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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梓街21号......”红砖灰瓦的七层楼房如同阅兵式上步伐整齐的队伍,数十年如一日的列阵在大门后,杨天峰念叨着地址停在小区前门,扭头瞧向逝莲,“是这里?”冬季的花圃只剩几株无精打采的月季,逝莲瞟过花圃揉揉鼻子点头。
“爸,这就是我昨个儿给你提到的警官。”三楼302房门前,男主人从猫眼里瞧见逝莲,热情的推开门。
“哎哟,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打听老房子,”屋里响起中气十足的喊声,头发花白的老爷子精神奕奕,杵着拐杖三五步走出门,“进来坐,我仔细给你唠嗑唠嗑。”老爷子边说边侧开身子让出空档。
杨天峰抓抓头发,有点尴尬的杵在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对。“我们——”张张嘴,杨天峰满怀希望的瞧向玄子梁,哪知人咬着下嘴唇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向楼梯,显然正神游天外。逝莲一乐,揉揉鼻子踏进屋内,“这是陈忠贤陈大爷吧?”
普通的三居室平凡而温馨,老爷子乐呵呵的点点头,坐在软垫上亲自泡上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来喝茶,这老房子的事儿你们算找对了人,那地儿我待了大半辈子,一砖一瓦再熟悉不过,要不是两月前街里街坊都搬了家,我还真舍不得挪走。”老人说着生出几分感慨。中年男人一听这茬忙说,“爸,咱一家人住一起多好。”“可不是,成儿常说想爷爷呢。”厨房中忙着切菜的妇人添了句。
杨天峰拽着走神儿的玄子梁进来的时候刚好瞧见这一幕,挠挠头,杨天峰咧开嘴“嘿嘿”一笑,“这小区好,我瞧着等退了休也搬来这儿住。”“小伙子有见识!”老爷子被这话逗得“哈哈”直乐。
“八?”使劲儿掐了掐杨天峰胳膊肘,玄子梁咬着指甲盖突然从嘴里蹦出一字。
“碧螺春”的清香在嘴里化开,见一家四口出现一瞬间的呆滞,逝莲摸摸鼻尖儿接下话,“你昨儿不说巷里只有八户,但我们当日勘测时数得清清楚,分明是九间老屋,今日就是想详细问问老房子这事儿?”
“有这事儿,你怎么没提前告诉我一声?”老爷子横眉一挑望向自个儿儿子。中年男人瞬间苦了一张脸,“爸,这不是没来得及吗?”
见老爷子使劲儿敲了敲拐杖,杨天峰连忙打圆场,“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们就是想向你老确认一下,那老屋到底有几间?”
“自然是八间!”老爷子看都不看杨天峰飞快接上,“左面的王婶,右面张氏几个老兄弟,哪个我不认识,怎么可能会多出间屋?”说完瞥向逝莲,杨天峰,玄子梁几人,见仨儿不信,“警官别看我老糊涂了,那老屋就是瞎了眼我也能抹黑找过去,绝不会记错,八成是你们不小心弄错了!”
仨儿面面相觑,逝莲用手背蹭蹭鼻尖儿开了口,“当时我们一间一间找过去,左四右五,不会错——”话还没落地,就见原本悠哉悠哉端着茶的老爷子脸色猛然一变,厉声喝道,“什么?老房子格局是左四右五?”
杨天峰一见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真动了气,忙劝人,“老爷子别上火,真算不了什么事儿,我们就是来核对核对。”
“胡说,”老爷子“噌”一声站起来,“当年建房时,大师千叮咛万嘱咐不能乱改格局!”这老爷子也是个倔脾气,越琢磨越不对劲儿,直拽着杨天峰当即就要到老屋子去弄个清楚,中年人在一旁拉也拉不住。
“哎呀,爸,你看你急什么。”中年妇女用围腰擦了擦占满油腻的手也过来劝。“怎么不急,”老爷子急得红了眼,“这事拖久了会出人命!”
