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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晚上九点,月明星稀,夜景如画。
中都市,高新技术开发区,南创集团总部,一栋高40层的现代化楼宇。
大楼通体被宝蓝色的钢化玻璃包裹,两串不断变换颜色的氛围灯,如贪吃蛇般在玻璃上飞驰追逐。整栋楼在月光与灯光的交相辉映下,尽显出高端与科技的气息。
19层副总裁办公室内,男秘书恭敬的站在如乒乓球台大小的办公桌前,看着领导涂指甲。
“说吧。”欧阳睿浩放下指甲油,抬起翠绿色的小拇指,放在嘴边吹了吹。
“浩董,人找到了!一如既往的,我们对全国各省高考生的体验血液库,逐一进行了亲子匹对,终于抓到了老鼠。”秘书小心翼翼的递上一个文件夹。
“张弛,眉清目秀的,身高180cm,体重60kg,电线杆一根啊。22岁才参加高考,搞得我差点以为你真的死了。”欧阳睿浩嗤笑的翻看着资料。
“从教育局获悉,张弛报考了中都大学,虽然总分够,但因为英语不及格,被校方刷了下来,最终被一所女子大学录取。”秘书补充道。
“跟校方打个招呼,多印一份录取通知书,立刻派人送过去,有机会的话,顺便把东西抢回来,小心别被人捷足先登。”欧阳睿浩风轻云淡的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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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毒辣辣的太阳悬在头顶。
西南,一处贫瘠的横断山脚下,由石头铺就的蜿蜒小道,勉强可以支持车辆通过,但想抵达这里,时常要付出血的代价,因为突出路面的石块棱角,有些比刀锥还锋利,它们是驾驶员的噩梦。
山上稀稀落落的生长着几株茶树、松树和红杉,因为缺乏氧气、雨水和养分,树木都非常的矮小、瘦弱,但很坚挺。
除此之外,这里只有裸露在外,被太阳晒得似乎冒着热气,黄白相间的石头,大如磨盘,小如弹珠。
山脚下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停着一辆几近报废的绿色皮卡车,车旁放着二个拉杆箱大小的铁皮箱,箱盖打开着,露出一排电压、电流显示屏,以及或旋转、或推拉的控制开关。
以皮卡车为起点,沿着约一公里长的直线方向,每隔50米左右,安置了一个铜质电极杆,电极之间由红黑导线相连。
内行人一看便知,这是一处简陋的电法勘测地下矿物质的作业现场。只不过这里的设备经过了悉心调试,电压和电流可以自由控制,以便完成人与机器的勘测对抗。
一位满脸沧桑的半百老人,手持一根半米来长、筷子粗细的黑钢钻杆,指着车门上贴着的图表,向蹲在对面的少年认真的讲解着什么。
少年正是张弛,电线杆身材,休闲舒适装扮,黑色圆领T恤,天蓝色牛仔五分裤,黑色低帮帆布鞋,斜挎一个印着“我靠谱,你随意”字样的米黄色怀旧雷锋包。
为了遮挡太阳,张弛头上裹着一条薄纱丝巾,还是豹纹的,只露出一双单眼皮,和一截微微附着汗珠的翘挺鼻梁。清澈灵动的眸子,时不时的偷瞟一下藏在丝巾下摆里的手机。
突然,砰的一声,老人的钻杆狠狠地敲在车门上,那锈迹斑斑的车门上又多了一条伤痕。
“把手机给我收了。”老人怒吼道,一把扯下张弛的丝巾。
丝巾除去,露出一头乌黑柔亮、未分头缝的刀削碎发,刘海尖尖略遮右眉梢,鬓角长长触及耳垂。
国人白,是为了彰显家境好、工作好,不用风吹日晒。外国人黑,是为了彰显假期多、运动多,巴不得风吹日晒。
张弛也未能免俗,碎发下面是一张白皙干净、挂着微笑的小V脸,右脸上一颗大酒窝,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
这微笑90%的可能出现在女孩脸上,就叫治愈系少女;10%的可能出现在男孩脸上,就叫阳光暖男。
这微笑有温度,足以消融冰雪,用一句诗描述就是——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这微笑有颜色,足以舒肝明目,用一句诗描述就是——春风又绿江南岸,感觉自己萌萌哒。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张弛,那就是——奶腻阳光暖男。
