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无芒想,定是刚才睡觉练功耽误了,登山之路险要,摸黑下山是不可能,犹豫了一下,想着还是先试一下这钟舌。
走到古铜钟处。伸手在铜钟内一摸,钟内有个环,将钟舌一头的钩挂在环中,扯动另一头的铜链,“哐”的一声,铜钟发出沉闷的声响。
厉无芒又用力一扯,依旧是沉闷的钟声。厉无芒听声音不大,唯恐浮光寨的人听不清楚,运起大阳功法使了八成功力扯动铜链,钟声宏大。“哐”声中隐约带着雷声。厉无芒把钟舌取下,回了浮光福地,将钟舌放到石臼旁边。
转身来到洞口,天色暗了下来,回是回不去了,只有等明日天亮了再走了。想到自己大阳心法不知是否能运用自如,走了几步来到浮光福地前的大石处。
运力于右掌,身子往下微微一沉,气随意动,使了五成的功力,击打在那大石上。大石与山一体,一掌落实,厉无芒顿感一强大无比的力道反击而来。
本能的运功护体,被冲的凌空倒飞三丈,落在浮光福地洞口。把厉无芒吓了一跳。
厉无芒跟随柳思诚习武不过是三个月,平常人也不过是打个基础,厉无芒天资贫贫,与易名相比也有不小差距,只是自身刻苦,将心法口诀背熟了。行功运气经脉穴位也记得清楚,习武一途必是循序渐进的熬炼,那有一蹴而就的妙法?
只是厉无芒得了水珠儿异想天开,不曾想歪打正着,那水珠果然有助人习武之力,只是凡夫俗子肉体承受不起,厉无芒也被其灼伤了经脉,瘸了条腿。
厉无芒为了易名相,冒死登顶枫山,机缘巧合在浮光福地喝了青石乳,此物对修仙者多有益处,何况是练武之人,这世间罕有的宝物,厉无芒喝了三勺。必竟年少单薄,竟然醉了。
青石乳不仅有马葵所说的培精养元之功,亦有拔毒疗伤之效。厉无芒被灼伤的经脉得以恢复。经脉得青石乳之力也粗蛮了许多,以经脉修为而言,人间一生浸淫武功顶尖高手,也不及厉无芒多矣。
那石榻也不同寻常,看似平淡无奇,所用的石材乃是厚道玉,厚道玉是水底之玉,当日干礼千辛万苦在万妖海底寻觅到此物,以炼器手法造了这玉榻,置于洞府中。
这玉榻可以吸取灵气。干礼金丹中期的修为,天下宝物在他眼中不过是粪土,平日也只是在这厚道玉榻上面打坐。
厚道玉本是天地间难得之物,对修炼武功、道法之人多有助益。干礼又耗费功力炼制。对修仙者的修炼都莫大帮助,何况厉无芒只是凡夫俗子,能在厚道玉榻安卧,又在榻上练功,得了这宝物的滋养辅助,所练之大阳心法岂能不突飞猛进。
厉无芒没有想到自己在这洞府中看似平常的举动,却是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奇遇,一掌下去能有这么大的力道。
在近处寻了一棵树,有成人胳膊粗,使了一招大阳宗掌法中的“手刀”,也用了五成的功力一掌挥出,哪树“咔嚓”一声断了。厉无芒看着那棵树断口平滑有些不知所措。
柳思诚说过:高手手刀练到极致可断胳膊粗的树,树断口处平滑如为刀削。自己难道成了先生所说的高手?厉无芒在高州提篮小卖,市井中对武功高手无比敬仰,想到自己也可以与他们并驾齐驱,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天渐渐黑了,厉无芒回到浮光福地,山洞中夜明珠幽幽的光亮照着。厉无芒先前急着敲钟下山,也没有仔细看。现在只有在这洞府过夜,厉无芒就着光在洞府中到处看了看。
这个山洞只有一个洞口,有石臼的石室一角有泉水。用手捧了喝了几口,取出黑太岁给的干粮吃了。
去到一间有玉简的石室,石室的壁上凿了石龛,一些玉简放在那里。这些玉简没有用绳子串成册,共有十多根。厉无芒取一根看,两面光滑如新,一个字也没有。只好又放回去。
石龛上有个径六寸高九寸的丹炉,黑黢黢的丹炉面上有金丝掐的火纹,厉无芒好奇,伸手要拿下来看。丹炉虽小却拿不动。
厉无芒运了五成功力,那丹炉还是纹丝不动,厉无芒松了手细看这丹炉,莫不是在这石龛上生了根?双手捧了丹炉运起十分功力一端,竟不能撼动分毫。
到这时厉无芒突然明白了修仙者与凡人的区别,刚才手刀断树的豪气也烟消云散了,竟起了修仙向道之念。
