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集南街,狭长的过牛车的大路。
“哒哒哒”,一辆牛车从远处飞驰过来。
“驾!驾驾!”
两头牤牛拖着车,车架上坐着个黑脸大汉,右手扬起鞭子驾车。高高的车篷,檀香木雕着龙凤花纹,四角插着小黑旗子,旗面在半空中抖动。
突然,车篷前的小门,黑布帘掀开,露出一个人头。束发,凤冠霞帔,十八九岁模样的脸,傲慢的高昂的鼻子,嚣张的眼神。
“良二,再驾快点,要过时辰了,这酒宴快要迟。迟到可就要罚酒的,快点,再快点。”这贵族打扮的少年焦急地道。
“少爷,可是这条路上都是行人啊。驾快碰到人,这些路人就要——”黑汉迟疑道。
“不要管这么多。管他做什么,没事。催车,出了事我兜着!快快。这要是比大耳文去的迟了,少不得又要让他得意一番。哼!快。”
“是,公子。”
黑汉说着,牛鞭一扬,“啪”的一声抽在牛背上;牤牛吃痛,飞蹄向前抢道。
※※※※※※※※※
南街北头,一男一女,两个蓬头的小乞丐行乞在大路上。男孩左手持一根木棍,右手一个缺口的瓦碗,口中不住的叫着什么;女小乞丐,手里拿着块青砖,跟在其后。
“可怜,可怜我们吧!”
两个乞丐在大路中间行乞。冷漠的路人,冷淡的眼神,还有鄙视和白眼。然而两个乞丐微笑。
女乞丐或许是觉得手中的青砖太重了,也或者是玩累了,顺手就将青砖丢在了马路左侧。青砖丢的那个位置,隐约有一层厚厚的灰;青砖落,灰尘扬起。
“大爷,可怜可怜我们吧。”那男乞丐对地上的青砖看了一眼,便拦住面前的一个中年路人,更加灿烂的微笑出现在他的脸上。
“去去去。妈的,每天从这里走都这么倒霉,遇到你两个小乞丐,晦气晦气!滚,滚,有多远滚多远!”中年人骂着,闪身走开。
滚吗?
果然,在无数路人的谩骂声中,两个小乞丐消失在大路上。大路上唯一有两个乞丐走过的痕迹,就是那丢弃的青砖。行人匆匆,到最后,谁也不记得这块青砖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出现在这大路边,这闹市口。
两个乞丐走不多久,大路两边人慢慢就多了起来;背着大包小包的小贩,纷纷到来,开始抢着路口的位置。渐渐的,大路两边,就出现了一个个小摊。
青砖西边不远,是一个卖兵器的摊位;摊主将木架竖起,插上长刀、铁枪、大棒、长剑等武器。卖兵器的摆摊后面,是妙无舍馆;不时的有人从楼上向没有人的街道上泼洗脸水。
※※※※※※※※※
“驾,驾,驾”;当路两边的小贩放开嗓门,叫卖声不断,并且已经和路过的客人攀谈起生意来的时候,一辆黑色的牛车飞驰了过来。
“闪开,让道。”
黑牛车竟然视大路中间众多的行人不顾,车速丝毫不减。驾车的大汉更是嚣张的继续扬鞭,鞭声响起,车架前的两头牤牛飞驰。
远远的,看着飞驰来的牛车,行人就闪到路边;同时,嘴里不住的咒骂。
“该死的牛车,该死的!”
“咒你,不得好死的黑车。”
“妈的,车主不是人,是畜生!”
“狗、日的,这还是不是大街了?谁家的牛车竟然敢这么的嚣张!最好给我摔倒,摔散了架!”
……
※※※※※※※※※
咔——咔嚓!
黑蓬车的左轮轧到那女乞丐丢弃的青砖上。青砖被轧,一下竖立,木轮顿时出现了一个大缺口;木轮受阻,“嘭”的一声,立时离地飞空。
急快的车速,木轮半空乱转,“轱辘轱辘”乱响,牛车左轮滞留在半空,黑车顿时倾斜;牤牛疾驰,左边的木轮在空中转动,半个车身立时悬在空中。
牛车右斜,惯性之下,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顿时被摔出了牛车,身子不断急速前飞。这人脑袋在前,身体在后,直飞向前面的摊铺。
前方,正是卖兵器的摊铺。
木架上竖立的枪尖,好巧不巧的正好是对准少年的咽喉。
“不好!”
青衫少年大惊。这人在半空中,如此超快的速度,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不能变向,被枪尖撞上咽喉,只有死!
不等细想,心沉元田,右手在半空中忽的一伸,他立即催动真气,将木架上的枪尖劈倒。
※※※※※※※※※
“扑”;一盆凉水从天而下,正巧泼在半空中急速飞驰的正催运真气的青衫少年的脸上。
“呀”,心头一惊,刚刚聚集在元田的真气立时被泼散干净。
“不——呃!”
