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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浓郁的香气在我鼻翼间萦绕，白茫茫的一片世界里，我忽然想起阿启做的面。
不知道两种香气比较起来，哪个好一点。
在苏醒的那一刻，我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身上的力量比以前更加强，或者说，更加稳固了点。
这一觉睡得还算是不错，我睁开眼，看见阿启坐在床榻上，一双细长的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看得我有些头晕。
“我饿了。”努力平复晕眩的感觉，眼尖的盯着他右手边端着的一碗面。
脑补了一下刚才的情节，应该是阿启做了一碗面然后然后为了让香气散发的更快点，于是在一边扇风。
“小白，以后莫不要这么睡了。”阿启递过手中的面，轻声道。
我一怔，自动归结为是这次睡得太久了，可能吓着他了。
吞下一口面，含糊道：“以后不会了。”
“噗——”一阵憋不住的笑意传来，我眯着眼追过去，看见一个粉色的魂魄在屋子避光的角落里站着，长发披散至腰际，捏着袖子捂住嘴巴。
“以后这么睡也挺好的。”阿启很快的补了一句话，仿佛没有听到那声笑声一样。
我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这个场面，继续吞面，几口把面吞下去，然后开始收拾里面的汤汁。
“你睡觉的时候一直赖在这位公子的怀里。”楚潮生忽然说了一句。
我一口面汤没喝下去，差点喷出来，呛得嗓子疼。
阿启拍着我的背，帮我顺顺，我顺手抓住他的袖子擦擦嘴。
“咳咳，那是意外。”
“是意外，只是……”阿启没有关注袖子的问题，转而继续道。
我忽然预感到这下面的话说出来会让我陷入一种更加尴尬的境地，于是我很是快速的把碗塞到阿启的手里，道：“我睡着的时候楚君瑞来过没有？”
“有，只是我没有让他进来。”缩在角落的楚潮生身体僵硬，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阿启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的回答这个问题。
我觑了一眼楚潮生，身形淡淡的。身为身体被禁制困住的魂魄，她在人界太久魂魄就会散掉。
“那我去见他。”我爬起身穿上鞋。
漆黑的发散落下来，阿启伸过手，束拢我的头发。
我避开，他的手停在半空，我道：“我没有这个习惯。”
他眉眼清冷，盯住我，我忽然想说个明白，“我好想答应过一个人，此生不让别人为我束发。”
“是谁？”他追问。
“我……忘了。”
说罢，转过身就离开屋子，没有看身后的阿启的表情，带走了站在角落里的楚潮生，藏在袖子里。
很多年以来，我都遵守着那个约定，那个不知道何时何地向与何人有的约定。
从禁宫出来，就见到福太常远远地在我能看到的方向，站着。
我大概可以猜的出来，是楚君瑞让他在这里等我。
“小福子，我要去见一个人，等一下会去见他，顺带带去他想要的答案。”我站住身子，“你就这样回禀他罢。”
“是。”福太常站在原地的身子没有一分移动，“奴才知道了，陛下在御书房等公子。”
我前往谢娢的宫殿的时候，一路畅通无阻，好像之前她就知道我要来找她一样。
莲贵妃谢娢住的宫殿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
我走进去的时候，她正摆好了一杯茶，笑盈盈的看着我，身上衣袍柔软，没有任何娇媚的气质。
大气的仿佛真的是这个宫殿的女主人一样。
坐下来之后。
“妾在此等候公子多时了。”她微微扶了身子，然后坐在我的对面。
“是你告诉楚潮生我的消息？”我问的同时顺道封住了楚潮生的声音。
“是。”
“当年与楚潮生做交易的也是你？”
“是。”
“你不是谢娢？”
“也是，也不是。”
“怎么说？”我问。
“谢娢身染重疾去世，我只是恰巧需要一个身份。”她声音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谈一件平淡无奇的小事情一般。
“那么，你的事情，我大概也就知道了，介意讲给我听吗？”我押了一口茶水，“你既然告诉她我的消息，那也大概做好了了结这一切的打算了。”
“是。”她淡声道。然后垂下眉。
谢娢是楚宫禁地岩壁深渊里孕育出来的妖，从有意识到有形状经历了漫长的岁月。
