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乱世强匪 > 第二十章 权谋是服务于民

?    午后,张尊孟继续召开会议。

  

      会议内容一个:严令剿匪。张尊孟再次规定土匪在哪个地区,哪个地区就得负责清剿。再萎缩不前、怯懦不战或匿而不报、纵匪逃逸者,按通匪论:杀!而且,县政府可以支持各区政府一部分枪械,由各区政府自行调配。而各区、乡、镇设置的区丁、乡丁、镇丁的费用及装备的支出,可在该年度征交的赋捐正额后加收一成予以解决。但一定要限在这个额度之内并向全区公开。此项事县政府是要派员检查的。民国政府的大小官员绝不允许贪官污吏滋生横行!起码,本县长在任之内,本县之内不容这类事情存在。同时,也向大家保证,除赋捐正额外,县政府的开支绝不再向各地方政府加额、摊派,一律从全县工商税收中解决。

  

      张尊孟的话不时被掌声打断。这小县长,管!管!严加剿匪的规定被区长们痛快地接受了。匪患不除,谁也难以安稳啊。县里给些枪械?好!好啊,又可壮大自家的势力了。各区乡镇的武装名为公产而实质上是各区乡镇长们的家丁私产,已是不宣的秘密。抽赋养丁,县上又拨枪械,当然高兴。哪怕只给一条枪呢,也是二亩好地的地价!这县长,大方、可爱!好县长啊!

  

      张尊孟根据蒙阴县境南北过长、南北山地地形复杂的特点,以地势划界,把全县划为了三大剿防区,北区由吕悦松为防区保安主任,负责七区八区及五区六区北部与七区接壤部的剿匪事宜,东区由公巍东的二儿子坦埠民团团总公方合为主任,负责五区、六区、二区梓河两岸的剿防事务,南山一片三、四区的防务则由汶南三区区长苏平章负责。各防区要下大力,务将本县土匪剿尽!

  

      张尊孟谈到匪患时,一口一个土匪如何如何,不知不觉间,他也和当地人一样,称土匪为光棍了。他自己觉过来,不免好笑。用光棍这个名叫蒙山沂水间土而又土的土匪是太形象太准确了。

  

      列席会议的鲁南民团军保安三营的代表王立庆却听得心凉肉跳,不是个滋味儿。这“土匪土匪”的,不是当着秃头骂月亮吗?怪不得石增福编把不来让自己代他来开这个会哩!心里又有几分自得,民国二十年春要不是自己说服了石增福投了谢菽仙,今每儿不也在被剿灭之列?想到这里,心中又十分庆幸。怎么说,投官家,干官事,也是条正道啊!要不,今天能以官兵代表的身份坐在这里开会?怕是早像那个被捕的小土匪一样吊到城门阁子上去了!唔,那小子是水营那边的人?同乡哩,得照顾他一把。招他的兵?

  

      后来,王立庆干汉奸时,四儿当了他的勤务兵。1944年6月,四儿又与八路军里应外合,挑了王立庆的桃墟老巢。1951年肃反时,四儿被枪毙。

  

      王立庆正在患得患失,嘀嘀咕咕,张尊孟点他的戏了。

  

      张尊孟道:“喂,王立庆排长在哪儿?”

  

      王立庆很机灵,条件反射似的一个立正,站了起来。他原来隐在人丛里,猛丁一站,边上的人被他吓了一大跳:这个土匪怎么掩在自己身后了呢?

  

      张尊孟笑了,说:“石营长不来,你就代表石营了。你说,石营对剿灭咱县的残匪,尤其是对盘踞在北山的李殿全绺子,有个什么谱儿?”

  

      张尊孟这是故意难为他。让当过土匪的人谈剿匪,定有另番滋味儿在心头吧?而且,一个直属排长又能知道多少呢?