“不”声一下变成了狂嚎,惊讶的所有人都望向了此处。
“呃”;声音止。鲜血怒喷,此人喉咙就被枪尖刺了个对穿,气息断绝。
“咔嚓——当,当,当”;木架斜,插在上面的兵器散落在地。枪杆斜插在青衣人的脖子上,尸体僵硬挺挺的身子斜着,与地面正好构成了一个三角形。
血,顺着三角的顶角,一滴滴,红红的落着,“吧嗒吧嗒”溅在地摊的粗布上。尸体下沉的势头不止,“扑”,喉咙从枪尖直接的穿到了枪杆底端;倒地。
傻眼。所有的路人和摆摊的摊主都被这一幕惊呆。
摆兵器的摊主是个穿土布麻衣的黑瘦中年人,此时,更是全身发抖;如此一个坐牛车的人族部落贵族子弟死在自己的摊位前,还是撞在了自己卖的铁枪上,刺穿喉咙,从枪尖到枪底,死的如此惨!这,让他如何交代?
死,死了!——懵,摊主也懵了;无辜的眼,直愣愣的傻瞪。
“吁……吁!停……停停!”远处的牛车终于被黑汉急拉住,停在了大路正中。
良二跳下车,身形闪晃,一个箭步,人就飞到兵器摊铺前。
愣,他也愣住。
死!仆人赶车害死少寨主,等待的他,就是死;根据东郭二当家的规矩,杖毙——活活的打死。虽然他现在已经进入先天,但是与东郭悍的手下的那群卫队相比,依旧只是一只蚂蚁;到时被捉,被封禁元田,真元不得护身,只死!
※※※※※※※※※
东郭建死了!
意外。
谁也没有想到,地上一块青砖,竟然就要了他的命。青砖巅斜牛车篷,东郭建摔出车门,好巧不巧,撞到枪尖,一枪穿脖颈,惨死。
尸体没有人敢动,良二跪倒在地,低头哭泣;这不止是在哭东郭建,更是在哭他自己,自己给自己提前哭丧!青羊山寨东郭一系只要来人,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不是他不想畏罪潜逃,而是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东郭一系有易修者,擅长《连山》先天测算,根本就无法逃脱追杀。
摆卖兵器的摊主,更是不敢挪动一步。作为一个平民,修为不入先天,在包围的城卫队眼中,与一个蚂蚁没有多少的区别。逃,就是畏罪,就是坐实杀人凶手,最终累及家人。人到中年,生意人,谁也不傻;犯不着担这个责任。更何况,这人是自己撞到枪口上,怪不了他。
不到片刻,妙无舍馆前来了一队镇卫,整个现场立即被封锁起来。
“你们,你们,还有你,你,谁也不准走,都给我站好。”
“说,王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身披铠甲的卫,面色严肃的问这兵器摊摊主。
王集镇卫丙分队伍长柳痕,现在也是十分的郁闷。这样的事情,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就在他当值,就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发生,而且还是在这天门即将来王集招收弟子的当口;头痛,无比的头痛。
“伍长大人,真的不关小人的事啊。事情是这样子的——”王步不敢添油加醋,照实将发生的经过说了一遍。不是他不想将这件事的全部责任推卸掉,而是,这么多的人在这里,都现场在看着,只要稍稍有不当之处,他就是嫌疑,就得死。实话实说,才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手段。
“你是说,这位公子是自己撞上你的枪,这枪当时就插在这兵器架上的?”柳痕皱眉,身为王集的卫,他如何能不认识这位“公子”,本地最大的悍匪山寨——青羊山寨二当家东郭微的嫡子,东郭建;**烦。
“是的。”
“你是说,在这位公子撞上枪尖之前,楼上泼了一盆凉水下来,正好泼在了这位公子的身上?”
“是的,柳大人。”王步冷静的答话。作为在王集南街摆摊十年的老摊主,哪里会不认识他这个镇卫伍长?
“这么巧?”
“柳大人,这个,我,我到现在也是不敢相信。可是,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子。不信,您问在场的各位。”
“真的?”柳痕说着,目光看向了身旁的其他摊主。
众人点头,没有人出声。这个非常时刻,此时,谁也不想被这个伍长给盯上。
“你看清是从哪层楼上泼下的水吗?”
“大人,小的当时实在是太惊讶了,没有看清。”
这事情,王步不但是没有看清,就是看清了,也绝不能说。能在妙无舍馆下榻的,哪个不是有背景的人物?天门要在王集举办收徒大会,这妙无舍馆下榻的哪个不是周围方圆百里的霸主,甚至是青羊山寨的悍匪?这栽赃,对于他这样子的小贩子来说,与找死没有差别。——更何况是没有看清呢?
“那你们,”柳痕再次望向了在场的其他商客,“有没有人看清?”
没有人回答。——谁说谁倒霉,谁说谁被这伍长盯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没有人会自找倒霉。
柳痕举头,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九层高的红色的妙无舍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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