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真还没有将陈尧所讲的事情和他旁边的土狗联系起来,他只是觉得自己着实悲催到了极点,眼前的这三人光从他们来自帝都王庭这一点就已经让人生不起任何窥伺的心情。
一旁的土狗却像着了魔一样,直愣愣的盯着陈尧:“你把他们两个怎样了?”
陈尧和墨子期相视一笑,就像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当然是割了脑袋随手丢到水沟里去咯,不然你以为呢?难不成我们还找两根绳子将他们拴起来牵着漫山跑?”
土狗面无表情的抬起头,不知道哪里借来勇气的他,突然发了狂似得手拿一块石头朝墨子期三人冲去,白发老者老神在在,显然不会插手,墨子期被陈尧眼神示意也是后退一步乐得看戏。急于向身边之人展示陈家云水谣的他当先站了出来,双手置于胸前十指交织,挽了个持水印,并两掌而仰,指头相著,稍屈合之,如掬水状。
印成,一股精纯的天地元气朝他手掌心汇拢,须臾便可见晶蓝色的水纹萦绕在他身体四周,如绸带般缓缓转动。身后的墨子期面露讶异,朝后面白发老者颔首道:“想不到陈兄对于天地元气的提纯已经精湛到了如此地步,若是假以时日过了太初这道坎,想必陈家老爷子倒是不会吝啬自己家主之位的吧?”
白发老者面露微笑道:“老奴又岂敢揣测家主的心思。”
晶蓝色水纹转动速度突然加快,林子里忽的狂风四起,陈尧双手猛的前探,顺着他手臂所指的方向,一条蓝色巨蟒凭空出现张开森然巨口一口便将愣在原地哆嗦不停的土狗吞下。
须臾风停,蟒消,留下了一地腥臭的血肉脏腑和支离的碎骨。
陈尧面露得意的看着已经惨无人色的胤真,耳边传来的却是身后白发拄杖老头儿阴恻恻的声音:“对付个手无寸铁的凡人贼子也让你这般郑重其事,若站在你面前是你的堂弟陈顺,你觉得他会乖乖站在原地等你蓄势完成?”
老头儿临了还补了一句:“废物。”
墨子期眼观鼻鼻观心,陈尧一脸苦涩不知说什么好,他突然发觉场间还有另外一个陌生人在,那自己刚才被训的窘态不是全落在了此人眼里?
陈尧目光一寒,只听他道:“你莫不是也和他们是一伙的?”
胤真一脸憨厚无辜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解释这件事情,其实我真的和他们几个不是一伙的啊……”
胤真突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直愣愣盯着墨子期三人背后某处,恍然失措的样子仿佛是大白天见到了鬼。
难道背后有什么东西?
这是墨子期陈尧心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第一个转过身的却是白发拄杖老头儿,随后墨陈二人也是惴惴不安的转过了身去,然后,然后的然后,什么也没有看到。
林子里安静的可以听见山风吹落叶子时淅淅刷刷的声音,略显昏暗的树木交错间穿插着一条羊肠小道,他们三个就站在这条小道上,盯着身后着实找了很久,的确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等他们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就发现前方像狗一样逃窜开来的胤真已然跑出了老远的距离。
白发老者讶然,墨子期哑然,陈尧双手握拳骨节咔咔直响,眉目暴躁跳脚直喝:“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王八蛋。”
说着,便又要使出陈家绝学云水谣,却是身后的墨子期拍拍肩膀制止了他,“等你蓄势完成,那个家伙恐怕早就没影了。”说着,便从腰间锦囊里拿出一个拳头大小土黄色的木方块,木块六个面正中心都有一个黑色的墨字。
陈尧惊呼:“竟然是墨方,墨兄好大的魄力啊,真是好生羡慕你们墨家子弟,这种千金难求的宝物竟然都能人手一个。”
墨子期笑道:“你堂堂大司徒的嫡系长孙,竟然在我面前喊穷?只不过这墨方乃是我墨家不传之秘,否则给你两个也是无妨的。”
说话间,胤真又跑出了老远,墨子期将手一招,墨方迎风而长浮于半空,六个面心黢黑“墨”字化作黑芒注入墨方内,一阵机簧滚动的声音传来,墨方上浮现一道道纹路将其分割成数十块大小不均的方块,方块再次分割,形成光点,光点相互组合化作一只小巧的土黄色豹子。
墨家机关兽,独步天下。
机关豹见风而长,转眼间就已与真豹子无异。它双目充斥着黄光,吼叫着朝胤真追去,当真是疾行如风,疾驰如电。胤真感受到身后的异动,心里的紧张可想而知,但是他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自己便会失去跑下去的勇气。
体力的流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面对不可抗拒的人自己信心的慢慢流失。
比如说那三个谈笑间弄死土狗的家伙,比如说身后那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
他只是个普通人,难道普通人活下去真就这般困难?
