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尊孟率边四十余骑来到桃墟北围门下,只见围门紧闭,围上围下没有一个人影儿,静静的仿佛一座死围子。众人正惊疑问,突然“哒嘀哒嘀”,围门碉楼上传出一声急促尖利的军号声。边四机警,一挥手,众警备队员马上顺了大枪,顶上了火。李克保举枪瞄准了碉楼上的一个枪眼。
张尊孟冷冷地笑了:莫不是石增福这个匪性没改的土匪还敢打我的主意不成?他立时全无了心恋梦莲的柔情蜜意,振作起来,快速地观察着四周地形。这里正处在围子上几座碉楼的交叉火力之内,如果真打起来,可退之路也仅有弃马做掩护滚到路边的地坎下。到了这一步也就谈不上还击了。往好里讲,只不过是拖延一会儿被歼灭的时间而已。张尊孟后悔自己一时精力分散误了正事儿,应该是先派尖兵前行的!念头刚起,又被他立即否定了: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儿。全省匪患将尽,石增福属大奸大猾之徒,他是不会冒这个大不韪的。况且从哪个角度看,他也没有做杀官这种大逆之罪的需要。张尊孟迅速镇定下来,示意边四等不必紧张,收回枪,静观其变。
号声刚刚消歇,呼隆一声,围门打开了,两行着灰色军装的士兵成纵队队形整齐地从大门里齐步跑出,跑出不远,一声口令,单兵成两米间隔分列路的两旁,又是两声口令,两队士兵转面相视,持枪立正,摆出欢迎的架势。张尊孟略一打量,已算清单列是十八名士兵,一个排的兵力。接着,一个军官正步向张尊孟的马前走来,来到近前,一个立正,举手敬礼,大声报告:“鲁南民团军保安第三营直属排排长王立庆奉谢指挥和石营长令专门在此迎接张县长的大驾!”
王立庆的动作一气呵成,十分规范。
张尊孟本能地还了军礼,心中却有丝疑问:我来,本没有通知石营,他们怎么像似早知我来一般早有预备?谢指挥?莫非谢菽仙也在石营?这可真是巧了!
张尊孟弯腰就要下马,王立庆忙探身扶住张尊孟,说道:“请县长骑马进围子吧!谢菽仙指挥和石营长正在营部门口恭候您呢!”说着拉起了马缰。张尊孟只好随他,在马上挺直腰杆,举手向行执枪礼的士兵还礼。
张尊孟心中释然:果然是谢菽仙在。否则石营完全没有必要用这种规格迎接自已这个地方官的。这一切,定是谢菽仙这位“高人”的指挥、导演。
谢菽仙,滕县人,光绪末年的贡生,民国十四年捐出家业组建民团,现为鲁南民团军总指挥,下辖十个保安营,四千余条人枪。
来到围门口,张尊孟还是坚持下了马,把马缓交给了边四。
王立庆十分恭谨地偏在张尊孟身侧带路。
张尊孟从眼角打量着这位迎接他的石营军官。
王立庆今年二十三岁,细高条,宽后细腰长腿,尖下颏,白净子,算得上沂蒙山里的俊俏儿男,长得不恶,像个书生,但仔细观察,他的眼光里时不时闪出亮针似的贼光,很是机警狞厉,很威人。
张尊孟暗自警惕:从长相看,一眼就能看出这王立庆是个灵巧机敏人。石增福营能有这样的人才?看来这伙子披着官兵皮的土匪,不简单哩!
谢菽仙约五十岁的年纪,白白胖胖,肿眼泡,大耳垂,大鼻子,宽嘴茬,和和气气,像个钱庄的老掌柜。张尊孟这是第一次与他见面。张尊孟心中怀疑,这就是被韩主席所称许的鲁南剿匪的第一干员?他能懂军事?怕是连枪都不会放吧?由他来指挥鲁南剿匪事宜,行吗?张尊孟暗暗失望。但很快他就改变了这初见面的第一印象。
谢菽仙一只手握住张尊孟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手背,笑眯眯地望着他,似是赞赏,似是仰慕,似是惊叹:“少年英才,果然不俗。辛苦啦。张县长到任不到半个月,快跑遍全县了吧?勤政爱民,好官啊!不愧是韩司令亲点的县长啊。蒙阴事儿,有希望啦!”