玄子梁咬着指甲盖,一听这话眼睛一亮立马来了精神,“走。”嘴皮一碰吐出个字,玄子梁利落扭身。
“子梁——真走哪?”杨天峰一瞧人已经没了影儿,跺跺脚连忙跟上去。揉揉鼻子,逝莲有点无奈的摊开手,“不然我们一道儿去瞧瞧?”
中年人见老爷子精神奕奕的杵着拐杖跟过去,向“妇女”交代一声,“得,不去也得去,我爸这牛脾气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淑琴,我陪爸出去一趟。”“哎,快去快回。”“妇女”应了声儿,端着盘子回厨房忙活去了。
五人到达三坟巷路口的时候,天空中飘落点点细雨,仿佛打断的针线,一截一截将大地变得模模糊糊的。
三坟巷的路牌就静静伫立在这片烟雨朦胧中。
“哎,以前那地儿开了个门。”见杨天峰扒开爬山虎钻入小道,“老爷子”对着巷尾比划两下不无感慨。
老屋在两面红砖墙后如同古老的活化石,忠实的记录下时代变迁。
“一,二,三......”“老爷子”手捏拐杖数了遍,揉揉眼睛,特意摘下老花眼镜哈口气,反反复复确认了三四遍还不死心。
杨天峰一瞧乐了,“怎么着老爷子,我说有九间你老还不信?”
“这,这可是坏了风水!”“老爷子”急得直上火,倔脾气一上来,扔掉拐杖,居然按实红砖墙就想往上攀。
“爸,你这把老骨头可别折腾了,”“中年人”赶忙拉住“老爷子”好言相劝,“让警官他们过去瞧瞧,你指指是哪间老房不对劲?”
“老爷子”这回没拗过儿子,只好颤巍巍的伸出食指指向左面最后间老屋,“52年建房那会儿左三右五一共八间,我住了大半辈子绝不会弄混。”
三人翻过红砖墙,就见玄子梁一溜烟的窜进左面最后间老房,长满苦藓裂成两半的木门还清晰的留有上回玄子梁攒足劲儿踹门的脚印。
逝莲蹲下身,掏出小刷子小心翼翼的扫掉覆在地板上的灰。杨天峰瞧得一乐,“上回用小锤,这回换把刷子,我说你快赶上小叮当了?”“这刷子一般用来清扫尸体上的残留物。”逝莲耸耸肩,一句话将杨天峰堵得哑口无言。
“新的。”玄子梁停在十九英寸的黑白老电视前,咬着指甲盖,呆愣的神情瞬间神光焕发。
杨天峰一扭头,“新的?什么是新的?”
“这也是新的,”逝莲用手背蹭蹭鼻尖,摇摇头有点惋惜,“上回只顾着寻这老屋的‘地下通道’,居然连地砖如此显眼的不对劲也没注意!”玄子梁“叮铃哐啷”的弯腰拽出电视柜,指甲盖咬得“嘎嘣嘎嘣”直响,“少了。”
“敢情我就是那到现在都还没发觉不对劲的傻子,”杨天峰见二人一唱一搭,挠挠头,“发现什么给知会声儿哪?”
逝莲摊开手,“瞧见子梁前面那电视没?”“我眼睛可没瞎,瞧着呢。”杨天峰张嘴调侃,被玄子梁翻起眼白一瞪,又老老实实回答,“老电视机有问题?”
逝莲揉揉鼻子弯起眉角,“黑白电视机在58年到70年代中期盛行,老房子虽是52年建成,但这片区住户的家境想来也买不了昂贵电视,何况那年代的黑白电视如一直用到现在不可能有九成新,这黑白老电视只可能是最近才搬进来掩人耳目的。”
见杨天峰听得不是很懂,逝莲摸摸鼻尖儿继续,“老爷子说这房子自他搬走前都还没影儿,那多出的老屋肯定在他搬家后的这三月中建成,这老电视机和,”逝莲脚尖在地砖上绕了个圈,“和这九十年代才开始使用的‘东鹏瓷砖’,”逝莲托起下巴,“不都是为了让这房子和剩下八间一个样儿?费这么大番功夫,十有八九是‘鲨鱼’自个儿偷偷建起的!”