老人即将脱口骂出的:“能不能像个爷们儿”,硬是被这微笑湮灭了。
“真拿你没办法,认真听。”老人佯怒道。
“瘸叔,都讲了多少遍了,我也跟您说了,我不是那块料。”张弛抱怨道。
“我就不信了,你爸能做到,凭什么你做不到。”瘸叔吼道。
“看这儿,车在不同类型的道路上,行驶阻力是不同的。类似的,电流在不同类型的矿层中,流动阻力也是不同的,你要用意识去感知这阻力的大小,并把它们画出来。”瘸叔继续讲解。
“离我们最近的铜极叫发射端,最远的叫接收端,中间的叫观测端。发射端输入直流电后,大地会形成均衡电场,相邻的观测端之间就存在电压差,据此便能计算出地下矿层的电阻,推测出是什么矿物质。”瘸叔大声讲解,张弛小声嘀咕,还调皮的快了对方半拍,俨然已烂熟于心。
“好了,最后强调一下你爸的秘诀——放下自我,放任意识,这样才能激发潜能,达到类似入境的状态,感知电流的变化。开始吧,这次要加码。”瘸叔扔掉钻杆,启动了勘测仪。
“什么鬼电法勘测,哪有钻孔放炮有劲儿。我又不是手机,有事没事就给你电一下,再要加码,我就爆表了。不过,当电流涌遍全身,每个细胞都仿佛嗑了炫迈,跳起了小苹果。那酸爽,不对,那酥爽,还真是让人无法抗拒。”张弛乐滋滋的想到。
随即,他稳稳地坐到野餐椅上,左手握住发射端铜极,右手持一支尖尖的铅笔,时刻准备在一张类似心电图的制图纸上绘图。
瘸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张弛的反应,缓慢地增加电流强度,这种训练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容不得半点失误。
张弛双眸紧闭,意识逐渐模糊,肌肉越抖越厉害,原本就瘦弱的小臂和小腿上,青筋越凸越高。
豆大的汗珠凝结在发梢,头发软趴趴的垂下来,并没有如金毛狮王般根根竖起,浸透的衣衫也黏在了笔直的脊背上。
正当瘸叔准备加码,试图超越张弛能承受的极限,冒险激发他潜能的时候。
张弛却突然猛地睁开眼睛,奋笔疾书,闪电绘图。绘图完毕,一脚踹倒铜杆,甩飞铅笔,整个人四仰八叉的向后仰倒。
虽然身体几近虚脱,可仍未忘记护住奶油面孔,他的右手抓着制图纸,一把盖在了脸上。
“王八羔子,又应付了事。”瘸叔暗骂道,踮着右脚,一坡一坡的走到张弛跟前,像收卷老师般扯下了制图纸。
回到勘测仪旁,拿起机器自动输出的报告一看,测绘结果显示,脚下地质层的电阻率呈现近似W型的过山车形状,两个波谷夹着一个波峰。
再比对下张弛手绘的结果,瘸叔不禁眼前一亮,虽然精度差的很远,曲线明显要平滑、圆润许多,但至少形状上基本一致,这还是十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的成绩。
瘸叔日渐老花的眼睛顿时湿润了,心想:“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训练了,总算有了点儿起色,要不然,我还哪有颜面去见你冤死的老爸。”
泪珠浸润角膜,仿佛带上了老花镜,瘸叔的视力瞬间提升几分。突然,他发现图纸底端有几个倒着的小字,原来刚刚把图纸拿倒了,这才赶忙正了过来。
正过来看,图表赫然变了模样,原本两个波谷夹着一个波峰,变成了两个波峰夹着一个波谷,波峰上的测绘点还被特意涂黑了几分,上方写着“有沟必火”四个小字,让人不禁联想起了少儿不宜的东西。
嗡的一声,瘸叔瞬间晕厥,脑壳险些炸开,赶忙扶住测试仪,这才没有摔倒。
“王八羔子,你给我过来,是不是英语课上,都去研究人体生理卫生了,英语不及格,考了个女子大学,看我不揍死你。”瘸叔破口大骂,拾起钻杆,怒气冲冲的奔向张弛。
“坏了,瘸叔怎么发这么大火,可千万别被他抓到,眼瞅就要开学了,这要是被打破相了,还怎么勾引校花了。”张弛想着,嗖的起身,三步并做两步,转瞬就冲到了皮卡车顶。
“你给我下来,让你放下自我,放任意识,你倒好,我看是放下意识,放任自我。眼瞅就要独自出去闯荡,不学点儿真本领,拿什么立足,拿什么报仇雪恨。”瘸叔的钻杆接二连三的砸在车顶。
忽然,砰的一声,钻杆被张弛一脚踩住,车顶顿时出现一只脚印的凹痕,钻杆的尖端也深陷铁皮之中。