  

      王立庆略一思忖,说道:“报告张县长,按说以我的职务列席这么重要的会议,地位低了些。我很荣幸!据我所知,这几天石营长正在山南参加谢菽仙总指挥的军事会议,我相信鲁南民团军对于沂蒙山的残匪会有一个相应的对策。具体内容我不太清楚也不便在这说。请谅解。但是,我王立庆今天敢跟县长和诸位父老乡亲表个态:蒙阴土匪不尽,我们三营的弟兄绝不会放下枪!咱们蒙阴让外人祸害的岁月已经结束了!”

  

      嚯!这么会说话儿?往后,可不能小看了这些土匪!

  

      张尊孟拍了掌。

  

      王立庆说到做到,他和保安三营的弟兄至死也没放下枪,也没让外人再来祸害蒙阴,而是由他祸害了蒙阴十多年。这是后话。

  

      散会后,王立庆对着张尊孟又是一个立正:“报告张县长,晚上酒宴我就不参加了,我要赶回驻地,马上向石营长汇报今日的会议内容!兵贵神速嘛!”

  

      张尊孟一下对王立庆印象好起来。留了他一下,没留住,也就随他去了。

  

      一切顺利,张尊孟的心情十分舒畅。

  

      老巍东心里七上八下,不明张尊孟将要如何对付他,听到全县划为三个剿防区,东区并由儿子方鑫负责,心里又是一亮,可几天没抽口了,真难受!哈欠……

  

      晚上酒宴后,果然有戏看,而且是“包场”。张尊孟派人请来了县城的一些士绅,并终于听从县府几位谋士的建议,顺便请来了县党部的三位执委。张尊孟想了想,眼下确实没必要和这些党棍闹翻,面子还应照顾的。章芝兰也在被邀之列,不知为何,却没来。张尊孟问了几句,章老人打个哈哈:“小孩子家,事多。不必理她!”

  

      县府大堂,搭起戏台,汽灯通明,摆起桌椅茶水,县府包了两场戏。酸石榴露点儿绝活,反串老生,唱了出《捉放曹》作为大戏前的铺垫,从沂水五台官庄请来的京戏班子则演了全本的《荡寇志》。

  

      这次会议,会期两天,白天会,晚上戏,有张有弛,张尊孟的几位谋士替他筹划的很得人心。县警备大队在大队副黄咏周的安排下,密不吱声地在城墙、城内加强了防卫和盘查,以确保全县头头脑脑们的安全。

  

      众多区乡镇长,带着酒劲儿,看得如醉如痴,狂呼大叫,十分投入。惟有六区老区长公巍东如一口吞了二十五只小老鼠那样百爪挠心,忐忑不安。张尊孟把他请到城里来后,不理不问,把他晾在了一边,他要交税,他又说不急,他要怎样处置他呢?看样他是不会把自己也拴到城门口或吊到东阁子上去的。那样,老公家算是脸面丢尽了!会不会呢?不会吧?这人可心狠手辣、不讲情面!不怕惹事,说干就干……就是这些事都不会发生,光这一天捞不着抽几口,也把人耗死了。哈欠……

  

      以县党部执委身份被邀来听戏的公天衣踅过来,先塞给爷爷几颗烟泡,又关切地问道:“爷爷,这姓张的小子没难为你吧?”

  

      公巍东忙生吞了一点儿**,提提精神,这才拉着孙子的手,老泪滚下,说道:“天衣,得好好干啊!不当大官,不掌实权,难顾家啊……”

  

      公天衣望一眼前面座上正和章老人、吕悦松几个谈笑风生的张尊孟,不由得搓着牙根,小声而又恨恨地说道:“我明白。”不由得暗想,不一定跟着国民党干、一定出人头地、一定要当蒙阴王的决心下定。

  

      正在发狠,边四悄悄模过来,碰碰公巍东,说道:“公区长,县长在内衙等你。”公天衣抬头一看,张尊孟已在前排消失,他心中疑惑:这叫爷爷去干什么?边四又对他说道:“公委员,县长请你也去。”

  

      张尊孟非常客气,礼让二位坐定,走到公巍东面前一鞠躬,又按住公巍东,非常谦恭地说道:“这几天让老区长受委屈了。还望老区长原谅我今天会上的一些言语。怎么办?没办法啊!国府明令,本县长不得不遵照履行,国赋国税非收不可,非交不可,没商量。”

  

      “我交!我交!”

