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阳光暖融融，邢自范吃罢早饭，用小推车推着孙女秀在学校体育里走，一边走，一边逗，秀嘎嘎地笑，她也笑。她笑着回头，看见长子方和大儿媳荣姑娘走进了校园，她的眼睛顿时一亮，更加高兴，迎上前，把他们带进屋。
邢自范见他们神情凝重，心里似乎有事，就问：“有啥事？”
荣姑娘说：“该咱背时，分地时抓住庄西头的地了，庄稼刚出苗，鸡子、鸭子、猪各家畜生们都到地里吃，看也看不住，成年不少下力，就是收到不到粮食。我跟方商量，反正种不成粮食，咱家里又养牛，地方小，想在西头盖房子，搬到西头住，老宅空出来养牛。”
邢自范问：“钱够不够？”
方说：“差几千块，想找老三借点儿。”
邢自范拿出三千元给他，说：“我这儿有三千块，你拿去吧。别跟秋娃说借钱的事了，他正要买房子，也需要钱。”
中午，秋回家见到哥嫂来了，很高兴，好酒好菜相待。方说起盖房子的事，秋问：“缺不缺钱。”方说：“还差一点儿。”秋说：“我也得买房子，不能支持你太多，给你三千块，你别嫌少。”方说：“你买房子正用钱，我不要。”秋硬要他把钱收下。
方的房子动工了，邢自范对秋说：“你回家去看看。”星期天，秋回家去，家里正忙得热火朝天，拉钢筋，运砖、石、沙、水泥。秋回来跟邢自范说：“要不了半月，房子就能盖起。”邢自范说：“按理说，上梁时要递礼，待客。”秋说：“他盖的是两层楼，就等第一层上楼板时给他递礼吧。”邢自范：“上楼板跟上大梁一样，第一层上楼板时递礼吧。”
一层的墙刚砌好，准备选个黄道吉日上楼板，这时来了两个陌生人，说是乡政府土地办的，有人告发方占用耕地建房，不合法，必须停建，明天来推土机，把砌好的墙推平。
邢自范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跟秋盘算着日子，准备回家递礼贺喜。二子云来说：“不知道谁告我哥占用耕地，房子乡里不叫盖了，今儿乡里来推土机推房子。”
邢自范闻言大惊，说：“起房盖屋是大事，你哥他们成天使死使活干，出多少力，流多少汗！才积攒够盖房子的钱。房子盖半拉，不让盖了，他们咋能咽下这口恶气？房子要是盖不起，非出大事不可，你爹你哥的脾气都不好，不气成大病，也会跟人拼命。房子盖不起来是小事，出了人命可不得了。”
云说：“跟谁拼命？乡政府是按政策办事，村里得听乡里的，都跟咱没冤没仇。告黑状的存心害咱，人家是打电话告的状，没留姓名。没知道谁告的状，想拼命都找不到人。”
邢自范说：“不叫盖，就该放线时就说出来，一层都盖好了才说，说晚了，真是要命啊。”
云：“害咱的人就这样才能把人治到死底，叫咱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受不了。”
邢自范忙说：“快回家吧，他们找不到拼命的人，还不跟来推房子的人拼命？快回家，赶到推房子的人来之前赶到家，别叫闹出人命来。”忙骑自行车往家奔。
邢自范一路走，一路想，怎么办？最好的办法说服全家人心悦诚服地放弃盖房，不再生气，不再发火，乡里也满意；如果实在说不通全家人的思想，那就按照政策规定，该交多少罚款就交多少罚款，把房子盖起来。
在村边路旁打麦场的石磙上坐着一个老女人，吸着烟，满脸笑，往西看，看到邢自范急匆匆地迎面赶来。邢自范问：“嫂子，你坐这儿干啥哩？”
老女人笑着说：“我看推土机来推房子哩，都这时候了，还看不见推土机的影儿。”
邢自范听说推土机还没来，松了一口气，说：“快晌午了，该回家做饭了，推土机这会儿不来，怕是不来了。”
老女人说：“我再等会儿。”
邢自范还没走近盖房场地，就听见方满腔怒火地高声叫嚷：“不管他是谁，只要敢推我的房子，我就敢跟他拼了。”邢自范走进建房场地，全家人都在，一个个脸色铁青，方的手里掂着一把铁锨，随时准备跟来推房子的人拼命。
邢自范说：“都别站这儿啦，回家说。”
大家除了恼怒，没有办法，听邢自范一说，都觉得她有办法，跟她回了老宅。
邢自范问方：“你盖房子前跟大队说了吗？”
