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青竹峰很是寂静,前所未有的寂静。
胤真一个人在药圃里转悠,按照《神农本草经》上所注释的那样,从紫芝、蒺藜、丹参到兰草、薇衔、菌桂,再到杜仲、蕤核、蔓荆实,他一株一株仔仔细细的看过去,再由纹理习性到药用价值,他都到了了然于胸的地步。
他相信若是青水峰的师兄愿意传授他炼丹之术,至少在灵药识别与配置这一方面他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竹楼底下放置的挈壶水漏里水面正好上升到午时的位置,胤真伸了个懒腰从药圃里站了起来,即使远在青竹峰,他似乎也能听到莲花峰乾坤殿前那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看来此次紫云宗和落仙谷弟子间的争斗一定是很精彩,他不由得想到。
胤真心头一动,转身抱起正躲在竹楼下午睡的小苍月往莲花峰方向跑去。哪知刚下青竹峰,走上连接两峰的山道,便有身着铜甲鳞铠功刑殿巡卫上来拦道,胤真掏出青竹峰的腰牌解释了好久才被允许进入莲花峰。
看来紫云宗还是挺重视落仙谷的来访,不然也不会在今日如此加强宗内的巡逻力量。当然,也从侧面衬托出白衣弟子在宗门中的地位是何等的低微。
按照刚才那位功刑殿巡卫的话来说,今日白衣弟子即使去了莲花峰,也是不允许靠近乾坤殿,也就是说,只有普通弟子或是亲传弟子能够有资格前去观战。他也只能按耐住心头的渴望,权当领略一下莲花峰的风光。
自他加入紫云宗也有一个多月了,其间他也来过几次莲花峰,除了去内务殿领了一本《紫云宗灵药大观》以及去藏书阁看过几次书之外,就没有再干过其他的事情,他倒是想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将卧龙潭、牯牛降、澜溪等景致观赏一遍。
上了莲花峰,沿着石板路绕道后山,行至不远便可见一水潭,水潭中有一眼清泉,如龙吐水,一年四季涌水不断。潭水湛蓝,白云倒映溪声悄然,潭深莫测,玄机蕴藏。至于潭边松竹掩映花木葱笼,莲花峰弟子日常用水多是在此处汲取。
胤真站在潭边,骄阳金辉洒在水面,倒真似龙鳞闪耀。紫云宗弟子间就曾传出过这样的说辞,说是夜半吹笛,能听龙吟,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潭边一块巨石上倒是有诗为证:满天沆瀣起清风,白鹤飞来上翠松。月冷上空吹铁笛,一声唤起玉渊龙。
胤真脚下一地的斑驳碎影,不禁痴痴得想着,难道这潭水底下真的有龙?
突然山顶乾坤殿方向爆发出猛烈的喝彩声,山间清幽,远在山脚的胤真也清晰在耳。却不知是哪位师兄或是师姐得胜了竟然能换来如此多同门的支持?
想来落仙谷到访加上逸峰上人拢共就十三人,若对方得胜是决计不会有如此震耳的欢呼的。
胤真只以为是紫云宗的弟子占了上风,却不知自对方那个手持铁棍的短发青年庄琼上场后,连挑本方四名弟子,好不容易败在了青霄峰闻人徽羽的朽木剑下,当然是博得了满堂彩。
就连逸峰上人也是鼓掌称赞道:“妙哉妙哉,此子是何人?”
宗主李景煜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若是再让那个使铁棍的庄琼在场上战个几轮,他紫云宗就再无脸面开宗收徒了。当下回道:“他叫闻人徽羽,乃是青霄峰卓师弟门下前几年新收的一名弟子,当时我们见他身体五行属木,便建议他跟随青云峰董师弟学习身法,还可兼修青莲峰的青莲化生,哪知此子心志坚定非要学剑。没曾想几年下来,倒是将我紫云宗藏书阁内积压了数百年的朽木剑给练成了。”
逸峰上人朝对面的卓王孙拱手道:“恭喜卓师兄了,得此佳徒,看来下一届的天机衍武紫云宗倒是可以争上一争了。”
卓王孙抚须笑道:“逸峰上人你这可是在提着灯笼装瞎啊,若不是那庄琼先前拼掉了我宗四名弟子,我徒儿的朽木剑哪里还砍得动他的一柱擎天啊?”