“所以这鲨鱼的‘地道’肯定藏在这多出来的老房子里?”杨天峰难得挑到重点。
玄子梁紧紧咬住指甲盖“嗯”了一声,眼神直勾勾的四处打量,半个角落也不见漏儿。
“黑白老电视是少了遥控器,”逝莲瞥向玄子梁,见人咬着下嘴唇挪挪下巴算作点头,又摊开手继续,“老电视和地砖证实了老爷子的话,这房子确实最近才建成,鲨鱼费这么大劲儿,地道藏这儿的可能性确实最大!”
“可这里没找着地道哪。”杨天峰东瞧瞧西望望刚得出结论,就听见“嘎嘣”一声,咬断指甲盖的玄子梁扭回头恶狠狠的瞪过来。
从老屋出来,远远瞧见“中年人”已经撑开伞,和望眼欲穿的“老爷子”焦急的等在大杨树下。
“情况如何?”不等杨天峰靠近,“老爷子”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挠挠头,杨天峰将三人的结论撇开‘鲨鱼’的部分给老爷子讲了个大概。
“那老房肯定是最近才建成,”杨天峰话还没落地,就听见“老爷子”干脆利落的回话,摇摇头,老爷子又连连叹气,“当日隔壁老陈想建房,梁还没搭上就出了不少岔子,今儿施工的摔了腿脚,明儿工头老家出了祸事,后来请风水先生一瞧,那大师说得明明白白,这房子依山而建,若是左三右五的格局,不说能多富贵,至少可保子孙平安,若成了左四右五之局,那是大灾之相,神仙也难救......”
老爷子还在絮絮叨叨,声如洪钟的嗓子在“哗啦啦”的雨滴中,平添了丝儿诡异,杨天峰张张嘴,刚想说这封建迷信信不得,却突然记起围绕三坟巷发生的一桩桩命案怪事,临到嘴的话怎么也吐不出来。
雨点一下比一下猛烈,仿佛来势汹汹的猛兽迎面扑来,猛地张开血盆大口,让人一直凉进心里。
仨儿冒雨赶回警局,淋了个透心凉。逝莲泡了杯热气腾腾的“铁观音”暖和手脚,刚推开刑侦科大楼最里间房的门就听见负责打黑扫毒多年的“赵老头”扯开嗓子抱怨,“这活儿真没法干,你说连送货人的影子都没瞧见,这货怎么流水似儿的往市里送?”
眼皮跳了跳,逝莲蜷起膝盖,安安静静的陷入旧沙发。
这“赵老头”是个暴脾气,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喝口“凉白开”润润嗓子,火气消了大半。赵老头眼睛一瞥,瞧见逝莲“嘿嘿”一乐,“天峰,子梁那俩小子一大早不见人,是捎上你摸排去了吧?”
逝莲摸摸鼻尖儿,“天峰和子梁人呢?”“冲热水澡去了,你仨儿是遇着大雨也不见躲,赶着去投胎哪?”搭话的是“半秃头”章华。
逝莲耸耸肩,莞尔一笑,“这不有线索,赶着回来报告么?”小抿了口“铁观音”,逝莲一歪头瞧向“赵老头”,“对了,刚听见你说这货——”话没落地,赵老头已经脸红脖子粗的直叹气,“唉,吴队布置的任务,谁料到刚逮了个云南大毒枭景辉,这市里的毒品居然半点儿不见减少,甚至有翻倍的趋势......”
