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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是永远不会失业的地方，市第一人民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车辆就没停过。
三人询问过值班室的护士，匆匆忙忙赶上三楼急诊室，吴锡和刑侦科几位老刑警正侯在楼梯口前，“怎么样，现场发现点了什么？”吴锡冲“风尘仆仆”的三人招了招手。
杨天峰将几人的推测一一道来，说到有两个鞋印的时候，吴锡点点头，打了个手势，“跟我来，我们到现场的时候确实发现不光有死者一人，他旁边还蹲了个女人，那女的额头上被撞了个碗大的口子，直淌血，满嘴胡言乱语，我们见她神志不清赶紧弄来了医院……”
发现尸体的是一对小情侣，本来想趁天还没亮找个清静的地方“打野战”，不料刚走到桥墩底下，就看见一女的披头散发的蹲在角落里，旁边还有个男的直挺挺的躺着，一动不动，那女的头发不断往下滴水，两个小情侣壮着胆子凑前一看，昏黄的路灯下，女人脚下的淤泥已经染成了深红色，妈呀，这哪里是在滴水哪，分明是鲜淋淋的血，两人当场吓个半死，又摔又爬的跑出几十米，这才想起报了警。
医院的过道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味儿，吴锡嘴里介绍情况，将三人带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朝守在门口的刑警点点头，吴锡扭开门把手。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双眼紧闭，脸上泛着一丝白印儿，口鼻都插着管子，“就是她了。”吴锡示意三人跟进来。
“我们从她上衣兜里翻出一本电话薄，已经通知她家里来接人。”吴锡正说着，从走廊上匆匆赶来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妇人，身边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小心搀扶着，老妇人一上来就连同志带警官一通乱叫，“哎哟，我苦命的孩子啊，同志，她现在还好吧，伤着哪里？”
病房里四人都听到外面的响动，站在门边儿的杨天峰连忙拉开门，将老妇人让了进来，老人家一见躺在病床上纹丝不动的人，一下甩开年轻人的搀扶，扑倒在病床前嚎啕大哭，“闺女，你让我怎么跟你死去的娘交代哪，你们娘俩怎么在同一个地方出事，老天不开眼，不开眼哪——”几人眼见老人家越说越激动，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昏过去，赶忙叫来几个小护士把人拉到另一个房间。
房里房外手忙脚乱的一通乱忙活，吴锡好不容易安抚好情绪激动的家属，刚点燃跟“大中华”，瞄到过道上“禁止吸烟”的标语，皱了皱眉，又将烟头掐灭，看了眼一直守在旁边的青年，正琢磨着怎么开口，不料那青年却先张了嘴，“警官，我奶奶年纪大了，人特别容易激动，你们别见怪，其实别说你们看着糊涂，我知道这事儿以前，也摸不着头脑……”
玄子梁，杨天峰，逝莲三人也留在了过道，听到这里忙竖起耳朵。
“我听家里年长一点的说过，奶奶那辈，原本不止她一个，上面还有个姐姐，比她大个几年……”
当时一般普通家庭的经济条件都不怎么好，家里年长的往往都缀学去外地打工，他们那一辈也不例外，“姐姐”出去供“妹妹”读书，一个月寄回来的钱除去学费基本没多少剩余。
俩姐妹感情一直很好，妹妹觉得自己拖累了姐姐不能念书，总是心存愧疚，好在老天也算开眼，姐姐在外打工结识了一个青年，人长得端正，做事也踏实。
两人好上以后，一起打拼了一阵子，七七八八的凑齐了买房子的钱，回来热热闹闹的办了个婚礼。婚后虽然还是不怎么宽裕，但两口子小日子也算过得甜蜜，新婚两个月不到，就抱上个大胖小子，虽是个女娃，但两口子依旧整天乐得合不了嘴，逢人便说老天开眼，邻里四舍也都跟着道喜。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了半年，孩子也能下地走路了，两人事业刚走上正轨，商量怎么着得补上一个蜜月，也正是这个“蜜月”改变了原本幸福的三口之家。
“当初他们去了一叫‘浦江村’的度假胜地，但奶奶那姐姐不知为什么再没回来过，家里人去当地派出所闹过几次，最后也不了了之，她丈夫受了刺激，从此一蹶不振，两口子刚起步的商铺也关了门。一个大雨倾盆的晚上她丈夫终于发了疯跑出去就再没见回来，后来听人说他在‘妻子’失踪的‘浦江村’附近出现过，家里人一听到消息就赶过去，结果几次下来一无所获。两口子疯的疯，失踪的失踪，只剩下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奶奶看不下去，顶着家里的压力收养了孩子。奶奶心里一直惦记着姐姐早些年缀学的事，一共三个儿女中，最疼的就是她姐姐的孩子，后来孩子长大了，渐渐知晓了当年的事，也悄悄跑去当初的‘浦江村’，不过浦江村很早就翻修了，我记得好像修了个什么游乐园……”
青年的话到了头，杨天峰眉毛一跳，张嘴就要喊，被玄子梁眼疾手快的捂住嘴，吴锡赶紧冲青年表示感谢，“你提供的线索十分重要，我们这边一有什么消息就会立即通知你们。”
“我知道，警队里有些事儿不能往外说，”青年理解的点点头，“讲了这么多就希望能对你们破案有帮助，也算解了奶奶当年的心结。过去那么久也没想过再找着姨婆一家人，就指望了结奶奶最后的心愿。”
一番话说下来，青年摆了摆手，进房间照顾老人去了。
玄子梁咬紧指甲盖，眼睛盯住青年离开的方向一眨不眨，“游乐园，浦江南桥，失踪，浦江村，疯子…..”