还是在乌木镇好啊,胤真不由得感慨,回不去的过往,挥不去的曾经。
记忆交织与现实重叠,胤真很难将眼前这只棱角分明眼冒黄光一个飞跃挡在自己前面的家伙和娑珈雨林里那些凶残的野兽联系在一起,但是他知道,它比它们更危险,因为它的身上,有元气流动的味道。
胤真很喜欢这种味道,只不过机关豹呲着的獠牙让他放弃了上前将它摸一摸的想法,他将双手举得老高,表示自己没有恶意,然后转身说了句:“我又不是母豹子,你追我干嘛?”
胤真就这样被一只机关豹撵了回来,他的思绪再一次陷入一种茫然不知所措的境地,当周遭的一切都逃脱了你的预料与掌控,任何人都会恐慌,这是本能对于未知事物的逃避。
陈尧戏虐道:“跑啊,你他妈跑得倒是挺快的啊,继续跑啊?”
胤真道:“不跑了。”
墨子期上前一步,脸上的愠意不似陈尧那么明显,但也是不怒而威,自不愧是大家族里出来可独挡一面的世家子弟。他沉声问道:“你既然和那些人没有关系,刚才跑什么?”
我怕,胤真如实回答。
“哦,怕?怕死?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那你再把另外一个人也说服了,就没有你什么事了,毕竟你刚才如此拙劣的声东击西竟然让帝都王庭里最风流倜傥最英俊潇洒的司徒陈家大公子颜面扫地,只要他原谅了你,我没有什么意见。”
陈尧在背后适时的额首轻抬,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差没在脸上挂“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八个字。
胤真长呼一口气,面前这三个人似乎很好说话,只要不当面顶撞让他们难堪,性命应当无虞。
不善言辞的他遣词造句的确是件极吃力的事情,可是他忽然整个人又懵住了,他隐约看到三人背后有一个庞大的阴影正悄无声息的靠近,慢慢的,慢慢的,当那个阴影靠得足够近,抬起了银白色的头颅,胤真心里一哆嗦,好大一只狼!
他指着陈尧背后那只双目泛着红光,鼻翼耸动獠牙呲张的银白色巨狼说不出话,他不知道该如何说,难道大喊危险,还是他妈的好大一只狼,亦或是快跑?
恐怕自己还没有转身呢,背后那只机关豹的利齿就已经刺破自己的身体了。
陈尧无奈的摇摇头,看着双目瞳孔放大指着他们三人背后瑟瑟发抖的胤真,哂笑道:“自作孽不可活啊,小子你记住,下辈子投胎遇见像小爷我这么英俊的人,千万不要奢望同样拙劣的诡计你能够用两次。”
陈家云水谣的起手式都已经出来了,陈尧突然感觉场间气氛不对,安静的有点过头了,他看见旁边的墨子期和白发拄杖老头儿都别过了头去,他暗自吞了口口水,也试着别过了头去,只见背后不远处一头一人多高的银色巨狼正默不作声的盯着他们几个,猩红色双眼浓郁的就像鲜血,鼻子里喷出的两股热气如柱,一根蓬松的银白色巨尾正无声摇晃。
林子里透下来的夕阳映照在白色巨尾上,散发出流金般的光芒。
陈尧面无人色,又吞了一口唾沫:“九尾天狼?”