“将毒品埋在雪下,等待‘清洁工’扫入清洁车运走。”
男人嘶哑的声音如同乌鞘蛇“嘶嘶”的吞吐蛇信子。
“最来火的是竟然连运货人的影子都没见着!”逝莲听着赵老头一巴掌拍向圆桌,眼角一抽,用手背蹭蹭鼻尖儿,逝莲埋头灌下几口“铁观音”不吭声。
“人都齐了哪?”杨天峰推开门的时候,赵老头还在絮叨。玄子梁咬着下嘴唇落在后面,前脚刚踏进办公室,突然被人往后一拽,“总算等着你们刑侦科有人了,这儿有个报失踪案的老师,上午刚来过趟,瞧你们没人又走了,这不,饭点儿刚过又来候着了。”
拽人的是个小平头,面生,是值班室的“新丁”,这“新丁”让玄子梁呆滞的眼神儿一瞥,头皮发麻,咽了咽口水才战战兢兢的继续,“要不你们来个人瞧瞧?”
“失踪案?”杨天峰探过头。新丁点头如捣蒜,“对,据说是在天锦医院弄丢了个孩子......”
新丁嗓门挺大,办公室大半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半秃头”章华头一个坐不住,“这天锦医院都查封了怎么还出幺蛾子?”
前来报案的女老师看模样不过二十刚出头,一头秀发高高盘起,颇有点唐装妇人的韵味。
“你在天锦医院丢了孩子?”“半秃头”章华问得有点急。“天锦医院不是封了么,怎么还会上那儿去?”杨天峰落在后面,挠挠头补上句。
这刑侦科七八个重要成员全聚拢在女老师四周,深冬腊月,“女老师”裹着旧棉袄正哆哆嗦嗦的坐在值班室里,骤然被群膀大腰圆的大老爷们包围,脸“唰”一声白了,咬着嘴唇嗫喏两声,“是......是失踪......”
逝莲歪歪头,摸摸鼻尖儿走近,“先别急,你仔细回忆回忆,怎么会在天锦医院弄丢孩子?”
女老师仰起头,忽然紧紧握住逝莲的手,眼里充满殷切,“警官,你帮帮忙,帮我找到鹏鹏,他才七岁啊!”
“一个?”玄子梁杵在值班室柜台前,表情木讷的蹦出个字。见“女老师”神情茫然,逝莲有点无奈的揉揉鼻子,“是只有一个孩子失踪?”女老师神色仓惶的点点头。一旁的“半秃头”章华瞧得发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倒是说清楚哪,这么吞吞吐吐的我们怎么帮你找孩子?”
“女老师”显然被吓住了,攥住逝莲的手一个劲打颤儿,逝莲眨眨眼,用力摁住女老师肩膀,“你别慌,总得先将事儿说清楚呐?”女老师深吸两口气,努力保持镇定,“当时......我带孩子们郊游,没赶上末班车,只好一路走回来,路过天锦医院的时候——”说到这儿,女老师神色惊恐,咽了好几次口水才往下说,“鹏鹏,鹏鹏走在最前面,突然,突然就不见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女老师心惊胆颤的带着群孩子路过废弃的私家医院,哪料坑坑洼洼的泥泞突然窜出几只手,将天真嬉戏的孩童永远拖入深不见底的地底。
杨天峰想象出这个情景,起了满胳膊的鸡皮疙瘩,再一瞧,在座大老爷们大多变了脸色。
“当时黑灯瞎火的,我也不敢多待,”“女老师”说到这儿眼圈都红了,“那天锦医院传言闹鬼,我还不大信——”“闹鬼?”玄子梁咬住指甲盖,大而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的挪向女老师。
“警官,这市井传闻我原也不信,不然怎么也不会带孩子走那儿过,”女老师抹了抹眼泪,“这邻里街坊都在传,天锦医院是家黑市医院,有杀人犯丧心病狂的将尸体堆砌在墙壁里......”
“什么?”“半秃头”章华拔高嗓门,这下是真急了。
天锦医院院长助理周华的案子,局里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好,即使最擅长挖小道消息的记者也没探听到一丁点风声儿。这会儿听见从女老师口中的“市井传闻”里传出,刑侦科几个大老爷们不可谓不震惊。
女老师一愣,瞟了眼半秃头,小心翼翼的开口,“那片区都传开了,警官你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
“哎,孩子失踪,怎么不见孩子爸妈来报案?”在群大老爷们吵嚷开前,老人“老范”一拍脑门想起这茬。见一屋子视线瞬间集中过来,女老师小腿肚有点抖,“我......我是孤儿院的老师,那些孩子都是孤儿......”