话说得十分得体,仿佛就像由衷而发一般。张尊孟却感到他的话外有音:嫌我年轻?嫌我有后台?还是说我干不了这多灾多难之县的县长?而且,尽管他是在恭维你,却使你觉得是他高明或更高一筹。他是长者,他是高你的官儿,他居高临下,他能看穿你。
演戏呀?咱也会。不管怎样咱也是从韩主席门里出来的,官场上这些把戏这些应酬呱儿,不用学,照着比量也离不了大谱。
张尊孟满面春风:“老前辈,您太夸奖我了。在济南我就听韩主席夸您老是鲁南剿匪第一干员。我来蒙阴前,韩主席还专门嘱咐我,来后,诸事儿多仰仗您老哩!”
末一句就是鬼话了。反正谁也没法去对证,姑妄言之,哄你高兴,也给你下个套儿。
寒暄一番,谢菽仙讲自己为了落实省府冬季剿匪令,昨天到蒙山紫荆关南牛岚巡视防务,顺便过山来下个通知,近日要召开鲁南民团军营以上军官会议,巧了,恰在此与张县长相会了。
顺着剿匪的话茬儿,张尊孟说明了来意,请求鲁南民团军、特别是驻本县的保安第三营协助县府剿尽蒙阴境内的残匪。
人高马大的石增福巴结地亲自给张尊孟续上茶水,把胸脯拍得咚咚响:“张县长上任这么几天就来咱石营走访,我很感动!县长您这么看得起咱这样儿的弟兄,?好啦,南山这片的马子我包了!谢指挥昨夜刚到桃墟就指示我们民团军一定全力支持张县长的工作。张县长,咱石营听您的喝声,随调随动。我也是蒙阴人,是您的治下嘛。?好吧!”
张尊孟真的惊奇了。这粗粗鲁鲁的石增福也会听声察意?很会巴结人呀。谢菽仙这老头子厉害呀,很会**部下啊!不简单。
谢菽仙赞赏地望着人高马大的石增福这当年的匪首今日的保安营长,很是得意。
招安石增福是谢菽仙拉民团剿匪生涯中漂亮的一笔。
民国二十年初春,谢菽仙只身深入到石增福的匪巢富家寨,石增福问他被招安能有什么好处,谢菽仙只说了一句:“跟着我,你能成正果。”
也算是有缘分,一句话,石增福就投了他。
谢菽仙见石增福长马脸,头小却额阔,眉粗睛圆,棱棱有威,手大脚长,唇厚耳肥,暗暗称许,认为这是个可造之材。部队改编完,他与石增福做了一次长谈,予以教化、予以点拨。
谢菽仙说道:“增福,你是桃墟人。你可知这富家寨下有名的古迹是什么地方吗?”
石增福说道:“是‘读书台’吧?”
“为什么叫‘读书台’呢?又是谁在这读书呢?”
这,石增福就不知道了,嘿嘿傻笑。
谢菽仙说道:“两千五百多年前,这里是鲁国靠近齐国的边界。鲁国主是鲁宣公。齐候派人约他到此会面商讨平定莒国郯国的战事。鲁宣公按约早早到了,但齐候失约,迟迟不到。鲁宣公便在些筑台练兵、读书,等待齐候的到来。等了约半年之久。不敢离开。最后齐侯也没来,后来,这个地方便被称为‘宣公读书台’。”谢菽仙打开一个包袱,显出一物,问道:“增福,看看,好吧?这是我昨天在大庙转悠,一个在台下刨土填栏的庄户人刨出了这么个物件,我花了十块钱买下的……”
石增福叫起来:“不就是个破铜香炉子吗?十块钱?半块都不值!你看,这还是个旧货,你看看这些烂铜锈!指挥,你上当了!我去给你把钱要回来。”
谢菽仙笑了:“十块不值?卖给行家或是洋人,几百块乃至上千块都不止啊!这可不是什么破香炉子,这叫‘鬲’。古人做饭用的锅。对,没有耳子。有耳,就叫‘鼎’啦。你们县的名人不叫公鼐吗?他那个‘鼐’就是大鼎的意思。这是青铜器。乃是有三千来年的宝物哩。”
石增福这才知道是个宝物,连声“哦哦”。
谢菽仙说道:“由此可见,这个读书台确是古迹。”
石增福说道:“指挥,你这么喜欢,我派人给你挖去!”说着就要找人。
谢菽仙不由大笑:“增福啊,真是快人快语。可爱!这挖不来,得靠机缘啊。好了,你坐下,我来问你:你可知道,鲁宣公与齐候均是一国之君,为什么齐候说来不来,鲁宣公就不敢贸然离开,在此傻等呢?”
