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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杨毅开口了，"梅梓培说的都是实情。我和梓培都是晚辈，如果不是有事实撑腰，我们绝对没有资格和胆量来过问这种事情。梓培说的那个女同学之所以愿意把实情告诉我们，也是因为覃老师约她见面后对当年执意劝她退学的事表示了歉意。我希望在座的老师和长辈们，尤其是师母，能相信我们说的话，不要再误会覃老师。"
他的话果然比我的管用多了，有节有理有细节，而且他的态度很客观，跟我不一样，我一看就是来帮忙的，而他是来陈述事实的。顿时我对他竟有几分崇拜。有个老师赶紧把话接过去，"我就说嘛，我们覃老师不是那种人。现在知道真相了，嫂子你也别责怪覃老师了。"
别的老师也应和着，"是的是的。覃老师不是那种人。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去吧，这事就过去了..."
众人纷纷起身告辞。我和杨毅反倒留了下来。我看看表，好晚了，心里不免着急。等众人走后，我把师母搀到沙发坐下，把魏可丽的情况讲了一遍，师母总算是半疑半信了。自始至终覃老师都一副任人宰割的状态，不发一言，也不表态不致谢。我和杨毅走的时候还是师母送到门口，覃老师一动不动。第二天我才知道，他根本无意去辩解什么，而是陷入深深的自责，魏可丽的处境对他的冲击力太大了。
这叫什么？解释为教育的无能？还是教育的失败？
回去的路上，我筋疲力竭，几分钟的车程，我竟然睡了一觉。杨毅推醒我的时候已经在车棚里了，不知他开着暖气等了我多久，我迷糊中听他说，“回家睡吧，不然我们俩得中毒了。明早肯定上头条！”
从车库出来，我们并肩走到两栋楼分路的地方，我有点发抖。杨毅从口袋里掏出他温暖牌的围巾递给我。我摇摇头，不忍。杨毅不客气的给我缠在了脖子上，说，“仔细收好了，回头还我！”
我已经累得脱了神，像个幽灵般走了，回到家，客厅没人，想来是我妈带着小杨梅先睡了。衣帽架上还挂着郑凯的围巾，果真一模一样。我把杨毅的围巾也挂了上去。洗漱完回房间时经过衣帽架，我把两条围巾拽下来，拿到卧室。不然我妈这人又得念叨了，买两条一模一样的围巾干嘛呢，浪费钱。进了卧室，我突然发现分不清哪条是哪条了，于是左手一条右手一条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一条上面是陌生的气味，是郑凯的。从什么开始，他的气味变得那么陌生。相比之下另一条的气味是那样熟悉，温暖幸福...的...火锅味。
我刚躺下，我妈进来了，问怎么回事。
我简单跟她说了一下情况，已经困得舌头打结了。妈妈听完，若有所思，默默的回房间了。我蒙头大睡，睡到第二天九点，醒来时头昏沉沉的。从床上起来有点天旋地转，居然发烧了。妈的，竟然这样弱不禁风。
我妈见我眼神涣散，吓了一跳，问咋的了？我说好像发烧了。我妈要打电话让我哥送我去医院，我白她两眼，烦，这点破事还值当让人送啊！我自己去。
去了医院医生让挂水，我说我儿子还没断奶。医生问孩子多大了？我说六个多月了。这可算是给医生一个开昂贵药的好理由了。医生刷刷开张单子，我去划价，四百多块钱！去他妈的。我出门到马路对面的药店咨询了一下，卖药的推荐了双黄连。我爽快的买了两盒。二十块钱不到，解决问题。回家的路上我暗自得意，我真是个聪明的妈妈！
我拎着塑料袋子回家。茶几上有茶雾袅袅，沙发上一个背影转过来，是覃老师。他已经没有了以前高大正义的神态，几乎不像个老师了。因为说心里话，我就从来没从覃老师身上发现过文化书生气，唯一支撑他教师气质的就是那一股凛凛正气。经过这次事件，他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教书育人这条路上一味的刚正不阿不一定都带来好的结果。
我以为他是来道谢的。其实他是来道别的。
情况是这样的，近几年D市各种外国语学校，私立学校遍地开花。好的教师是一个学校最大的资本，不好的教师是最大的成本。各个私立学校每个学期接近尾声时都四处活动去重点中学挖好老师。Z中好多老师都被挖走了，Z县有很多好生源也都纷纷选择到别县去读高中。当年能吸引全省学生来复读的Z中名声已大不如前。覃老师能留到现在纯粹是因为和校长的私交。这次这事发生后，校长的私交也留不住他了。等一放假，覃老师就去D市一所声势浩大的私立学校报到。那里的人事处已不止一次向他抛出橄榄枝。这一次覃老师不再拒绝。这叫不叫换个地方重新做人？
覃老师推心置腹的说这次魏可丽给他的教训很深刻，当年为了在Z中建立名气，太急功近利，对于成绩差的纪律差的学生就是斩尽杀绝。到D市去可能会宽松一些，大城市的学校相比县中来说不是那么残酷。我听了满是感慨，劝慰覃老师，“魏可丽的人生并没有停止在那一年，她后来有很多选择的机会，她是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这条路上来的，老师您不要太过自责。”
我妈奇怪的看我一眼，我躲开她的目光。她可能在诧异她这个脑袋缺筋的女儿怎么讲得出这种大道理。
我爸爸不免问起培训班的事情。覃老师说，"现在小梅有第一批生源了。学生很喜欢小梅，家长的反馈对小梅的评价也很高。目前的问题是你们可能需要另外找个合适的地方。种子公司的房子又偏环境又不好，而且听说明年那个片区要拆迁。如果小梅真打算以后靠培训班赚钱的话那就要抓紧时间找个地方，马上放寒假了，辅导班高峰期到了。我们学校焉老师的爱人三年前把工作都辞了出来开班，现在都成了品牌了，比我们上班轻松多了，挣得也比我们多多了。小梅学历摆在那儿，又在正规培训学校干过，基本素质比那个老师强太多，完全可以放手去做。"
把覃老师送走后，我头也不昏了。可能是脑子里面太忙了，把病给忘了。我回顾一下这几周上课的情形，竟有些兴奋起来。覃老师介绍的学生都是中学生，但因为电视新闻效应，有好多个小孩子的家长相约着来找我爸妈，我就多开了个儿童班。每次上课前学生都跟小鸡崽似的扑到我教室里来，围着我送花送零食送自己画的画。他们喜欢我上课时讲的小故事，教他们唱的英文歌，还有玩的各种小游戏。每次我宣布下课时，他们都齐齐的发出叹气声，“唉！又下课了！”有小女孩用胳膊绕着我的脖子说，“梅老师，我想一天上十节英语课。”有小男孩说，“梅老师，我想请你到我家去看我养的snake。”每个周末上完课我的声音都哑了，但是一想到这些单纯真挚的孩子们，我都会发自心底的感到喜悦和自豪。
有了学生的喜爱，我还怕什么呢？我当年开鞋店那点心思又回来了。我回到房间上网哗啦哗啦查了一阵子。当爸爸问我要不要干脆去托托关系把我调进Z中当老师时我已经确定下来要加盟的一家英语培训机构。要做就做正规的，打一枪换个地方的生意长不了。通过加盟我可以有团队帮我策划，从选址到装修到设备教材等都可以不用自己一个人操心。我需要做的就是凑足加盟费。六万。
我照照镜子，满面红光，吉星高照。我忘了自己在发着烧。太兴奋了。我清点了一下我的财产，翻出最值钱的一个物件揣在口袋里来到我哥的茶楼，摸出来，说，"帮我把这个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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