“孤儿?”“半秃头”章华嘀咕一声。女老师见本来还在嚷嚷的一大帮子人突然安静下来,脸色一变,“噌”的站直拔高嗓子,脸憋得通红,“孤儿怎么了,孤儿你们就打算撒手不管?可怜那群孩子从小没了爹妈,到头来失踪了连个管事的都没有!”女老师梗着脖子,那气势让五大三粗的几个大老爷们都矮了截儿,“半秃头”章华“嘿嘿”两声,赶忙澄清,“管,怎么不管,我们就是——”
”他们就是有点吃惊,“见人词穷,逝莲看向挺直腰板的年轻老师,目光有点打飘,“别说孤儿院,即使在正规院校也很少见你这么上心的老师呢。”
严格来说逝莲这话不错,毕竟现在孩子都是家里独苗,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出了这趟子事儿,甭说老师,即是校领导那也是有多远躲多远。
女老师脸一红,垂下头小声解释,“我......我就是着急,孤儿院里的都劝我别趟这浑水,可我真心放不下那孩子,鹏鹏从小就懂事,这万一......”女老师眼圈一红,抽抽搭搭说不下去了。“半秃头”章华几个一瞧,赶忙把人劝住了,又是安慰又是拍胸脯担保,这才令女老师破涕为笑。
折腾了半天功夫才将女老师送离警局,逝莲远远的瞧向那个年轻的背影缓缓沉入逐渐黯淡的天空,一埋头,一缕乌丝掉落掩住眼睛,“如果......早点遇见多好......”逝莲露出笑容,大概是声音太轻,风一吹,就没了踪迹。
送走女老师已经是傍晚七八点钟,刑侦科的人连着几天熬夜查案,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这会儿去向上面汇报工作的吴锡的“解禁”电话一来,都直呼去吃点宵夜“放松放松”。
“吴队让我们今儿养足精神,明个儿卯足干劲继续!”“半秃头”章华放下电话振臂吆喝,三五个老爷们立马勾肩搭背的打算去“放松放松”。
逝莲眨眨眼,“我可回去休息了,你们注意时间呐。”“哪回不是你饭点儿过了才姗姗来迟。”老人“老范”调侃,惹得一大帮老爷们“哈哈”直乐,逝莲摸摸鼻尖儿,也不搭话,推门挥挥手离开。
“天锦医院。”见杨天峰打算跟过去,玄子梁手一伸,使劲儿将人往后一拽。杨天峰一个趔趄差点摔个后仰。挠挠后脑勺,杨天峰疑惑的瞧向玄子梁,“什么?”
“去天锦医院!”玄子梁咬着指甲盖扔下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剩下杨天峰在原地目瞪口呆,“子梁,我说咱真不休息休息哪?”
深夜,霓虹灯沿街点亮,北国热闹的夜市刚刚拉开帷幕。“红月”酒吧中烟雾袅绕,醉人的歌喉如同世上最动听的催眠曲,引得男男女女心甘情愿的醉入其中。
二楼的小包间仿佛是高密度的黑洞,连光也无法穿透。
小圆桌前几罐空掉的酒罐子歪倒在周耶唐胳膊旁,男人提起半罐酒,仰头一饮而尽。黑暗中,男人如同地狱千万年沉默的石桥,与热闹的人世隔海遥望。
“啪”一声摁开小包间昏黄的吊灯,柔和的光线仿佛在一瞬间冲淡了男人四周犹如实质的黑暗,男人挪动视线:逝莲正倚在门前,摇摇手里两三瓶“口子窖”,“则,一人独酌,不如两人共饮呐?”
“不嫌吵?”周耶唐收回目光,嘶哑的嗓音仍是如同扫帚拖过地面那样尖锐而难听。
逝莲一歪头,拎着酒瓶走近角落里的老式唱片机,“很少有人用吵来形容《第十三双眼》呢?”