石增福摇头说不知道。
“那时齐强鲁弱。强者可以随便失约,而弱者就不敢贸然造次!”谢菽仙话锋一转,“比如你让投靠你的杨光胜在大田庄等你,他敢不等你吗?一样的道理。从上面这段故事可知,咱沂蒙山尽管古迹累累,但早就是积弱之乡。在早年间,还出些人物,近几百年来,不出人才了。完了。一个民族,一个地方,长久地不出人才,还有什么希望?为什么?咱这方人不行啊。土,拙,见识浅,难于大事或难干成大事。讲头脑,笨吗?不笨。笨的是因闭塞或甘愿闭塞而形成的一根筋头脑。为什么?地势使之然。你看看,这撒撒拉拉几百里山区,有的人,甚至有的是一个庄、一个镇上的人,愣就有几辈子没走出方圆几十里山圈圈的。不读书,一辈接一辈地不读书,不接触外界,更不容外地人来,就知死守那几亩山岭薄地,自己困死在山圈圈里,坐井观天,还乐不可支,觉得这样活着挺好!咱这沂蒙山啊,真如你们桃墟大庙人明末阶州知州王询所言的‘峦壑深秀,灌木千章,岚光山色,掩映林薄,入其中者,几不知为桃花之源’。不知有汉,何论魏晋啊。可叹可叹!”
谢菽仙说道:“公氏,在你们县算得名门大户了吧?本族人也沾沾自喜。蒙阴县,公一半嘛!再深琢磨,不就是留在这蒙阴县里嘛,其他哪个地方还有这么个族姓?莫说全国了,邻县都稀罕!所幸老辈人还有几分光彩,也是沾了读书外出的光。后三百年呢?现在呢?肉头财主稀少,尽为苦哈哈的田舍翁矣。走不出大山,没有活路!
“有的人当了土匪,这才算走了些地方,开了眼了。你不是拉过李长刚李殿全干土匪前被人打了一顿,这才知道皇帝老子倒了,是民国了,没有皇帝了,各人愿干啥就干啥的笑话吗?可怜啊!咱这人,当土匪,也看不到更大的天地,也就知道在当地,在这蒙山前后、沂水两岸打转转、绕圈圈,自己祸害自己的乡土。到远处?不敢去!没想过。走远了还行?不认得路,怕回不来老家了!唉,可怜!难成大事,不敢干大事。咱这地方人,连出个好土匪都难!
“当地的农户呢?更惨!说句话不怕你难受,你清楚,打下围子,有几个反抗的?没几个。甚至可说没有反抗的。逆来顺受,任人宰割。咱这人只敢称是善良、淳朴吧。成不了事死挨,做顺民,做奴才。胆气稍大一点儿,无非做个流民,充其量,做个盗民。成点事儿,就自斗自,自杀自,比哪个都残虐,都专制,都歹毒。咱这地方,自己操弄自己,自己残害自己,敢称天下第一!自古以来,杀来杀去,杀了准?自家杀自家罢了!清末又添洋人外侮,国外人来打,国内人自己打。延至今日,世时更是艰难了啊!”谢指挥有些激动,见话扯远了,又收回来。
“当然,当土匪不是个正事。可当土匪当好了,也能成大气候。胜者王侯败者贼嘛。不说刘邦、朱元璋老辈子人,就说眼下的,张作霖、张宗昌,哪个不是响马胡匪?胡子、响马、马子、土匪,一回事儿。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叫法就是了。人家外地人为匪能成大帅成督军,咱这片人为土匪的有几个成气候的?刘黑七刘桂堂算是自封为军长了,嘻,你跟他干过你清楚,不过是个土得掉渣的土混混而已。成不了大事!
谢菽仙语重心长:“一样的行当,为什么外地人能干成而咱们却干不成?得好好想一想了。琢磨透了,莫说当营长,当师长当军长甚至雄踞一省乃至与天下争雄,都不能说是太难的事。一通百通,于其他行当,也是这么个理儿。增福,你面相不错,又属马是吧?从今而后,快马加鞭,一马当先,马到成功……好好把握!”