厉无芒在浮光福地的环境中,领略了修仙者的超凡脱俗的气韵。虽然不曾见过修仙者。可在这干礼的洞府中依然能感受到修仙者与凡人的差别。这差别让凡人生出对修仙者无限的尊崇之意。只是想到易名相身处险境,厉无芒又将这念头暂且放下了。
出了石室,厉无芒在厚道苦玉榻盘腿坐了。此次上了枫山顶,敲响了古铜钟,回去后浮光寨的人定然会问个究竟。
厉无芒只有十三岁,近两年受的磨难使他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卖瓜子仁,麦芽糖的日子里,对世间的人情冷暖,尔虞我诈感受颇深。是以先想好应对浮光寨的人,盘算了不能告诉他们浮光福地的事。
想了一会也没能想出个好办法,索性不再去想,只在榻上运功调息,如此过了几个时辰。
天一亮,厉无芒就往山下走,干礼的护山符篆并不只是针对上山之人,下山时符箓同样能伤人,厉无芒有水珠护着,也就不曾感到危险。
厉无芒腿伤已愈,所习大阳心法已是上乘,上山时的险要处如今看也是平常。厉无芒却不敢大意,走走停停,一个时辰快到了黑太岁送别的地方。见浮光寨有人在那里等候,远远的听见黑太岁的声音。
“厉少爷回来了,少爷果然是吉人天相。”
走近了黑太岁迎了上来,见了厉无芒抱拳一礼“厉少爷安好。”厉无芒连忙还礼,“黑寨主,无芒有礼了。”
“我五兄弟昨日听了山上钟声震天响,在此等候到天明,着实担心,现在厉少爷下来了,我五兄弟也就放心了。”
厉无芒一看,那日大厅里坐着交椅上的五人都在这里。忙又躬身一礼。
“无芒见过各位寨主。”
那四人也都回了一礼。
黑太岁道:“厉少爷,此次在这里迎接少爷没有他人,也就为了说话方便,我想回去后就请少爷坐了头把交椅,不知少爷意下如何?”
“黑寨主,无芒别无他求,只是要借贵寨之力解救我二弟。”
“少爷坐了大寨主的交椅,浮光寨由你做主,众人岂敢不尽力救出二少爷?”
“无芒年少无知,怎可做得这山寨之主,请黑寨主费心,尽力救出我二弟。”说完又是躬身一礼。
“浮光寨答应的事绝不会更改,我等且回山寨商议。”
一行人回到山寨,浮光寨演武场三三两两有三、四百人,见厉无芒等人过来都看着厉无芒,也没有人说话,那些人眼中包含着尊重,羡慕甚至有期待。
黑太岁挥了挥手“各位兄弟都散了吧。”六个人进了大厅。演武场的人议论纷纷,陆续散去。
黑太岁再请厉无芒坐头一把交椅,厉无芒不受。黑太岁也不好勉强,六个人随意坐了。
“厉少爷,二少爷易名相我已经打听到了,清风寨的人绑去的。”坐定之后,黑太岁叹了口气。
“还请黑寨主费力,将无芒二弟讨要回来。”
“清风寨是近两年开山立寨,也没有什么交情,那些人在商道上做买卖不讲规矩,弄的乌烟瘴气,商队都不敢走了,断了自家的财路。如今没了生计眼红浮光寨的生意,前些日子踢了我的红叶赌坊,被我拿住了几个人,割了耳朵。想是还怀恨在心。”黑太岁冷哼一声。
厉无芒问道:“莫不是无芒的二弟与此事有关?”
“清风寨掳了易家少爷,打的就是嫁祸于浮光寨的盘算,不过是想激怒老太爷易林。安州总督是易林的学生,若是发兵来剿,清风寨可坐收渔翁之利,红叶镇有许多买卖都有浮光寨的股份,清风寨就是冲着这个来的。”黑太岁洞如观火。
“那却如何是好?”厉无芒也觉得这事有麻烦。
“浮光寨三百年来没有过大寨主,此事绿林尽知。如今厉少爷登顶枫山,如能坐了头把交椅,绿林中人定然对浮光寨与厉公子高看一眼,那时解救二少爷也是易如反掌。”黑太岁又劝厉无芒入伙。
“我坐了大寨主如何就易如反掌了?”厉无芒有些不信。
“厉少爷为全兄弟义气,冒死登顶枫山,且修仙者有言在先,绿林中谁不敬仰。到时说话自然有分量,更何况是易家少爷乃是厉少爷二弟,清风寨是定要还人的。”黑太岁解释说。
“黑寨主,难道只有如此么?”落草为寇毕竟不光彩,厉无芒为了救出易名相,也顾不得许多。
黑太岁见厉无芒口气松动,乘热打铁“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厉无芒只有点头应允了。
三寨主一直没有说话,见厉无芒点了头忽然道:“厉少爷,那山上确有妖怪么?”