“瘸叔,不管怎样,我已经考上了大学,是时候履行承诺,告诉我的身世了吧?”张弛双眉紧蹙,双眼顷刻布满血丝,仿若可以劈裂乌云的雷电。
闻听此言,瘸叔内心无限感慨:“辗转了数个省份,办了多次转学和留级,总算幸不辱命,半蒙半骗,撑过了22个岁月。也是时候放开双手,让孩子自己去解决这羁绊了。”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来人是村委的文书,一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家伙,张弛考上女子大学,没少被他埋汰。
“张弛,大喜啊,又来了一份录取通知书,中都大学啊。”文书老远就扯着嗓子喊道。
“怎么回事?糟了,难道这么快就找上门了!早知如此,当初应该找个人顶替张弛高考体检的,那样至少可以拖延一下时间。”瘸叔强迫自己抑制住砰砰直跳的心脏,却无法控制后背冒出的冷汗。
“别想那些没用的了,你个老糊涂,至少今早也应该把U盘带出来吧。老天保佑,他们找不到东西,千万不要抽马桶,要抽就抽我好了,抽死我都没关系。”瘸叔忏悔连连。
张弛纳闷从天而降的通知书、无利不起早的文书和异常激动的瘸叔,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于是,赶忙跳下车,双手扶住了瘸叔的肩膀。
几分钟后,文书来到近前,扔下录取通知书,未经允许,拉开皮卡车门就是一顿乱翻。
“瘸叔,您老儿可得赶紧摆酒请客啊。”文书左手握着一只鸡蛋,右手掐着一听啤酒,走到一块平整的大石头旁,低头吹干净石面,咔嚓一声,把鸡蛋摊在了上面。
“等着吧,我们爷俩儿还要在这勘测几天。”瘸叔没好语气的说道。
吃了鸡蛋,喝了啤酒,文书这才骑车离开,可没走多远,马达的轰鸣声便戛然而止。停好车,他隐蔽的趴在了一颗红杉下,掏出望眼镜,死死地盯着继续工作的爷俩儿。
瘸叔和张弛这下终于确信,文书果然是一只被收买的侦察狗。
老天有眼,夕阳西下之时,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瘸叔和张弛赶忙钻进了车里。
一刻钟左右,远处山路上依稀出现一盏车灯的光芒。瘸叔再也无法安坐,一把推开车门下了车,张弛也紧随其后。
瘸叔举起装着5节一号大干电池的长筒手电,照向蜿蜒的山路。雨太大,根本看不清楚,但完全可以确认,离开的就是文书。
“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你爸就是西创能源董事长,他留了一个U盘给你,用水泥封在马桶底下,撬开马桶就能找到。多加小心,避开敌人。”瘸叔扣住张弛并不健硕的肩膀疾呼道。
“一起走!”雨水拍打在脸上生疼,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张弛抹了一把,镇定自若的说道。
“不行,前方可能会有埋伏,看到远处山顶的那颗茶树没,翻过去就能看到村子,我的坡脚攀不上这横断山。”瘸叔不容置疑的说道。
“走啊,我一个瘸子,他们能把我怎样!”瘸叔怒吼道,想推张弛一把却没有推动,干脆抄起手电筒猛地砸向了他的手臂。咔嚓一声,手电折断,几节干电池啪嗒啪嗒摔到地上。
“我去去就回!”张弛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步伐坚若磐石。
“不要回来,拿到东西,赶紧去中都。明早天一亮,我自己下山。”身后传来瘸叔的呼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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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的天气,瞬息万变,热的时候光膀子,冷的时候穿大衣。
零点,雨过星晴,凉风刺头。
张弛面色苍白,衣衫褴褛,手握一根长30cm,直径5cm的铜质雷管,如鬼魅般站在一栋三层的出租民宅底下。
他的手臂和胳膊上布满了划痕,T恤的腹部位置被横着刮开一个大口子,透过口子依稀可见一片腥红,夜色中,俨然一张血盆大口,足见主人早已饥肠辘辘,人挡吃人,佛挡吃佛!