一席话,石增福觉得一下子天也阔了地也宽了。自此,他对谢指挥忠心耿耿死心塌地,鞍前马后出了不少力。当然,谢指挥也给了他极大的好处。两年下来,石增福部由百把人发展到四百余人枪,他自己也捞了不少钱,在桃墟洼置了一百亩好地,光土匪的女人就玩了上百个。有时打下寨子,上了兴了,一夜就玩四五个。
石增福志满意得,回想起来,自己当土匪当对了。当了土匪,家里老小才不再挨饿;当了土匪才像模像样嫁出俩妹妹,又把弟弟提拔到队上干了军需;当了土匪才成了官家的官。
投官家更是投对了。投官兵,才能当官家的营长;当了官家的营长,才能头戴大礼帽,手拄文明棍,身后挎着俩护兵,晃悠晃悠地在生长自己的故乡夸官耀富;当了官家的营长,才能公然地在庄里盖起大瓦屋,置下这么多地。
石增福心满意足兴高采烈之余,突然为自己年轻时下死力受穷而不知早干土匪苦度年华而感到惋惜和惭愧了。好人家的孩子哟,太傻了呀!
再想想,这一切还不是谢指挥老人家给的恩惠?再生父母哩!比亲爷亲娘还要管事儿哩!是亲爷就得多孝敬哩!可用什么孝敬这“亲爷”呢?老人家爱好个啥呢?
石增福观察谢菽仙多时,终于明白老人家真正的喜好了,忙安排人在“宣公读书台”上盖了一座十分精致的小院。这里依山傍水,树木参天,没有住户,非常僻静。石增福又严令附近村民不得登台,即使石营的兵不经调遣也不得登台。之后,他在俘获来的土匪妻女中专挑十三四到十五六岁还没人大动、最好是没人动过的黄花闺女,或是虽然过了二十岁、但才貌实在出众的年幼女子,藏在小院里养起。他最信任王立庆,让他派可靠老实嘴严的士兵把守。一切准备停当,他便去请来谢菽仙,请他到小院里“指导方略”。
石绍武,粗人,觉得谢指挥一来,就得他们这些连排长亲自去小院外站大岗,嫌麻烦,不满又不解地对石增福抱怨:“喜好弄小点点妮子就弄呗,何况又是战利品,该当享受哩。何苦要弄得这么神神道道?”石增福立马虎起脸来,斥道:“你知道个屁!谢指挥这么高的身份,这么高的威望,这么正经、这么高贵、这么有学问、这么要脸面的大人物,能和咱们这些粗人、贱人一个样?让人知道他喜好小点点妮子——何况这还都是些俘获回来的马子的妻女,他,那脸面放那里?”接着,他严厉地命令,“这件事就咱几个知道——不管谁知道,知道了也就是知道了,但不能对外人道,心里明白就是了。如果哪个敢露到外面半个字,哪怕是句笑话、闹话呢,可别怪我翻脸不认老弟兄!”
事后,王立庆教诲石绍武:“谢指挥是咱石营的再生父母,又是咱上司,他老人家心有喜好却又无法说出口来办的隐事,咱不赶快孝敬他,悄悄地给他做了,还能让给其他营的人做啊?再说了,咱做了,还能亏了咱们自己?”
谢指挥就经常来石营“指导方略”。在他的**、扶持下,石增福营同谢菽仙的内侄侯镜如带的鲁南民团军特务连一样,都成了谢菽仙部的骨干中坚。
谢菽仙的鲁南民团军骨干精锐由两大部分人构成:一是被招安的悍匪;一是遭受过土匪祸害,为报家仇而投军的良家子弟。侯镜如及其所带的特务连就属于后一部分。平日,这两大部分就水火难容,幸得谢菽仙调度有方,分地驻扎,尚未酿出什么大乱。
这些年,土匪愈凶,谢指挥手下的官兵就愈多愈强。几年工夫,他在沂蒙山的统帅地位已是无可置疑的了。在这片山地里,连桀骜骄横的韩复榘三路军八十一师师长展书堂也得倚重于他。被他一个春季攻势,便把号称有两万人马,自命为军长的大匪首刘黑七,打得故伎重演,杀妻灭子解散匪伙溃逃出山。逃到五莲才拢起人来求他改编。谢指挥不干。因为,刘黑七为人太反复无常。谢指挥给他看过相,其人头尖额突,鼻钩嘴曲,眼圆睛赤,耳卓口小,偏又矮肥,脑后两腮见肉,主好杀,多不善终。且不可信。而石增福重义然诺,可用。
打心底儿的感觉来说,谢菽仙觉得侯镜如这些子侄亲,但要讲近乎,还是石增福啊!
