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轲从怀里取出一块半白半黑的鸭卵形石头,呈到狐王眼前,说道:“父王,这就是孩儿提过的激浊扬清石,有了此宝,提炼神珠方能万无一失。”狐王接过手里看了看,即令扔入鼎内。胡轲扬手一甩,宝石飞出七八丈,正好落在鼎腹中。
祭坛下围观的妖兵妖民议论纷纷,有的道:“小孩恁般细皮嫩肉,扔进那么滚烫的沸水中,岂非一滚就皮脱,再滚就肉烂,三滚就只剩下一具骷髅白骨了?”有的道:“这么大一锅肉汤,定然鲜美异常,若打点酒来,有吃有喝,那该多妙。”有的道:“上次抓了几个山民,也是这般烹煮着吃了,至今仍然眷念那等美味,这小孩嫩得多,一定更叫人回味无穷。”有的道:“纵然美味之极,那小孩浑身能有几两肉,在场人这么多,只怕也分不到你的嘴里。”有的道:“就算吃不上肉,喝口汤也是好的。”……
正在众妖七嘴八舌之际,忽有一妖惊呼:“你们快看大鼎之中,那小孩怎么站起来了,身上不红不烂,莫不是闹鬼了吧?”众妖纷纷定睛看去,只见小孩趴在鼎边,露出头和胳膊,望着祭坛四周,一脸茫然。狐王、胡轲和羊力也已瞧见异状,心里无不惊愕。羊力道:“大王,许是烧得太久,鼎内水量大减,所以一时半会烫不死,只需往里加水,继续烧煮,不愁不能成功。”狐王心想有理,便下令往鼎内注水。几个妖兵提着水桶上阵,加了四桶之后,鼎内水量便即满溢。狐王又喝令众妖添柴加火,仔细应付,务必今夜成功;为防龙飞月熬受不住,从鼎内逃出,特命四个妖兵在鼎畔监视。
谁知猛火煮了顿饭光景,鼎内早已沸水四溅,噗噗作响,而龙飞月依然恍若无事般站在鼎中,看着四面妖众发笑。狐王愈发愕然,便问:“*师,这是怎么回事?”羊力满脸困惑,讷讷道:“依老臣看来,许是小孩受到体内神珠庇护,所以才不惧沸水煎煮,一直安然无恙。”胡轲道:“父王,依孩儿看来,不过是小孩天生异质,耐得住沸水,咱们不妨多煮一会,看他能熬多久,届时再视情况,以定下一步打算。”狐王道:“既然小孩如此非凡,孤王也甚好奇,就依轲儿所言,继续煮下去。”
几个小妖在祭坛上专司注水添火之职,又煮了个把时辰,龙飞月还是一毫未损,且在鼎内笑道:“我自小没洗过热水澡,今夜还是头一回,好舒服。”在场群妖更加议论不休,纷纷言道:“小孩定是得了神珠庇护,方能幸免一死。”
这时,忽然一道红光自群峰间飞下,落在祭坛前,现出狐后与胡瑶儿。胡瑶儿立即挣脱狐后怀抱,跑到祭坛上,看见龙飞月站在鼎内,周身热气蒸腾,便即问道:“月儿哥哥,你没事吧?”龙飞月笑道:“我没事,在里面洗澡呢。”胡瑶儿道:“那你还不快点出来?”龙飞月道:“下面火大,我哪里出得去?”胡瑶儿道:“月儿哥哥,你放心,我求父王放了你。”说完下了祭坛,奔到狐王座前,跪下请求道:“父王,你放过月儿哥哥,好不好?有他陪着瑶儿玩,瑶儿才能开心,要是他不在了,瑶儿就……”底下的话却不说出口。
狐王笑问:“要是父王不放过你月儿哥哥,瑶儿便怎样?”胡瑶儿鼓足勇气道:“瑶儿就恨父王一辈子!”狐王暗暗吃惊,看着女儿小脸上满是坚毅决绝的神色,心中微软,又知今夜之事万难成功,只好俟诸异日,于是笑道:“父王最疼瑶儿了,瑶儿有求,父王岂能不答应?”于是下令撤火,命妖兵将龙飞月从鼎内抱下。