墨子期面色沉重,点头道:“嗯,而且是成年体的。”
白发拄杖老者横亘在两人前面,说道:“你们先走,我来拖住这头畜生。”
墨子期深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幽光,他望了一眼暂时没有动静的九尾天狼道:“你能拖住它多久?”
白发拄杖老者哪里不知道墨子期心里在想些什么,却也是沉声道:“我不知道这头成年体的九尾天狼为什么只有一条尾巴,但想来我这条老命还应付得过来,只要二公子能护住我家少爷,一死又有何妨?”
墨子期决然转身,拉着面若死灰的陈尧从旁边的小道上消失不见了,而胤真则被那头土黄色的机关豹驱赶着追了上去。他不知道墨子期拿自己有什么用,但当下这种情况,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跟上去似乎还有一线生机。
白发拄杖老者见身后几人都消失不见之后,方才正了正衣襟,将左手缠着的布带缓缓解开,露出了干枯如木的手掌,他自言自语的声音略显萧瑟,就像林间的晚风刮在长满青苔的泥石上。
“老夫修元足有八十载,卡在这炎黄下境数十年未有寸进,恩师曾说不历生死,不入轮回。想来就是说我一辈子庸碌无为,怎想临老了还能碰到这么一桩差事,我观你气机流转远在我之上,至少也是炎黄中境,死在你手上也不冤,不过我这把硬骨头怎么着也要崩掉你满口的牙哩。”
林间忽的狂风大作,老者将手中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嗡的一声闷响,枯叶底下隆起一道道沟壑,从地底窜出来的一条条藤蔓顺着沟壑汇聚到老者脚下,然后如水蛭般吸附在他的腿上。
老者一阵痛苦的呻吟,手中拐杖挥舞如风,两条腿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缠绕如蛇的树藤。
“老夫燃烧精血,不动之势已成,就看你如何来破?”
银白色巨狼仰天一声长啸,如鲸吸长虹,狂风更胜,天边残阳似血欲滴,空气中灼热之意渐起。一道火红色元气弹从巨狼口中喷吐而出,直如彗星陨石,砸向白发老者。
白发老者脚下藤蔓骤然暴起挥舞如狂蛇,几个冲刺来回,便将元气弹磨损耗尽,只是也留下了一地的被灼烧成碳的枝蔓。
他强行将喉间的一口鲜血咽下,显然刚才的交锋给他也造成了不小的重创,但是嘴上却是不落下风:“狼崽子,看见没有,你爷爷的不动灵蛇阵何如啊?你要是多爆出几条尾巴呀,你家爷爷说不定早就嗝屁了,可惜啊,你只有一条尾巴,要想吃下我,有点难哟……”
面对白发老者的嘲笑,九尾天狼血腥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里终是有了反应,它耸动鼻翼,胸腔里的怒吼直如闷雷,呲牙咧嘴上下颚交合,竟然发出了一连串令白发老者熟悉而又恐惧的音节。
它发出了人声,它说的是:“你们人类在临死前都喜欢用言语措辞上的尖锐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吗?”
白发老者竟无言以对。
《比干心经》有言:妖生而闭窍,吸日月精华方能开窍修行,至于帝喾初成,灵智大开而能习人言,而后窃天元始能化人形。
也就是说,自己眼前的这只九尾天狼,曾经是一只拥有帝喾境修为的大妖,只是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导致修为倒退到了炎黄境。
那墨家二少爷还想着去抓它的小狼崽?
自家的少爷也跟着他一起,岂不是入了火坑?
白发老者莫名心底悲恸不已,大司徒的长孙莫不是要折损在自己手里,自己岂不是百死难辞其咎?
白发老者本名陈生姜,乃是大司徒家家奴,自长孙陈尧诞生初始,他便被大司徒派遣贴身照顾陈尧,至今已有一十六年矣。
残阳如血,陈生姜全身青筋暴涨,漫天狂蛇萦绕周身,手中拐杖挥舞如轮,其状若魔神下凡,其言凄绝如裹尸袍泽:“孽畜安敢与我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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