费了老大劲才扳开玄子梁攥住自己汗衫的手指头，杨天峰喘上口气，挠了挠头，“浦江村，和我们在查的浦江南桥是一个地方？”
揉了揉站得发麻的脚踝，逝莲贴着墙面全身重量压到左脚上，“今儿实在算得上一个意外，不过我觉着‘线’应该串起来了……”一面说托起下巴尖考虑起来。
这么番折腾下来，过道里除了警局的人，大都走得七七八八。青年一离开，走廊瞬间变得安安静静，楼梯口的脚步声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桥有洞，洞吞人，桥有洞，洞吞人……”
“那疯老头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在这桥附近整日转悠……”
“一个大雨倾盆的晚上她丈夫终于发了疯跑出去就再没见回来，后来听人说他在‘妻子’失踪的‘浦江村’附近出现过......”
“不过浦江村很早就翻修了，我记得好像修了个什么游乐园……”
玄子梁眼里精光一闪，突然吐出两个字，“老头。”
“这事儿也真巧了点，”逝莲瞧着杨天峰错愕的模样，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解释，“我们三番五次在浦江南桥遇见的‘疯老头’应该就是青年口中的‘丈夫’！”
“不对哪，”杨天峰抓了抓头，“那老头转悠的地方是桥哪？”
“所以——”逝莲扶着墙壁站直，“让他转移了视线的浦江南桥和返翻修以前的‘浦江村’，也就是如今的游乐广场必然存在某种联系。”
“你们趁着天还没黑，赶过去一趟还来得及，”吴锡见三人目光霎时集中过来，摆摆手把话接了下去，“别说你们现在不想去！”
“我们这样能找到人吗？”杨天峰瞧着浦江南桥上吆喝的小贩问。
“应该能，如果把事情连起来一想，他一直缠着我们，可能就是想告诉我们什么。”逝莲接过话，视线片刻不离浦江南桥。
“告诉我们？”杨天峰挠了挠脑袋，“他不是疯了……”瞅了眼玄子梁和逝莲的脸色，突然一拍手恍然大悟，“你们是说，他其实在装疯？”
逝莲耸了耸肩，余光终于瞄到桥洞中一个邋遢佝偻的身影，“瞧，他来了。”逝莲挪了下食指。
“疯老头”蹲在桥墩底下，嘴里反复嘟囔同一句话，“洞吞人，洞吞人……”十根指头好像没有知觉的抠着桥下的淤泥，中指的指甲盖都翻卷起来，在沙石上留下一道道弯曲的血痕。
“我们多少了解了你的情况，”逝莲揉揉鼻子跨前一步，“你是不是一直想告诉我们点儿什么？”
“疯老头”停止了手中的“活”，浑浊的眼珠向上转动，直勾勾的盯向逝莲，突然嘴一张，发出一阵怪叫，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让三人都产生捂耳的冲动。
怪叫持续了近一分钟后，戛然而止。
“你到底想装神弄鬼到什么时候，”杨天峰一急，一个箭步冲到疯老头眼前，“你知不知道你女儿......”
“天峰——”逝莲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见疯老头被污垢覆盖的脸突然扭动起来，一行浊泪就那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她是好孩子，你们也是……”
逝莲朝杨天峰使了个眼色，将他拉到一旁，自己蹲了下来，与疯老头保持一个高度，“我不知道你一开始看出了什么，但我们确实都是警局的人，话都到了这份儿上，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疯老头干裂的嘴唇似乎咧了一下，露出一个可以称作“笑容”的表情来，“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你们仨儿一到这儿，又是观察又是打听，一看就不是来玩乐的，这桥……”
疯老头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卡住，脸上一阵扭曲，又恢复了往日疯癫，只是嘴里吐词还算清晰，“别来了，回去吧，孩子，无论如何都别再趟这浑水，回去吧——”一面说一拐一瘸的跳起来，摇摇摆摆的走出三人视野。
“这……算什么？”三人面面相觑，杨天峰抓着脑袋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玄子梁咬着指甲盖，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仔仔细细搜寻了一番四周，眼神又是一黯，似乎没发现什么异样。
逝莲摸了摸鼻子，“我觉得，他好像有什么顾忌，”说着视线也在周围扫寻了番，想想又补充句，“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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