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的身体从地面上浮起,赤红的瞳仁泛着血色的光,从脖子、到脸颊,金色的纹路次第显现,形如蜿蜒的藤蔓,又似曲折的血管。旋风四起、沙石浮空,强大而骇人的圣息如波涛般此起彼伏,汇成一缕缕脉冲,由他的身体向外扩散、延伸。数道闪电交汇于他的身体四周,聚成一道灿金的轮廓,哔啵作响。零将双手抱在胸前,白骨森森的肩膀正已匪夷所思的速度长出息肉,结成干痂。
他冲云熠羽挑挑眉毛,刚刚还肿胀不堪、眉歪眼斜的脸孔已恢复原貌。“怕了吗?”
云熠羽感受到了零身上所散发出的圣息,雄厚、磅礴,已经强大到不能用“罕见”来形容,说是“前所未见”也并不为过。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刚刚毫不留情的表现。
他脸上的从容消失了,笑容消失了,只留下僵硬和恐惧写在脸上。他做不到零之前的逞强,也挤不出零那样诡邪的一笑。他更没有那么去做的资本。他只能沉默,任由零的摆布。
“问你话呢,怕了吗?”零不耐烦地皱皱眉头,对于同性,他向来不喜欢重复和等待。更何况是一个差点给自己毁容的男人。
云熠羽不自觉地向后倒退,他不甘心,不甘心死在荒郊野外,更不甘心死在零的手里。
“我可是泰兰国第一圣徒,怎么可能会给区区白都第三圣徒给杀死?”他在心里不断地重复着。越想越不甘,越想越愤怒。凸爆的血丝已经悄然爬满了他的眼白。
“既然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在你临死前让你死个明白。”零在浮空中行走,泰然自若。“白都的圣赐,也就是元素,通常都只是‘物尽其用’,有什么元素,就用什么。比如你的身前有土地,‘哗’的一声——”他凭空弹了一个响指,一道裂缝出现在云熠羽的脚下,“大地就会裂开。”
“又比如,你的身后如果有一滩水洼,我用手一指——”零边讲解边演示,云熠羽身后的水洼里便绽开了冰晶的花,“它就能开出冰花。”
“但是……”零停住了浮空的脚步,“这都是老把戏,我都玩腻了。”
他的笑意瞬间转浓。
“于是我‘开发’,也或者说是‘发现’了这个新的阶段。属于圣赐本身的新的阶段。姑且把它叫做【二度圣赐】好了。”他将左手平摊在身前,微微抖动,一团火焰油然跃起。再度抖动,火焰化作了一个水球。最后,随手一撒水球却变成了一抔黄土,散入风中。“如果现在,我连元素都能够无中生有,任意更改……那跟神祇,又有什么区别。”零故意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只可惜,你知道的太多了,却又不能把这么精彩的发现告诉别人。”
“连一句遗言都不留下吗?”这是零对云熠羽所做的最后通牒。
“不、不可能……我的身体是不死之躯,难道你不知道吗?我想你恐怕低估了圣赐坚躯的作用,才会这么大言不惭吧。”
“‘死鸭子嘴硬’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如果你真的如你自己所说的那么想,声音还用的着打颤吗?”零冷冷一笑,“不想跟你废话了。再见,小云。”
只在一瞬之间,云熠羽的脚底已被寒冰所禁锢。森然寒气沿着他的脚跟向上蔓延,连同他的双腿都已不听使唤。他拼了命地挣脱,犹如困兽,一脸的爽朗变得狰狞……
冰晶滋长、霜花绽放,一尊精致无瑕的冰雕应时而生。
零立手一挥,随着一声破空的声响,一道风刃直击而去。没有破碎的的声音,没有切割的碰撞,就像是用手划过空气,自然、顺遂,无所阻碍。
零大步地朝前走去,与冰雕擦身而过,走入森林的深处。他的眼睛由红变黑,金色的纹路也从他的脸上消匿而去。向后一看,冰雕早已竖着断裂成两半,连同云熠羽的身体一起。那笔直的断痕,仿佛精密仪器的切割产物。零满意地微笑着,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
随着最后一丝日光的燃烧殆尽,天幕已被暝色所据。
小烈的飞行任务还在继续。没有探照灯、没有雷达,就连“驾驶员”都已经憨憨欲睡,小烈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尽职尽责,飞越群山、绕过山峰,时而滑翔、时而升空……自得其乐。
七月侧身伏在小烈的脖颈上,双目微睁、倦意满满。要不是“头等舱的客人”一直在身后咿咿呀呀乱叫不停,七月早睡着了。
“怎么……还没……到……呜……”白活强忍着吐意,又是一阵干呕。自从小烈升空以后过了没多久,过了新鲜劲的白活就开始了无休止地呕吐,连莱茵早上给他的煎蛋,都给吐了出来。非一般的难受取代了飞一般的快感。
莱茵还是没有醒来,疲劳驾驶的七月也半睡不醒,白活早已半死不活,鼻涕眼泪随风飘散。
经过了长久的沉寂,小烈终于叫了一声。
七月慢悠悠地爬起,抻头俯瞰,“应该是快到了。”
小烈再次长鸣一声,双翼急收,倾身下坠,速度极快……几秒钟的功夫过去,已从高空来到地面。
白活是用“滚”的方式沿着小烈的翅膀徐徐翻下,呈大字型仰面朝天。夜朗星稀的夜空在他眼里已是繁星密布。似有许多只小天使在他的眼前嬉戏玩耍,他美滋滋地合上了眼。“终于……解脱了……”
“起来啦,小白。”
白活揉了揉眼睛,刚刚叫他的人,是七月。“天都没亮呢,我再睡会儿。”
“好吧。”七月盘腿坐到地上。在白活睡觉的工夫里,她已在这生起了篝火。“我还以为你要来救人,会很着急呢。”
白活“噌”地从地上爬起,“糟糕,我刚刚‘晕鸟’,糊涂了。我要去救人!”他四处望望,远处是高高的城墙哨塔,只是天色太黑,看不清楚。近处是一片小竹林,四下无人。“莱茵呢?”
