逝莲歪歪头瞧向不吭声的男人,“则,这是,”蹲下身,逝莲食指和中指捻起一小撮泥土,放在鼻尖下嗅了嗅,用手背碰碰鼻尖儿,逝莲眨眨眼,“则,你不会在这儿埋了——”
“尸体,”周耶唐的嗓子很干,仿佛干柴“嗤嗤”燃烧那样尖锐而难听,“阿甘是商贸集团董事孙荣德的人,”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睛瞥向逝莲指尖的泥土,“是商贸集团的公关经理,张仟!”
眼皮一跳,逝莲揉揉鼻子,“将尸体埋在自家后院,”用手背碰碰下巴尖儿,逝莲摊开手,“倘若尸首膨胀,可是会穿破泥土呐,则?”
这小院子四周只竖起很高的砖瓦墙,不大的院子里只剩一株四季常青的老松树绿意盎然,盘根错节的根须“扎”满墙缝。后面是“红月”酒吧的洗手间,偶尔客人喝醉了还会粗暴的踢开门扶着松树干呕。
摸摸鼻尖儿,逝莲耸耸肩,“这可是法医的忠告呢。”
“坑有十米深,”周耶唐好像深夜下平静的海面,和黑暗难解难分,男人嗓音低哑而尖锐,“失踪除非情况特殊,很少以命案立案侦查!”
逝莲弯起眼角,刚想搭话,“红月”酒吧紧闭的门突然被人“嘭”一声撞开,那人跌跌撞撞的闯进酒吧。“你小子找死!”“夹克儿”曹举咬牙切齿的声音很快响起。
佟伟先前早让俩“练家子”守着酒吧,还细心的在门前挂上“暂停歇业”的牌子。
“夹克儿”曹举是来告诉周耶唐城东势力头子最近的活动情况,前脚还没踏进“红月”酒吧,一个“小平头”霎时撞了下他的腰,恰巧碰到前个儿被剔骨刀划开的那道口子。夹克儿倒抽一口凉气。就走神的一两秒钟,小平头躲过练家子,一脚撞了门。
“卫严?”赶紧跟进来的佟伟嘴张得能吞下个鸡蛋。
“你是九尾蝎!”“小平头”卫严胸脯剧烈起伏,眼球仿佛纸扎小人的玻璃球,一眨不眨的盯向周耶唐,“常哥是你下的手?”酒吧仿佛有蟒蛇骤然竖起瞳孔,令人心脏一瞬间缩紧。“找削吧你?”曹举立即一巴掌削向小平头后颈。
生生挨下这一巴掌,卫严闷哼一声,一个趔趄,咬紧后槽牙,卫严愣是捏紧拳头踩紧地面一挪不挪。
“曹举!”干哑的嗓音犹如钢锯锯木头那样尖锐而刺耳,周耶唐令提脚打算继续踹人的夹克儿停手。
佟伟赶紧拽住小平头,“你他娘敢来挑大哥的事儿,活腻歪了哪?”
小平头被这一拽,整个人一晃,佟伟这才发觉卫严胳膊滚烫,显然在发高烧,“你他娘赶着进棺材哪!”
发溃的口子在小腹裂开半米来长,直往外渗黑血,小平头提起仅剩的劲儿推开佟伟,踉跄着跨前,“九尾蝎,我卫严服你,让我跟着你混!”
周耶唐没吭声,深邃的眼睛犹如森海里的沼泽,只剩下一片难以看穿的艰深。小平头攥紧拳头,提起桌上的酒罐,“我以前跟着常哥多有得罪,请大哥多多包涵!”小平头心一横,提起酒罐子狠狠砸向自己额头。
罐底离额头还剩一厘米,突然被一只手拦下,逝莲托起罐身,偏头瞧向男人,莞尔一笑,“则,不要浪费好酒呐?”
“卫严,你去令城北失势的混子跟着城东势力头子。”沙哑的嗓音仿佛豺狼在撕咬麋鹿的骨肉,周耶唐盯向小平头的视线仿佛山坳里的深谷,晦暗而幽深。
卫严立即点头,劲儿一泄,小腿肚直抖,亏得佟伟及时一把扶牢,“你就是嫌投胎不够快,尽他娘挑事儿!”
深夜的城市上空仿佛是刚研完墨的砚台,陷入一片漆黑。“夹克儿”曹举和佟伟夹着昏迷的“小平头”卫严离开“红月”酒吧。酒吧犹如落日下的大荒原,只剩下一缕糯米酒醉人的酒香安安静静的飘散。昏黄的吊灯令逝莲眼角波光粼粼,连男人四周的绵绵黑暗也逐渐变淡。好像是一盏悠悠淌过漫漫长江的河灯,静悄悄,亮莹莹的将那缕香醇的酒味儿一直遥遥送向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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