方说：“这还用跟谁说？在自留地盖房子的多了，这都多少年了，几十家子都盖了，都没事，我一盖就有事了。我就不服。”
邢自范说：“不管别人跟大队说没说，咱得说，凡事要理在先，有理走遍天下，无理村步难行，先要占住理，你事先没跟大队干部说，就是你没理。我看这房子是盖不成了，咱不盖了。”
方说：“啥？房子不盖了？我买恁多楼板、钢筋、砖、水泥咋办？”
荣姑娘说：“房子不盖了？拴住日头也说不通，非盖不中。”
李守玉说：“大队干部算啥鳖孙干部，没给他们说，咱就没理啦？房子就不能盖啦？我可不怕他们，没有憋到水不流那一步，真到那一步，试试看！”
李生海批驳李守玉说：“你就会打打杀杀，有啥用？”
李凯臣说：“嗨，啥稀奇事都，咱又没做起对不人的事，竟然有人背后捅咱刀子，这几年嗅日子好过了，有人嫉妒啦？”
邢自范说：“想盖房子，吵吵闹闹没用，咱得去跟村里乡里说理，按理办事。你们都别生气，村里乡里来人了，别吵别闹。我去找他们说，看他们让不让盖再说。”
邢自范找到村长，村长热情让座。邢自范说：“你兄弟不懂事，盖房子事前没给你说，我还以为他说了。我给你赔不是。”村长说：“二婶啊，我兄弟盖房子，跟我说不说都没事，我不见怪，他放线时，我就没去拦挡，心说，你盖就盖吧，千万别出事就好。怕处有鬼，痒处有虱，怕出事就出事了，有人告黑状了。不是我不让盖，是乡里压着哩，我也没法啊。”
邢自范问：“你的意思是房子盖不成啦？”
村长说：“也不是盖不成，得有个好理由。”
邢自范说：“啥理由？地靠庄边，庄稼长不成，你兄弟又养牛，家里没地方，这是实情。”
村长忙忙说：“对对对，就说是盖牛圈养牛哩，发展养殖业，上级支持，占多少耕地都没事，还给贷款哩。不过这事到这份上了，还得乡里点头，我给乡里说说，你们也给乡里说说，看乡里咋说再说。”
邢自范找到乡里，乡里说：“你家的地紧挨着村子，庄稼种不成，说是耕地，跟宅基地差不多。现在，你们村上在耕地里建房的很多，你们家的事不算严重的。如果你们建牛圈养牛，是可以的，一来避免了庄稼种不成的烦恼，二来发展了养殖业。”
邢自范回来跟全家人商量：“别盖楼房了，建个牛圈，在那儿养牛。人还住老宅里。”
荣姑娘说：“费一回事，就漂漂亮亮盖一处院，娃们要不了几年都长大了，得有房子住，没房子，媳妇都找不来。”
大家都支持荣姑娘的主张。
邢自范说：“乡里说，只叫盖牛圈，不叫盖住房。你们非要盖住房不可，两下矛盾，这可咋办？”
荣姑娘说：“往下的事你别管了，我有办法，我跟方去办，保管把房子盖起来。”
方跟荣姑娘找到村长，说：“俺们盖牛圈，养牛哩。”
村长笑道：“你们糊弄谁？你们盖那两层楼是牛圈？谁信？我可以不说啥，群众依吗？特别是告状的人依吗？恐怕要往县里告，等房子盖起了，又拆掉，损失就大了。这样吧，你们交两千块罚款，我召开一个群众会，跟大伙说说，该补的手续都办了，合规合法了，没事了。”
临开群众会的前一天的晚上，村长又找到方说：“有人说了，罚两千块不中，再加一千块。”
方回家说了，荣姑娘说：“一直不知道谁告的黑状，这个叫加罚款的人八成就是告黑状的人，你没问是谁叫加罚款的？”
方说：“没想到这事，没问。”
荣姑娘说：“交罚款时，我问问是谁叫加罚款的，他不说，咱就不交罚款。”
邢自范说：“别问了，问那有啥意思？冤冤相报何时了，啥也别问，事过去了，一页掀过去，好好过日子。”
第二天召开群众大会，村长讲了各方面的道理，最后抖着方交的三千元罚款，说：“大伙心里都明白，多少家在可耕地里盖了房，都没交罚款，方可是交了三千块罚款，屹整整一大把票子。这事儿要是闹大了，上级追究下来，家家都得交罚款。这事儿到今儿算是结了，以前没罚款的就算了。方交了罚款，该补的手续都办了，没事了。从今后凡是在自留地盖房的都要到村里审批，交三千块。”
村长的话柔中带刚，大家听明白了利害关系，风波平息了。
方的房子此后再没风波了，一帆风顺地盖起来了。
(https://www.mangg.com/id37849/2232905.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