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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利的闪电划破夜空，把漆黑的夜劈成狰狞的空间，而在这空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会被肆意的雨水冲刷，不留下任何痕迹。
或许，迎来新生。
黑衣将军的视线定在东方，以一种虔诚而又尊敬的神情，心中默默的念出那句经常说的几个字。
“叩吾皇圣安。”
他的身体已经不容许他说出这句话，虚弱的动一下都很费劲。
在这个雨夜，年轻的将军以峥嵘之姿立于马上，身后肩负着一个无数的生命与期许，重重的压在这个肩上。
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定在谷口，薄唇紧抿，眼神坚定。
他知道身后那七个一同出生入死的很多次的手足，将士，在今夜之后，都会被这场大雨抹去。
包括他自己。
急切的马蹄声在这个谷口回荡，年轻的将军神色染了层层的苍凉。
黑色的人流，残破的旗帜，无回谷的暗道被悄悄打开，这道被誉为整个国家屏障的神秘地方，不知道第几次的在这个静静的夜色里被悄悄打开。
七个人分散在不同的方位，按照黑衣将军先前下的暗令，手指触在隐藏起来的层层机关，耳朵竖起来，听马蹄声带来的震动，等待一个时机。
等待一个命令。
等那个带着他们无数次出生入死，立下累累战绩的人，给他们下达这一生最后的命令。
三十万大军被后面的军队逼着乱了阵脚，慌不择路的去往这个他们以为的生路，连基本的探路兵都没有行使他的作用。
一道闪电劈下来，像一把锋利的刀劈开这夜空。
行在前面的骑兵被眼前见到的黑色影子怔住，颤抖着手勉力扯住缰绳，后面的人也在这一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前面的马蹄声在停止，后面的脚步声却还在跟进。
三十万大军被堵在谷口，年轻的黑衣将军嘴角勾起嗜血的弧度，被闪电映照的像一个来自地狱的索命人。
“大帅！大帅！！！”
“前面……前面……”
颤抖的声音响起。
紧跟着跟着一阵喧哗声，一只被逼到绝路的军队，在这个时候遇见了致命的杀手，足以让他们的乱了手脚。
黑衣将军看了一眼地方新换的将领，一个中年人，留着小胡子，慌乱的从马匹上抬起头，一脸的惊恐。
可是在注意到黑衣将军的周围没有任何人的时候，他的眼神完全被喜悦代替。
向着后面的队伍喊了一声。
“大家不要怕！他已经被中了毒，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们一起上，只要杀了他！！！我们就能可以回朝了！！！”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三十万大军在这个谷口，眼神喜悦，好像看到了杀了眼前的人，这个让他们一直徘徊在边疆，让他们闻风丧胆，给予他们深深恐惧感和无力感的人，阻止他们侵吞这个国家的人。
此时，他就在不远处，在一匹马的身上。
在自己的视线里。
身中剧毒，身体虚弱，随时都可以死去。
随便谁都能杀死他。
杀死他，他们就可以活命。
只要杀了他。
就可以了。
三十万将士陷在这种念头里，只要他们的大帅一声令下，他们就随时可以冲上去，把这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抹去生机。
就可以班师回朝，娶到心爱的姑娘，见到亲人，逛花楼，聚在一起喝酒。
对的，只要杀了眼前的这个人。
这一切都可以实现了。
三十万将士的心中蠢蠢欲动，好像蛰伏了一只兽在心底，终于等到了复仇的机会。
这种喜悦冲击着他们，让他们为数不多的理智被燃烧殆尽。
年轻的黑衣将军看着这群人，嘴角勾起冷冽的弧度，眼中却带着微末的悲哀。
手中的红色缨枪发出嗡嗡的声音，蠢蠢欲动。
他安抚似的摸了摸枪。
“这里，便是你们的埋骨之地。”黑衣将军的话音落下，隐在暗处的七人，划开手腕，开始，默数。
十息之后，就是生命的终结。
三十万将士眼中泛着兴奋的光芒，前赴后继般的冲上来。
漆黑的夜幕忽然传来轰隆隆的沉闷的雷声，闪电也开始放肆一般的劈下来。
这些人全然没有意识到。
近了，近了，只要再往前，再往前，再往前一点点。
地面开始下陷，谷口被封闭，前进的兵马像走在冰面上，只要动弹就会被陷下去，被这块陌生的土地彻底埋葬。
就像触发了什么隐藏机关一样，轰隆隆的声音持续不断在耳边轰鸣，刚刚还是喜悦，在脸上的表情还没有转换过来之前就被这大地给予的拥抱深深埋藏，甚至连叫一声都来不及。
年轻的将军视线渐渐模糊，他脚下是坚实的土地，没有受到机关的波及，可是他也活不久了啊。
这时候，随便谁，都可以杀掉他。
不！不！
可能……不要谁来杀死他，他自己也会这样死去。
就像开启机关的那七个人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他还能留下全尸。
身躯在轰隆隆的声音开始平息下去，在地面的下陷开始停止下去的时候。
慢慢从马上跌落，溅起的泥水覆上甲胄，然后滑落。
胸口处露出微微的绿色，柳树的枝条从他的胸口探出。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年轻的将军在眼睛闭起来的一瞬间，把视线停在那个枝条上。
雨幕落下，家乡的曲调开始在他的耳边时远时近的响起，幽幽的，就像他年少时在院中的柳树下习武练剑，爬在柳树的阴凉里，在树干上垂下双腿，手中捧着兵书。
临出征时，自己从柳树上折了一根枝条。应了从小读过的书中看过的诗句。
上马不捉鞭，反折杨柳枝。
银色的光辉里，我看见肖奈何眼中织染的悲壮。
“这是你们的起缘。”我道。
双手间的银色光辉*。
柳枝在山谷中，黑衣将军的埋骨之地生根，抽出新芽，在光影的流逝中呈现成树的所有状态。
树干上长出了歪歪扭扭的两个字：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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