七月眨眨眼睛,一副先知先觉的得意模样,“莱茵还在小烈背上睡觉呢,小烈太大只,我怕给泰兰的巡城兵看到,就先让小烈带着莱茵飞远点。你就放心吧。”
白活面露难色,“可是,没有莱茵,我怎么去救人啊?”他兀自地嘀咕着,一只小手已经摊开了他的眼前。
七月眯起眼睛盈盈一笑,“你可以雇我帮你啊,我可是无所不能、大名鼎鼎的赏金猎人七月。只要你出价,你的心愿我都能满足。”
看到希望的白活掏了掏裤子口袋,理所当然的空空如也。“能赊账吗?我早起出门没带钱,但我很有钱的,我没骗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白活有一种身为暴发户、土大款的优越感。
七月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本姑娘信你一次,下不为例!算上利息和刚刚的飞行费,”她掰了掰手指,准确无误的地开始报价,“一共一千二百八十四金三十七银六铜。”
“成交,我们快出发吧!”白活不假思索地拔腿就走,生怕七月看出自己伪土豪的本质。不过,又是“金”、又是“银”、又是“铜”,听起来也不知是多是少。总之我是白王我最大,白都金库任我花!对于区区一千二百八十四金三十七银六铜来说,肯定不在话下。
“你打算从正门走吗?”七月跟上了他的脚步。
“不然呢?为什么不能从正门过去?”白活突然驻足,七月差点追尾。
“泰兰国的男人都高高大大壮壮的,你嘛……又白又嫩,一看就是外国人。大半夜进城,恐怕不会轻松。”七月俨然一副老江湖的样子。
“那你快给我打扮打扮,弄成黑又硬的样子。”白活急切而又认真地说。
“打扮成黑又硬?”七月咯咯一笑,“我怕他们直接把你抓进疯人院里。你还是跟我来吧。”
她一把抓起白活的手,领着白活一路来到了城墙的一侧。
“你的手怎么出汗了?”
“没、没什么。”幸好天黑,七月看不到自己涨红的脸。
七月松开了抓着白活的手,指了指挺拔、高耸的城墙。“我们从这上去。”
夜色已深。城墙在月光下,只能大约看到砖石之间狭小的缝隙。“我知道七月你厉害,又是赏金猎人,还有圣赐,身手肯定好得很。可我……”
七月一脸窘相,“你想什么呢?大晚上爬城墙,不摔死才怪。看我的。”
她从她的背包里掏出一根饶了数十圈的长绳,一头挂着锚钩,另一头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灰色装置。白活好奇地凑过脸去,却还是识别不能。
“我们……是要顺着绳子往上爬吗?”白活弱弱地问。对于他来说,爬绳子和爬城墙,根本就是一码事。便如那母猪上树、公鸡下蛋,通通难比登天。
七月撩了撩额间散发,“怎么可能?这可是我的宝贝——‘能屈能伸飞天绳’。”她将锚钩高高抛起,直挂城墙之上。“走起!”只见她将灰色装置轻轻一踩,绳长收缩,“嗖”的一声,高高飞起,一个腾空三百六十度转体,平稳降落在了城墙之上。
“什么嘛……明明只是条能够伸缩的绳子而已。”白活抬头仰望、大失所望,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一飞冲天的丑态,双腿打起了哆嗦。
难过之际,绳子已经垂到眼前,白活欲哭无泪地将它握紧,于心不忍地攥了又攥,最后蜻蜓点水般踩了踩那令人生恨的小灰盒子。失重感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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