一抹极浅的笑意仿佛深海中渔人手里一闪即逝的煤油灯,悄悄停留在男人嘴角。周耶唐五指扣住罐口,手背微微前倾。逝莲眉角弯弯,摁下老式唱片机,在同时举高酒瓶。
“子梁,咱非得这点儿赶这儿来哪?”凌晨一两点钟,杨天峰蹲在天锦医院的草堆里一个劲哆嗦。玄子梁咬着下嘴唇猫腰翻过警戒线踏入黑漆漆的天锦医院主楼。楼里安安静静的,一丝儿人声都没有,深不见底的过道尽头如同张大嘴的怪兽,只等将过路人吞入腹中。杨天峰心惊胆颤的看着玄子梁亮着手电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里摸摸找找。
“呜哇”立在树叉的猫头鹰瞪圆眼睛,收拢翅膀猛然窜向高空,惊得杨天峰一哆嗦,忙压低嗓门喊,“子梁,没事吧,我说咱赶明儿再来好好瞧瞧成不?”
“痕迹!”一个黑影突然窜到杨天峰面前,杨天峰蹲在地上仰起头,眼前高大的身影几乎掩住月光,“子梁?”杨天峰攥紧拳头,试探的喊了声。“黑影儿”“嗯”了声,扔下半句话扭身离开,“剩余,干净。”杨天峰狠狠松了口气,忙追上玄子梁,“子梁,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打声招呼哪,这地儿瘆得慌,人吓人得吓死人......”
此时和天锦医院隔了条街的“五好”超市还挂着24小时营业的牌子,“两包卫生纸,谢谢。”超市柜台前的顾客有张好看的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如同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让人心生好感。
“小伙子怎么这么晚一个人上街,这条路到晚上可不安全哟......”大概是青年人看着不错,超市大妈絮絮叨叨的打开话匣子。“没事儿,”青年咧开嘴露出两颗虎牙,“我这就回去。”
“轰”空无一人的卡车仿佛被人踩了油门,突然向前震动一下。“子梁,慢点儿,咱现在赶回局里肯定半个人也找不着。”杨天峰大咧咧的嗓门在寂静的小路上响起。脚步半点儿不见停顿,玄子梁咬着指甲盖,嘴里还一个劲“叽里咕噜”。
小路的路灯缺了两三盏,只剩巷尾几盏忽明忽暗的昏黄灯光勉强照亮坑坑洼洼的路面。
“嘎吱嘎吱”车轮碾过枯枝的刺耳音如同在寂静的长空划破一道口子,杨天峰下意识扭头,一辆大型卡车由远至近猛地在瞳孔中放大。
“子梁!”杨天峰大喊一声,拼命朝前跃出,猛的抱住压根没回过神的玄子梁向右一摔,接连滚出好几米远才气喘吁吁的停下。
刚直起腰,杨天峰就听到压在身下的玄子梁“嘶”的声儿倒抽了口凉气。“子梁?”杨天峰忙蹲下身扶起脸色苍白的玄子梁。
原来刚才摔得太急,玄子梁左胳膊触地,一不留神脱了臼。紧紧咬住下嘴唇,玄子梁闷不吭声的“咯”一下将左胳膊复位,大而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向杨天峰。“怎,怎么了?”杨天峰被玄子梁盯得有点犯怵,就见玄子梁食指一勾,指向杨天峰后背。
杨天峰这才想起自个儿刚才跃起扑倒玄子梁时,终究比卡车慢了半拍,大卡车后箱的铁皮将后背刮得一片血肉模糊,这会儿轻轻一动,就火辣辣的痛。
不等杨天峰张嘴,“轰隆”一声巨响,大型卡车深深陷入拐角的墙壁中,将封实的水泥墙撞得七零八落,杨天峰瞧着东倒西歪的水泥墙,心有余悸的和玄子梁对视一眼,身上“唰”一声被冷汗沾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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