“三弟不得无礼,按规矩不可打听。”黑太岁有些不悦。
“三百年前的事情,小弟也有些好奇,如果登顶并无凶险,让厉少爷这样的少年坐了头把交椅,岂不如同儿戏?”三寨主把话挑明了。
“莫说三百年,就是十年前也死了一个,三弟忘记了?”
“小弟也是为浮光寨几百弟兄着想。”三寨主说完,眼睛看着厉无芒。
厉无芒想了想道:“确有凶险。”
三寨主见厉无芒有些迟疑,认定登山并无风险,站起来。
“黑大哥,小弟若登顶枫山是不是也可做大寨主?”
黑太岁一愣“规矩如此,只是三弟你怎么也要登顶呢?”
“小弟以为那登顶之说不过是故弄玄虚。小弟如果成功也还是做二寨主,依旧是二哥坐大寨主的位子。”
厉无芒未曾想到三寨主会要登顶,一时有些着急“黑寨主,我二弟的事浮光寨不会袖手旁观吧?”
三寨主抢着回答:“如若我得以登顶,救人的事还是我家黑大哥做主,厉少爷不必着急。”言下之意那规矩也不一定算数了。
“到时候你们谁做了大寨主谁拿主意,莫要牵扯黑某人。”对三寨主的做法黑太岁有些不满。
厉无芒在底层生活,怎不知察言观色,见黑太岁如此说话,心中有了谱。
“既如此,无芒也别无他法,还请浮光寨各位寨主守诺。”
三寨主站起来一抱拳“眼下是卯时,兄弟现在登顶,如果苍天佑我,午时前也就回来了,不知各位兄弟意下如何?”
黑太岁劝道:“三弟何苦来,修仙者有言在先,我等跟随厉少爷必有大好前程,还是不要去了。”
三寨主阴险狡狯,见厉无芒瘸了条腿也上去了。刚才自己说要登顶,厉无芒有些着急,更是认定三百年前的规矩不过是以讹传讹。
他武功与黑太岁在伯仲之间,只是入伙的时间没有黑太岁长,常有屈居人下之感,想着如能登顶,虽然不可能就此坐上头把交椅,但在山寨的威望势必提升,也显出黑太岁的愚钝,取而代之不过是时间问题。
三寨主看着厉无芒道:“厉少爷已经点头应允了做大寨主,不知少爷可否答应让我一试。”三寨主知道厉无芒不能反对,只是想再探探虚实。
“三寨主,规矩是浮光寨定的,无芒不是大寨主,去与不去三寨主不必问无芒。”厉无芒对三寨主也是不满。
黑太岁兄弟情深,怕三寨主吃了亏“先不急于一时,厉少爷,本来按规矩我们也不能问少爷山顶的情形,只是三弟要登顶,所以我想问少爷点事,少爷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厉无芒对黑太岁有些好感“黑寨主请问。”
“厉少爷怎么一去三日,我等看来也只不过是五六里的路程,何须如此长时间。”对此事黑太厉无芒听了顿时一愣,想了想,定时那日喝了青石乳,在厚道玉榻睡了一觉,没曾想竟睡了两日。
厉无芒定了定神道:“无芒在山顶见了铜钟,用刀背石块用力敲打也没有声音,在山上寻了两日才找到钟舌,故用了三日。”
黑太岁见厉无芒说话也不像撒谎,有些将信将疑,又道:“上山时厉公子左腿有疾,下来健步如飞,不知为何?”
厉无芒在山上就想好了“无芒的腿早前不过是扭伤了,目下已痊愈。”
三寨主已没了耐性“各位如果不反对,我等现在就去吧。”黑太岁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站了起来,六个人又走出山寨,到了上次厉无芒出发的地方。
黑太岁忽然道:“厉少爷,不如我们一起送送三寨主,到了你所说的有凶险的地方也好提个醒。”
三寨主到了这里也有些心虚,听黑太岁说的求之不得,就没有说话。厉无芒也不好不去“无芒遵命。”
一行人走了一段路,到了天堑处,看着那根石梁,厉无芒停了下来。当日在此处吓的差点掉下深壑,至今心有余悸,可是也只不过是一块扭曲的黑石。
不过马葵在铜简中说,筑基期以下者必死无疑。一时也不知怎么说才好。
说有蛇,其实就是一块黑石。说没有凶险,马葵却告诉他此处必死无疑,犹豫着站在那里不说话。
黑太岁见厉无芒样子古怪便问:“厉少爷,这石梁有何不同么?”
