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竹飞舟缓缓地向着林木葱茏的这半边山谷落去,最后降落在了山涧边一处比较平坦的地面上,有五六位青衣弟子飞奔着从不同方向迎了上来。
“各位新来的弟子们辛苦了,好好休息。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新家了。”汪宗主安排道,“正言,带人安顿这些弟子住下来,先让他们熟悉一下环境,别的事明天再说。”
一番忙乱后,谭阳带着自己的行李,在几位青衣弟子的带领下,随着众人开始沿着山路往山坡上走。
日落西山,暮色苍茫,晚霞的缤纷绚烂仿佛被燃烧殆尽,渐渐变成了没有色彩的铅灰色。高耸的群山将夕阳严严实实地挡住,在山谷里投下沉甸甸的阴影,将人的心绪也染得灰暗起来。
谭阳此时和其他人一样,成为仙人弟子的兴奋感早已荡然无存,也许大家都已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所以没有人说话,都只是默默地赶路。
穿过一片松林没多远,就看见一个粗大松木搭成的栅栏门,后面则是一大片沿山势而建的房屋,四周丛林环绕,显得清幽静谧。
走进栅栏门,迎面是两间高大的石屋,门前竖立着一杆十几丈高的旗杆,旗杆上有一面织锦大旗迎风招展,上面绣着“青阳”两个大字。
石屋周围,则是一排沿山势而建的低矮木屋,围成了一个回字形院落。四周木屋形成回字外面的口,中间石屋则象是回字中间那个小口。
木屋大约有一百五六十间,足以让众弟子每人选择一间。
谭阳选择了院子西侧比较靠里的一间,左边紧挨的是王大锤,沈麻子没有和那些富家子弟往一块凑,住进了谭阳右侧的那间。
走进自己的木屋,里面陈设简单朴素,只摆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还有一个衣柜等等,都是松木所制,散发着一股自然的清香。虽然简陋,倒也干净整洁。
衣柜边的木盆里盛满了清水,谭阳放下行李洗刷了一番,换下了沾满血渍和尘土的衣服,开始整理床铺和自己的东西。几件换洗的衣物,一柄猎刀,一些吃的点心食物,一本《大楚异仙志》,还有自己刚发的那笔横财等等一样没少,铁藤弓也被找回,只是原来带的箭枝只剩下了六支,而且都沾满血迹,估计箭头上淬炼的七步倒药力甚微了。
刚刚忙活完毕,王大锤推门走了进来,笑道:“谭阳,想不到你本事真不小,居然能伤了四阶妖兽,把我们大家伙儿都震了,牛啊!”
还没等谭阳说什么,木屋的门又被推开了,沈麻子走了进来。
王大锤翻了个白眼,讥讽道:“沈麻子,**刚出卖了谭阳,还有脸来凑近乎?”
谭阳急忙拉住他,冲沈麻子抱拳道:“谢沈兄刚才相救之意,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沈麻子笑而不语,王大锤一愣,挠着头奇道:“沈麻子是在帮你?晕,你们俩这唱的是哪一出?”
谭阳将其中缘由大略一说,王大锤恍然大悟,撇嘴道:“俗话说得好,十个麻子九个奸……”
“还有一个赛神仙。”沈麻子抢着打断道,“王大锤,**长点心好不好?老子这是雀斑,不是麻子。”
“嗯,是雀斑。”谭阳打趣道,“沈兄聪慧过人,足智多谋。不过在下略通歧黄之术,医经有云,劳心者殚精竭虑,伤神难免劳形,故易生白发、雀斑及痔疮也。”
王大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笑道:“噢,老子明白了。沈麻子,你这脸上哪是什么麻子?一颗颗尽是鬼心眼子。”
沈麻子佯怒道:“谭阳,你这个庸医!生白发还靠点谱,怎么他妈的连痔疮都胡诌出来了?你用屁股劳心啊!”
毕竟少年心性,三人皆暂时忘掉了烦忧,忍不住捧腹,又不敢大声笑。不过各自心里,均觉彼此的距离和陌生感,在这番胡闹中都大大减少了。
谭阳从包里摸出了一块三四两左右的碎银,随手扔给了王大锤,道:“他是在帮我,你确是在害我。把你的赌注还你,当初要不是你喊住我,我也来不了青阳宗。”
王大锤拾起银子,带着歉意道:“真是好心办坏事,我当初也不知道青阳宗是这个德性。银子有啥用?在这深山老林里,有钱也没处花。”
沈麻子关上房门,压低声音道:“看来二位都知道咱们上当了。谭阳,谢倒不必了,如果你想还我这个人情,就告诉我实话。你伤了双翅魔蜥,那个姓关的居然一根汗毛都没伤你,他对你肯定有好感,这一点傻子都能看出来。即使他没救你出去,但肯定告诉了你一些有用的东西,说说吧!”