齐阳明心里暗讽:“等老子的秦三郎势成之日,管你他妈的什么朽木剑还是一柱擎天,全给你砍成三两截。”嘴里却是嘻笑道:“你们两个都别往对方脸上贴金了,还是好生看比赛吧。”
众人皆笑曰有理。
闻人徽羽手持三尺青锋,孑然立于石台而不发一言。落仙谷方向,一个手执折扇神情随和的青年低声笑道:“这家伙看起来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各位师弟师妹,有谁愿意上去会他一会,切不可也让他挑了我们四个才好啊?”
落仙谷众人都被青年最后一句话逗得咯咯直笑,就连平时被谷里长老称为“榆木脑袋疙瘩心”的庄琼也是有板有眼道:“要不是我早上来的时候,逸峰师叔在,我不好意思吃太饱,我才不怕他那把破剑呢?”
众人又是窃笑。
俊俏公子哥模样的青年将手中折扇收拢,在庄琼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这呆子,就算你把肚子都撑破了,你也打不过闻人徽羽那把破剑,恐怕就连先前那个商不二,真要拼起命来,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平心而论,除了我你们谁也不敌他不过,现在就看他能拼掉你们几个了。我不好太早出手,否则后面谁来收拾秋裴峰?”
这时,对面紫元宗的弟子见落仙谷这方久久没有人上台,便有人哂笑道:“怎么的,被我闻人师兄吓破了胆,不敢上台了,那还不快快认输,免得上台丢人现眼。”
自商不二被庄琼一棍扫下台去后,随后上台的青莲峰洛心以及青云峰董元安和尹成武在他的手上也没有撑过几个回合,下场却是一个比一个惨。紫云宗的弟子心里一直憋着一团火,终于轮到闻人徽羽上台使出朽木剑扳回一局,底下众人哪里有不亢奋的道理?
庄琼大大咧咧坐在地上,揉着胸口直呼晦气,他旁边一个憨厚雄壮的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去帮你报仇。”
说着便起身,一路小跑跑上了擂台,憨态可掬的模样就像深山里的狗熊。俊俏青年这下却是用折扇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摇头道:“这也是个呆子,这下真的是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咯。”
旁边几个也是苦笑不已,唯有庄琼心情大好,道:“还算这憨货有点良心,没有白费我平时偷偷摸摸留些吃食给他。”
却说众人口中的憨货上了台,像模像样的对闻人徽羽拱手道:“我乃落仙谷仲熊,敢请徽羽师兄指教。”
闻人徽羽冷声道:“指教不敢,切磋而已。”
执剑在手,天下莫可匹敌。
三尺青锋化作千百道流光,瞬间封锁了仲熊周身所有方位,仲熊大呼一声痛,双拳两掌左右格挡,却难以挡住无孔不入的剑气,不消片刻,身上的粗布麻衣便成了摆设。
先前商不二虽是险胜瞿瑶光,却被对面的火系功法凤舞九天搞得衣不蔽体,落下个笑话。闻人徽羽如今暂时拔得头筹,自然要将场子找回来。
俊俏青年折扇遥指擂台道:“你们看,那个闻人徽羽木属性体质,一身木属性元气源源不绝,气机之绵长恐怕两宗年轻一代弟子中无人能及。此人天赋极佳,能将五行之木化作源源不绝的剑意,而且元气能在剑意之间随意流走,常人与之对敌还不得被活生生耗死。”
众人聆听在耳都觉获益匪浅,瞿瑶光低声问道:“那敢问韩暹师兄,若是你与之对敌,该做何应对呢?”
韩暹将折扇啪得合拢,直言不讳道:“那里有什么应对的方法,就一拳又一拳的砸过去,砸得他起不了身为止。”
众人皆呼师兄高明。
韩暹尴尬一笑道:“看比赛,看比赛……”
只听场间仲熊一声惊呼:“我认输。”近在咫尺的千百道剑影瞬间停止了向前冲刺的势头,围绕着仲熊旋转个不停。他捂着身上仅存的几块衣布道:“师兄好剑法,我认输,我认输。”
闻人徽羽点头致意道:“承让。”千百道剑影转瞬间归为一剑,嗖的一声归鞘插入闻人徽羽面前的地面上。
仲熊神色尴尬走下了台,紫云宗弟子一阵虚声。先前青云峰一脉两位弟子全部败下阵来,董元安更是首座董不觉的儿子,青云峰一脉对落仙谷自然是没有丝毫的好感。这下见青霄峰的闻人徽羽连拔两筹,欢呼声反倒比别的几脉更加嘹亮。
闻人徽羽目光凛凛,盯着远处谈笑风生的韩暹冷声道:“敢请赐教?”