  

      张尊孟笑笑,突然提高嗓音,“但你们坦埠欠交的赋捐,暂不支交!”

  

      公天衣祖孙一愣,以为听错了。

  

      张尊孟说道:“今年赋捐收齐后,也不交!这两年的赋捐并起来,我让你们用一年,不够的话,我再给你们调一些。我知道你们的周转金用量大。明年好好利用你们德昌缫丝厂的加工能力和销售渠道,把全县的茧和丝帮我全销出去!”

  

      公天衣祖孙真愣了。这是真还是假?

  

      张尊孟推心置腹地说道:“我这个县长得让全县复苏起来。蚕茧是咱县的硬头货,我想让它牵牵咱县的各业。你们坦埠条件最好,得帮我挑这个头呀。你们区去年今年的赋捐合起来约四万块,不算太多,可也顶一炮了。但是要记住:明年底一定要交上来,只能转用一年。我不收你们的利息。但是,明年你们一定要提高一些蚕茧的收购价,春上向蚕户放款的比例也要增大一些。庄户人苦啊,让让利吧!”

  

      “我怎么办?我去省府呈请,先欠交,两年并用,用一年全返,蒙阴情况特殊嘛!与外县不同嘛!无非是借用一年的自救之法嘛!是不是?应该会准请的。”

  

      公天衣听明白了。这张县长高明啊……

  

      张尊孟像是自言自语:“这个小县,两年二十几万大洋一齐启动,头一年也差不离了。我不赞成请恤免赋的办法。年年免赋,长了就把人心搞懒了。该交的赋捐一定要收,这个没商量。关键是收上来后,看准好行当,要用它一用。”又转向公巍东说道:“明日的会,中心议题就是商讨恢复发展生产的事,其他区,有像坦埠蚕茧这样的硬头货,县上也用此法扶植。老区长,从现在起你专下心来抓蚕茧这件大买卖。当然,区上的事还是要你来管的。“又挑哏道,”公委员,不至于我干县长,贤祖孙不帮我这个外来户吧?东区剿防事就交给你老爹方鑫团总了嘛!我依仗你们公氏哩!”

  

      公天衣由衷地称赞张县长高明,有魄力,大手笔!先予后取,集中并用,高明、高明啊!他自愧不如。

  

      公巍东也极佩服张尊孟。赞不绝口:不愧是韩青天亲点的贤令!少年英雄!大才,大才啊!心中隐处觉得:孙子也像他这样就让人舒心了。唉,孙子又怎么会有他这样的来头呢?不禁羡赏中又有几多惋惜和妒意。

  

      祖孙做非常感动状,连连表示:愿效犬庐劳,县长尽管驱使,他们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张尊孟好生得意!

  

      两天的会议开得十分成功,十分理想。这群土顽已被他彻底降服。他不动摇他们既得的地位,再要求他们去做事,就顺当得多了。但要他们明白,他这位县太爷推倒他们的地位又是极易的事。县府老一茬的人物不是全动了吗?

  

      看着一向不把外来官员看重、自立为王的土顽们对他毕恭毕敬、服服帖帖的样子,看着散会时一些人对他的几分依依恋恋的情形,张尊孟有些感动了。说什么排外?说什么难干?无非是无能庸才们的借口罢了。这方人,还是极淳厚质朴可亲的!

  

      张尊孟悟性极高。边学边干,边干边悟,短短的时间里已把多年见闻过的高官们的为政之道融和为自己的办法,逐渐形成自己从政的风格了。

  

      略使小术,便使这些土顽落入他的彀中,却还得对他涕零感激为己而用。妙啊!

  

      谁说没有捉弄他们?嘿嘿。张尊孟真实地感到:权是个好东西!权谋更是个好东西!看来,运兵法于政,完全可以!

  

      自己,还成!

  

      张尊孟很欣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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