只是关于那处深渊是如何在楚宫这一点谁也不清楚，皇宫向来有诸多秘辛。谢娢自从有了形状以后，就一直想离开那个地方，可是被那个地方孕育出来的生命体自然也是受那个地方禁锢的生命体。
谢娢一直被漆黑沉重的锁链锁住身形，没法挣脱。
后来，修行深了点，也就有了些胆子往外冲，千百年来，她自己也不知道冲击了几次。
偶尔也有冲出来的时候，可是出来的时候看见的都是在这深宫中腐朽的黑暗，浮在黑暗中的怨灵，化在泥土里的白骨深深，以及这些表面笑颜如花，背后蛇蝎心肠。
一次次的对外面的世界失望。
而遇见楚潮生完全是她的意外。
楚潮生小的时候她闯出来过一次，看见过那个小小的姑娘在这个逐渐明亮起来的深宫里肆意，觉得很不可思议，而更让她不可思议的是这埋藏在这楚宫腐朽的白骨距离她上次出现并没有增加多少。
她把灵体呆在这个小姑娘身边，看着她和一个男人玩的很好，这个人就是楚君瑞。
可能楚君瑞在做一个很好的叔叔的时候也给了谢娢对于异性的感觉。
谢娢在楚潮生身上寄了一点气息，可以感知她的一切，但是极为消耗力量。
所以，很多时候，她只能呆在深处，通过这一点气息感知外界发生的事情。
后来感知到楚君瑞遇刺，身中剧毒，快要身亡的时候，她才又一次冲破了禁制，闯了出去。
可是那个小小的姑娘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她的要求，甚至还拜托她把这个男人关于楚潮生的记忆全部消除，谢娢有些诧异。
谢娢被囚禁于岩壁深渊，渴求自由，又对着楚君瑞有着莫名的感情，当然求之不得，所以很是爽利的答应了这个要求。
谢娢最终获得了自由，但是没办法离开那处禁地或者说楚宫距离太远，最后也只能借着谢娢的身份重新入住深宫。
而借由楚潮生的手把我引过来，我大概的知道了一些，可能是她对楚君瑞真的有爱情，所以希望我把楚潮生解救出来；或者是希望我……
我离开谢娢住处的时候，直接去了御书房，楚君瑞在那里等我，我知道他想见我很久了。
“公子。”福太常远远的看到我，叫了一声。
“嗯。”我嗯了一声，进了御书房。
“元白，你来了。”楚君瑞坐在御书房后面的榻子上，形容憔悴。
“是，我来了。”
“你既然来见我，就是打算告诉我所有的事情了吧。”
“嗯。”
“那……她还好吗？”楚君瑞忽然站起来，看向我。
我盯住他的眼睛，看了半晌，忽然很想问这么一个问题。
“楚君瑞，你爱她吗？”
楚君瑞怔了一下，很难能够从一个君王身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即便是楚君瑞少年的时候，也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情。
“爱。”他缓缓答道，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细碎的光芒。
“是吗？”我低语，转而看着他，“即便是要忍受世人诟病，你也要和她在一起，保护她吗？”
“会。可是……元白，她还能回来吗？”他问道。
“大概能吧。”我轻声道，抬起头，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如果她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然后转身离开，“会有人把这一切都告诉你。楚君瑞，再见。”
楚潮生，这如果就是你的心愿的话，那你们就最后，好好的说说话吧。
再回到天朝，京都里，柳絮近日和肖奈何相处的倒是极为融洽，店里也是风平浪静，没有发生我想象中的争吵或者店里一片狼藉惨不忍睹的样子。
柳絮看到我很开心的扑上来，细数自己这段时间的功绩，譬如卖了几副棺材，把这风云铺的卫生工作做得怎么样之类的。
肖奈何的视线一直追着跳来跳去的柳絮，眉眼温软，道：“欢迎回家。”
柳絮听到这句话，瞥了他一眼，转而缠着我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笑着没有说话。
那个想要做一个人的妖。
最终是达成了愿望。
时已六月，我取出纸笔，回忆了一下内容，慢慢写下：妖若化人，需坚强之意志，坚忍之信念，经受抽离妖骨，剥断灵根之痛。其痛苦等同于灰飞烟灭，苦痛之后，换人界十载寿术。
阿启进来给我添了杯茶水，看了一眼我正在写的字，“近日听柳絮说谢娢有孕了。”阿启说完这句话慢慢向外走去。
握笔的手抖了一下，低下头看着胸前的石锁，发出淡淡浊白的光。
由妖化人，若是育子，余寿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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