韩暹被众师妹围在中间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私密话,脸上满是笑意,而同行的几位师弟竟然不以为杵,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只见他轻轻附在旁边一名女弟子的耳边说了几句,那名女弟子委婉一笑站起身来。
众人一看,却也是个使剑的。
观礼台上,逸峰上人道:“在下略通剑术,早些年就收了这一名弟子,不过和卓师兄比起来着实是贻笑大方了,也不知我那徒儿能在闻人徽羽面前走个几招?”
卓王孙咦声道:“逸峰兄哪里话,我观那小娃娃气机流转缜密至极,想来根底扎实。再者能被逸峰兄瞧上收为弟子,想必根骨天赋俱佳,未消个几年,也逃不离同辈翘楚。”
“借卓兄吉言。”
少女的声音清脆如空谷黄莺,她行至石台与闻人徽羽相隔一丈而立,执剑道:“落仙谷黄芸熙拜见闻人师兄。”
同辈年轻弟子中,除去紫云宗秋裴峰以及落仙谷韩暹二人,他闻人徽羽一丈之内几可谓无敌。黄芸熙一上台就能恰到好处拿捏准关隘,可见她在剑道一途的悟性是多么的高。
闻人徽羽还是那副不冷不热无悲无喜的腔调,回礼提醒道:“黄师妹小心了。”
朽木剑铮得出鞘,直扑黄芸熙,剑未至人却先到。闻人徽羽左手并指为剑,直指对方心口,黄芸熙踏步九宫,躲过这快如闪电的一击。还未来的及松口气,朽木剑先发后至,正好落入闻人徽羽右手。闻人徽羽一剑光寒,一道明晃晃的剑气破剑而出,转瞬间攻入黄芸熙方寸之地。
黄芸熙再踏九宫步,连退两个身位,趁着间隙方才来得及出剑御敌。她虽是女儿身,剑招却凌厉异常,一旦长剑出鞘,猛然爆发出不破敌甲势不归的气势。
她一剑破去朽木剑的剑气,双手握住剑柄举剑贴于胸前,说道:“此剑名为‘当归’,芸熙不才,敢问闻人师兄,当归不当归?”
黄芸熙一声轻呵倒转剑柄,手中剑刺入地面,转眼间便隐入地底。闻人徽羽面色一沉,大喝一声破,手中三尺青锋直如蛟龙吐珠,爆发出夺目的光芒。
场间众人无不惊骇,就连秋裴峰韩暹二人都面色沉重,无不在设身处地思索假如自己面对黄芸熙这一剑又该如何处置。
先不论他们作何处置,闻人徽羽双目寒光一闪,左右各行一步,转身一剑刺入身后某处,只听呛得一声传来,却是黄芸熙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手执长剑与闻人徽羽朽木剑剑尖相抵。两人体内元气再无收敛,气机流转之下,于剑尖形成一青一白两个半弧形的光罩。
闻人徽羽一声怒喝:“枯木逢春。”
只见他手中朽木剑剑身化作一根枯藤,枯藤朽木间翠绿嫩芽疯长,沿着黄芸熙手中长剑蔓延而上,很快就将黄芸熙一条胳膊连同长剑包裹在一起。
黄芸熙面露苦色,就在那些嫩芽攀上她的手臂的一瞬间,她就感觉自己体内的元气不受控制得被那些枯藤吸食而去。伴随着体内元气的流逝,枯藤间萌生的嫩芽越发蓬勃,她终于明白了对方朽木剑的含义。
怪不得临行前韩暹师兄要她小心那把剑,她还是太大意了。
眼看黄芸熙渐渐不支,闻人徽羽掌心青光大闪,束缚住她的枯藤如潮水般退去,连同那把朽木剑也化作一道青光,涌入闻人徽羽袖袍内,变成了一根纹在他手臂上的枯藤。
黄芸熙面露感激道:“芸熙技不如人,谢过闻人师兄了。”眼角偷偷望了一眼闻人徽羽冷峻的脸庞,心里顿时如怀揣着一头小鹿七上八下撞个不停,脸上一抹酡红就像被女儿红熏醉的春风。
感受着脸上的火辣,她抿着嘴巴跑下了擂台。
韩暹看在眼里,不禁长叹道:“女大不中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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