三楼窗户上,不时映射出两道手电筒的光芒,两个身着西装、头戴墨镜的家伙,小心翼翼的地毯式搜索着。
张弛紧盯着手电筒的动向,这会儿,已经转移到了卫生间。
“希望你们千万别制造出什么声响,否则,我制造出的声响,绝对会让你们终身难忘。”张弛把雷管握紧了几分。
“大哥,别浪费时间了,那死瘸子又不傻,怎么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这门锁一拉就开的破出租房里。”小弟埋怨道,照了下马桶的方位,关掉手电,解开腰带走了过去。
“不能大意。”大哥说着,也趁机来到马桶旁,直接跪在地上,伸手摸向了马桶后的空隙。屋内空间狭窄,他尽量伸长左臂,头自然的向后扭了过来。
恰巧撒尿的小弟这会儿开闸放水,由于光线昏暗,瞄准跑偏,这一股尿全射到了马桶盖上,溅了大哥一脸。
“你的家伙是不是不想要了?”大哥闪电起身,一拳就轰到了小弟胸口,打得他倒退了好几步。
“大哥,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呵呵。”小弟赶忙揉着胸口道歉,尿意都疼了回去。
“擦干净,别留尾巴。”大哥吩咐道。
“是。”小弟伸手就要去按冲水开关。
“你疯了,这破马桶一冲水,能吵醒整条街熟睡的土狗。”大哥一把扯住小弟的衣领,及时制止了他的愚蠢行为。
几分钟后,两个身影同时从三楼跳下,落地后均就势向前一翻,双脚与单手撑地,稳稳着陆。小弟在右侧,左手撑地,右手持枪,眼睛锁定右前方。大哥则恰好相反,两人密切配合,全方位防卫。
“果然训练有素,来者不善。”借着月光,张弛从后方捕捉到了这一幕。
确认没有敌情,两人这才起身匆匆离开。
“联系文书,问问他那里什么情况。”大哥吩咐道。
“跑不了,那条黄泉路,谁敢在夜间走。”小弟慢悠悠的掏出手机。
“娘的,打不通。大哥,他们不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下狠手逼供了吧?”小弟担忧道。
“你想多了,他们不是我们,双手沾满了鲜血。分头行动吧,你去文书家,我去村委,刚下过雨,先确认下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有没有坚守岗位。”大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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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村委值班室。
咣的一声,门突然被踢开,正在偷吃泡面的文书,差点被当场吓尿了。
“哎呀!两位大哥,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来了?”文书看清来人,赶忙起身迎接。
“什么时候回的?不是让你一直盯着他们吗?”小弟阴森森的问道。
“大哥,你听我说,天黑那会儿,不是下了暴雨嘛,我实在没地儿呆,就回来了。”大雨在文书嘴里变成了暴雨。
“这不刚到,赶紧整点吃的填下肚子,手机泡水了,要不然早跟两位大哥汇报了。”文书油头滑脑的说道。
“好好吃吧,这是另一半酬劳。”大哥啪的朝桌上扔了一小沓钞票。
文书顿时眼冒金光,拾起钞票,低头就数了起来,生怕少了。
大哥给小弟使了一个眼色,小弟随即悄悄走到文书身后,掏出一把带消声器的雪亮手枪。
噗的一声,带血的子弹,射穿了钞票,最终陷进了桌子里。
“上山,捉鳖。”大哥领先朝外走去。
小弟抽回带孔的钞票,又拿刀剜出弹头,这才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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