“无芒登顶时在这里险些坠·入深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妖怪。”厉无芒实话实说。
黑太岁有些着急“那到底是有没有呢?”
“无芒当日神情恍惚,也不知有没有。”
“如若有妖怪是什么妖怪?”三当家的看厉无芒的样子,也有些担心起来。
厉无芒道:“是一条大黑蛇。”厉无芒也不愿见三当家的丧命又道:“三寨主。无芒以为还是不要去了。”
三寨主本来有些害怕,听厉无芒叫他不要去了,断定厉无芒是吓唬他。哈哈一笑“厉少爷,我等绿林中人讲的是胆气,区区一条黑蛇就把我吓回去了,岂不让人耻笑。”
厉无芒不愿上前“无芒是不敢过去了,三寨主也不要去为好”
黑太岁道:“三弟,不要去了吧。”
三寨主一抱拳“各位兄弟在此等候,看我过了这石梁再回去不迟。”
三寨主也是艺高人胆大,运起轻功,身形一飘轻轻落在石梁上,走了几步,深壑中忽然飘起淡淡的薄雾。其实厉无芒当日也是这般,只是爬着过去时,胆战心惊没注意这些。
三寨主见好端端起了雾,有些害怕,又没有脸面回头,只有横下条心继续往前走。
黑太岁等人也紧张起了,瞪着眼看着。到了离对岸一丈处,虽有雾气遮挡,所有人都看见伴随着飞沙走石,一条头顶红冠的大黑蛇扑了出来。
疾风吹过深壑,厉无芒等人的衣服都被吹得猎猎作响。一时众人眼睛也迷了。
过了一会风歇了,蛇也不见了。石梁上的三当家的也不知所踪。想是被黑蛇吃了,要不就是掉下深壑去了。
黑太岁与厉无芒等人面面相觑,急急忙忙退了回来,一路无语回到山寨。
演武场又聚集了好些人,大家都知道三当家的去登顶,现在见回来的当家人个个面色难看,想来三当家的一定是凶多吉少。看厉无芒的眼神都充满尊重。
进了大厅黑太岁道:“福祸无门,三弟英雄一世,不想如此结果。到底是修仙者的话语违背不得。”让四寨主出去将今日的事说与山寨兄弟知晓,免生误会。
黑太岁对厉无芒道:“明日山寨发英雄帖,请同道中人观礼,后日厉少爷坐交椅,做我浮光寨的大当家,厉少爷以为如何?”
“无芒年少不更事,场面大了恐照顾不到,反折了浮光寨的威风,只请清风寨的人来就可以了。”
“如此也好,这条商道上还有一寨绿林,在离此处二百里的鸿飞岭,明日就请清风寨,鸿飞寨来观礼,后日厉少爷坐交椅。”
厉无芒点头答应下来“后日清风寨来人,可以问他们讨要二弟么?”
“这个自然。都六天了,二少爷也受了不少苦。我到时自有说法,厉少爷放心。”黑太岁大包大揽。
第三日,浮光寨张灯结彩大摆宴席,整个山寨喜气洋洋。鸿飞寨的大当家的都带着几十号人来贺喜,黑太岁在寨外迎接。
鸿飞寨与浮光寨离的远,也没有利害冲突,寨主是个道人,道号一喜,与黑太岁有些交情,见面十分亲热。黑太岁把他们让到寨内,由四寨主陪着。
自己在寨门口等候清风寨的人,一会清风寨的大寨主带了几十号人也到了,清风寨的寨主四十多岁,江湖人称铁掌常,名常山。因与最近与浮光寨有些恩怨,两个寨见了面笑声不断,彼此心照不宣。黑太岁将常山等人迎进山寨,亲自陪着。
“你家大当家的什么来路?”这是常山最关心的事情。
“我家大当家的是尊了修仙者之言,登顶枫山的。”黑太岁的口气带着炫耀。
“多大年纪?出于何家名门大派?”常山其实已经知晓,由黑太岁口中说出来,心里还是一紧。
“十三岁,不知是何门派。”常山呵呵一笑。
“英雄出少年。你浮光寨的人出头有望。”常山最担心的是浮光寨出武功高手。十三岁的少年来头再大又能怎样,料不足惧。
黑太岁笑笑也不说话。
吉时一到。浮光寨大当家的坐交椅的仪式开始,山寨放了九声号炮。一群人拥了厉无芒出来,厉无芒一抱拳,说了几句事先教好的场面话,群雄猜拳行令大碗喝酒,十分热闹。
厉无芒与黑太岁、常山、一喜道人一桌。酒过三巡,常山早有准备,以酒遮了面,端了碗,“厉大当家的,满饮一碗。”
黑太岁也不好劝阻。厉无芒想着有求于人,不敢推辞,端了碗“常寨主请。”一口把酒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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