胡瑶儿笑着谢过狐王成全,立即跑去跟龙飞月说话,帮他穿好衣服,牵手来到狐王身前,说道:“月儿哥哥,你还不快谢我父王不杀之恩。”龙飞月扁着嘴,瞥眼看看狐王,一言不发。狐王哈哈一笑,道:“小鬼,有点骨气,你将我视作仇人,就断不肯向我低头,是一条小小汉子,难能可贵。”言下甚是嘉许。胡瑶儿见狐王不但不生气,反而颇为赞赏,心里顿时松了口气,道:“父王,瑶儿和月儿哥哥到一边说话去了。”狐王笑道:“小丫头,可别对这小鬼太好。”胡瑶儿嘻嘻一笑,和龙飞月小跑开去。
羊力自奉狐王之命,设法取回神珠,经过周密安排,又听从胡轲建议,特意待龙飞月饿过三天,延到今夜方才动手;事前多次盘算,觉得即便一举无法奏获全功,也会大有进展;谁知竟然寸功未建,脸上十分难堪,于是向狐王引罪自责。狐王怜恤老臣,又知事有蹊跷,不愿开罪羊力,遂安慰几句,令其徐徐设法,缓图成功。羊力自是谢恩不遑。
胡轲原想借着取回神珠,好在狐王面前立上头功,博得信任宠爱,谁料半夜忙活竟属徒劳;越知此事棘手,成功不易,又关系太巨,万一有所差池,必遭狐王怪罪;好容获得原谅,犯不着为了此事,致使父子关系再陷危机;不求有功,先求无过,还是别再招揽这个烫手山芋;万一日后觅得良方,有计可施,取回神珠十九有望,那时再行出头也还不迟;眼下已由羊力佝劳负责,我又何苦越俎代庖,替人分忧呢,左思右想,还是守拙为上。他内心打定主意,于是默无一言。
狐后自答应胡瑶儿打探龙飞月的下落,便借着闲游巡视为名,在灵祯福地四处查访;两天下来,一直无获,后来终于忍不住,便询问狐王。狐王早知狐后与胡瑶儿心意盘算,颇觉荒唐。见狐后小心过问,以伉俪情深,不愿一事相违,还是实言告知了龙飞月收监处所,并嘱咐不要因妇人之仁,而误了一族大事。狐后闻言警惕,内心纠结一番,觉得还是夫唱妇随的好;于是仍然带着女儿四下打探,忍心敷衍,并不将实情相告,也不带去南边灵佑峰,暗想:“只要等到神珠取回,月儿已死,即便女儿事后伤心,拿好话哄一哄,自然无事;小孩子本无定性,能有多深的感情,过不多久必然淡忘;就算女儿他年忆及此事,也不会怪到做娘的头上。”第三日就这样敷衍过去,胡瑶儿找不到龙飞月,愈发怏怏不乐。
娘儿俩回到问道峰沐华洞,用过晚膳,时已亥正。胡瑶儿忽然说道:“娘,瑶儿内心突然发慌,怕的厉害,是不是有什么不祥之事要发生了?”狐后一怔,忙道:“瑶儿别怕,有娘在,啥事都没有。”一面说着,一面将其搂进怀里。过了一会,胡瑶儿又道:“娘,不行了,瑶儿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真的受不了啦。”狐后大惊,忙把她抱到床上,令紧闭双眼,运功助其镇定心神。俄而,胡瑶儿竟然两眼垂泪,哭着说道:“娘,瑶儿心里还是慌,感觉月儿哥哥就要死了,这是不是真的?”狐后无言以对,默然半晌,方才说道:“瑶儿,你别胡思乱想,要是始终放心不下,娘就带你再去找月儿哥哥,好不好?”胡瑶儿含泪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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