谢菽仙是沂蒙山目光远大、胸有沟壑、出类拔草的人物。
张尊孟回城时,石增福派王立庆带了一个班,硬把他送到东关桥头才带队返回驻地。
去了一趟石营,张尊孟感慨颇多。这鲁南民团军,这石营,还真是藏龙卧虎哩,看这小王立庆,就不凡。
他问过老边四和李克保,方知王立庆的底细。
在石增福营,王立庆谋而有勇,心计诡诈,人称“白皮狐子”,是个相当出色的角色。
王立庆,本县桃墟乡南端紫荆关下王家麻峪村人,童年失去父母,同两个幼妹由祖母张氏抚养,因无人管教,王立庆自小便任性好强、野蛮横行。九岁耍钱,十三下赌场,心思缜密,敢吃敢下,小小年纪就靠这手养活全家。可惜山里没有大赌场大赌家,否则,他早就发了。民国十四年五月底,刘黑七部袭击王家麻峪,他被裹到了邹县。到了土匪队里继续赌。两年后一次耍钱,他赢了自己头目的一支长枪和一包银元,怕丢命,又主动送了回去。头目大喜,说他仗义,请他喝酒。王立庆甘言如饴,直灌得那头目兴奋、喜欢得要将妹妹许给他为妻。头目大醉,王立庆又轻巧地将赢物及头目的短枪窃盗到手,调头就走,昼伏夜行,两夜便窜回了家。快进家又将枪支银元藏在了蒙阴、费县两县交界处紫荆关口上的旗杆山的石隙里,才进家门。到家人影皆无,打听本家当户,方知祖母已经去世,两个妹妹一个十五一个十四,十天前刚被石增福掳去富家寨上,正等钱赎。王立庆拿出赌徒拼命一搏的勇气独闯石增福的山寨,愿以己身入伙换出妹妹。那年他刚十八岁。
石增福倒也讲些江湖义气,说你这当哥的既然有这分情意,我也不难为你了,不要钱也不用你入伙,你兄妹下山过日子去吧。回到家,王立庆听两个妹妹讲在山上并没受到祸害糟蹋,心中觉得桃墟街上的这个石增福人还行,还有点本乡本土老乡的滋味儿,同时也担心遭到被他盗走枪支财物的那位刘黑七部头目的报复,就起出枪,留下钱把两个妹妹托付给本家爷们儿,再次上山投了石增福。
石增福比王立庆大十五岁,两人交了忘年的生死弟兄。石增福勇而有诈,王立庆诈而有勇,两人臭味相投,相得益彰,打家劫舍,无坚不催。王立庆具有赌徒的头脑,善会投机审时度势,民国二十年石增福被谢菽仙招安就是他牵的线并力劝众人的结果。
王立庆说道:“这土匪的活,干不长。这话没靠头。要干就得干大土匪,找大靠头。当土匪只能把它看成是敲门砖,到了,还得靠着官面干。要做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嘛。有奶便是娘,谁当官咱就靠谁,怎么合适怎么干。”为此,招安后,谢菽仙调他到济南受了三个月的正规军训。
张尊孟暗暗点头:怪不得王立庆一投手一举足,军人姿态十分规范,不像其它土匪,他受过正规训练啊。那么,这人倒可利用了……猛丁丁,一个念头跃上心头,吓了张尊孟一跳:嚯!怪不得谢菽仙、石增福对今天自己来桃墟这么有准备,这县城里乃至县府中一定有他们的眼线!他有些吃惊和担心。平静下来细思忖,这事也是完全正常的。敌中有我,我中有敌,各种利益集团间互设耳目是极自然的、正常的事儿。也是应该的。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今后,多加对各方的提防也就是了。当了近半月县长,张尊孟觉得自己越来越聪明了。县长这个位置,真锻炼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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