“真是人精中的人精,什么都瞒不过你。”谭阳道,接着将关雨舟说的一些情况都大概讲了一遍,除了那些关于小木盒的内容。
沈麻子和王大锤听完后,张着嘴面面相觑,满脸愕然。
“他说凭我们的单灵源资质,要想修炼到御器境界,最起码要一年时间。”谭阳道,“所以说,至少这一年里,我们还是安全的。”
“可是以后呢?难道我们真要在这里当上二十年矿奴不成?刚才我大致观察了一下,这个山谷包括院子似乎没什么警备,找个机会逃出去应该不难。”王大锤道。
“谈何容易!”谭阳苦笑道,“这片山区大得很,连飞舟都飞了两三个时辰,要想徒步逃出去,至少要在这深山老林里跋涉两三个月,何况山里猛兽遍地危机四伏。估计青阳宗的人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没什么警备,因为根本没必要。”
沈麻子叹了口气,道:“其实当时咱们一落进树林,就应该是一个逃跑的良机,我当时也就是顾虑这一点才没有冒然行动,凭咱们现在的实力,想徒步走出山区几乎难如登天。那两个失踪的弟子胆子却不小,他们肯定也是不愿沦为矿奴而故意逃跑,否则当时汪宗主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他们怎么可能没听见?”
谭阳点头道:“有道理,事已至此,咱们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先安心修炼增加实力。等过些日子再看看,如果逃跑那两人真的成功了,咱们再琢磨法子逃出这个魔窟。”
沈麻子伸出一只手,道:“实话实说吧,这就是我要和你住在一起的原因。你毕竟是在山里长大的,走山路的经验肯定比我多,现在加上王大锤,咱们三人祸福共当,一起想办法逃出魔窟,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好!”谭阳将手放在了沈麻子手上,王大锤也将手搭了上来。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
“开饭了,开饭了!新来的弟子们,快来膳食房。香喷喷的野猪肉,白花花的糯米饭……”
“没想到还真的管吃管住。走,先填饱肚子再说。”
谭阳此时早已饥肠辘辘,打起精神,和王大锤、沈麻子一起走出了木屋。其他弟子也陆陆续续从各自屋里走了出来,看见谭阳后,许多弟子主动上前打起了招呼,谭阳惊讶地发现,一不小心自己居然成了众人心目中的英雄了。
不过惊讶之余,他也发现了一个细节,那些招呼自己的绝大多数都是后来在观云峰新加入的弟子,而刚开始和自己同船来的人则只有零星几个,他略一思忱即恍然大悟,那些弟子都在自己身上或多或少输了钱,怎么可能喜欢自己?
所谓的膳食房,就是院子中间其中的一栋石屋,另一栋石屋门楣上写着“传经堂”三字,估计应该是弟子们上课之处。
也许是新来第一天,伙食还不错,谭阳和新弟子们坐在长条桌前狼吞虎咽,一位白发苍苍的肥胖老者眯着眼坐在一旁,头大脖子粗,看上去就像伙夫。
吃饱喝足,王大锤和沈麻子各自回屋,和其他弟子一样开始研习经络图。谭阳去了沈麻子屋,借了一只毛笔,在自己那份图上找出了一些疑难字,都标上了估计王大锤能看懂的简单的同音字,给王大锤送了过去,大略交待了几句才回了自己住的木屋。
接下来闲来无事,看了一会儿《大楚异仙志》,只感觉倦意潮水般一阵阵涌了上来,白天受伤的部位虽无大碍,却也开始隐隐作痛,干脆扔了书,倒头边睡。
*
此时,山涧对面的山坡上,一间高大的石屋中,汪宗主替刘义气已接好了断舌,又掏出疗伤灵药分发给丛立和章四海,不愧是仙家手段,各人已无大碍。
料理完毕,汪宗主脸色凝重,开始训斥汪正言等人:“亏你们能干出这种草菅人命的事!这帮弟子估计都已知道事情真相,怎么可能安心修炼?以后又如何管理?”
汪正言满脸惶恐,道:“当时也是事急从权。请宗主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让他们乖乖修炼,早日下矿。再说,葫芦谷矿区位置如此偏远,他们即使想逃也逃不出去。”
丛立等在场的十几个弟子一齐躬身道:“请宗主放心,我等一定尽心尽力。”
汪宗主脸色稍和,一摆手道:“罢了,事已至此,为了安抚人心,这批新弟子在下矿前就不要安排劳务了,让他们专心修炼。”
汪正言咂舌道:“那岂不是要白养他们一年多?以前来的新弟子都是要边干活边修炼的。”
汪宗主斥道:“还不都是你们惹出来的祸?不必多言。你们先下去吧!我还有事跟正言交代。”
众人退出后,汪宗主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玉符递给了汪正言,压低声音道:“以现在的情况看来,估计这批新弟子已经和我们离心离德。为了慎重起见,我再给你一块空白的禁神玉箓,专门刻录这批新弟子的名字,由你亲自保管,原来那块禁制老矿工的禁神玉箓,交由副矿长刘义气保管即可。明天一早,就让他们在各自名下滴血入禁。”
汪正言接过玉符,点头答应。他对禁神玉箓的作用一清二楚,这批新弟子只要入禁,一旦有人逃脱,只要超过了一定范围,那个人的名字就会发出亮光,然后可以很方便地追踪抓回。
汪宗主又拿出一支小箭,正是谭阳失落箭枝的其中之一,边端详边沉吟道:“另外,你要密切关注那个叫谭阳的孩子,我对他的这个什么七步倒很感兴趣。凡人做出的药居然能伤了四阶妖兽,可能的确是个好东西。你要想办法从他嘴里套出药方来,我来找人研究一下。不过此事不必急于一时,更不能用强。因为落云峰上那位老魔头对他似乎另眼相看,咱们没必要冒险,况且这种事如果太明目张胆,也有损我青阳宗的清誉。”
……
小木屋里,谭阳早已进入了梦乡,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心怀叵测地盯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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