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怒自威，说的便是此时的忘川了罢。舒飒却未如忘川想象般的噤如寒蝉，而是更加细致地看着这火红的花。舒飒确实第一次见到这花时就有一种不和谐的感觉，如今听忘川这么一说，便了然了。这花没有叶子！反倒是花瓣一道道向上蜷曲，裂成细细条状，乍一看还以为是红色的叶子。“为什么曼珠沙华的花与叶不能相见？花落时，叶子真的会重新长出来么。”舒飒认真地问道。
忘川并不答话，而是从衣袖中取出一片已有些泛黄的叶片，他用右手食指和中指把叶片夹在嘴边，呼吸间奏出了一段凄婉的旋律。天地间仿佛起了风，所有的曼珠沙华都微微摆动着，展开她千千万万纤细的红色手指，彼此交织在一起，就在此时小艾也醒转过来，不过瞬间就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了。
“这是……血海么？”小艾呆呆地问道。因为没有叶，所以红的更加纯粹，连黄天都为之染上血色。猫儿也似被忘川的曲子惊醒般，突然说道，“这情形，和当初在淑妃姐姐陵墓里的幻境中看到的好像呀。”舒飒不明所以，“哪里像了？”猫儿回忆道，“就是漩阳帝用来炼剑的血池啊，现在曼珠沙华的摇曳和那血浪翻腾的样子竟然有些神似。”舒飒想到那令人作呕的感觉，虽然自己没去到里面看那血池，也绝不相信这两者会有什么相像之处，“不会的吧，虽说曼珠沙华的确鲜红如血，但是味道显然不会一样的。这里没有血腥味，反倒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在，给人的感觉也没有那么强烈，很温和的。”
如果舒飒现在能够看到忘川的眼睛，那或许也会和猫儿一样，觉得这是一片血海了。忘川的眼睛已经血红，但他周身却未散发一丁点的杀气，他只是吹奏着，目光想要望穿这一切。突然一个蹒跚的身影走近，因为很晚才注意到她，所以舒飒他们甚至觉得这老婆婆是突然冒出来的一般。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提着一个残缺不堪的木桶，就这么生生地挤进了这片血海，停在了忘川面前。
“川儿…你，回来了。”老婆婆颤颤巍巍地说道，这声音不强，却就这样突兀地打断了忘川的曲子。忘川收起他的叶子，稍闭双眼，再次睁开时已如之前那般平静如水，“是的，忘川来迟，还请婆婆责罚。”忘川向前鞠了一躬。这让舒飒他们大吃一惊，对眼前这位平平凡凡的婆婆顿时另眼相看，舒飒轻声问猫儿，“你当时说忘川前辈已经是你们族最厉害的水平了，那这个婆婆呢？”猫儿默然，随即又说了一句，“这个什么蓝海之国真是太深不可测了。”
虽然并不是说忘川向她鞠躬就意味着这位婆婆实力还在忘川之上，只是能令忘川这样的人为其弯腰，这位婆婆肯定也是德高望重之辈。她一身大红的衣裳，却丝毫没有喜庆之意。左手拄着的拐杖比她还高出许多，吊着一个黄色的纸灯笼，右手提着的破桶里隐约有些水，脸上的皮肤像干涸的土地般，怎么看都是一个弱不禁风的老人家。此时，她对忘川摆了摆手，目光随即落在了后面几个年轻人身上，只是看着，却不说话。舒飒想从她那古井不波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来，却是无功而返。随后，只见她咧嘴笑道，“嗯，这样子，也算是了却了一件大事呀。”
忘川也微笑道，“是呢，这样…莦咲也算是完成了任务，而且她的后人也要随我回去，小艾，还有舒飒，过来见过孟婆婆。”两人闻言，上前鞠了躬。“孟婆婆好。”孟婆婆连说好好，待礼毕，孟婆婆也不多耽搁，转身带他们向更前方走去。
“川儿不善言语，肯定还未曾跟你们两个小娃细说这幽冥之事吧。”孟婆婆边走边说道，忘川依旧没有任何表示，仿佛没有人提及过他一样，婆婆便继续说道，“这荒域之人死后魂魄久久不能消散，不肯将其能量交还与自然，如果任其这样发展下去，最后只会是耗尽这荒域的所有能量。出此打算，我们蓝海国国主才有此想法，让我等来帮其往生。归墟将魂魄吸入幽冥，而我帮他们忘记生前记忆，让他们再无牵挂，回到自然。你们说，我这般做，是不是残忍的行径啊。”孟婆婆突然问道，也不知是问给谁听的。
小艾接道，“自然不是，婆婆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而已，死都死了，还留着记忆又有何用。”舒飒默然，余光却瞟向了忘川前辈。孟婆婆笑道，“是呀，还是小娃懂事。你是莦咲的后代呀，难怪长的有几分像莦咲，莦咲是我们蓝海国的九公主，和她同时出生的十公主才是这世上最像她的人呢。十公主乳名小小，本来来此荒域寻找‘命运之子’是她的任务。”孟婆顿了顿，停下了脚步，此时他们的眼前终于出现了花海之外的东西——一条黄色的河以及一座拱桥。舒飒明显地感觉到，在提到“小小”之时，忘川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孟婆话锋一转，介绍起前面的风景来了，“这条河在川儿的要求下，现在也名为忘川，桥名为奈何，我通常就在桥上等着死者的魂魄。他们在曼珠沙华的引导下来到此处，我便会舀这忘川里头的水，他们喝了便什么都不记得了，接着就消散于这天地，回到自然了。只是这曼珠沙华，一开始是没有的。他们须在此地迷失许久，找到老身才能解脱。当初十公主来到此处，对我毁去他们记忆一事大为不满，一度跟我争执，当时川儿也在的罢，只不过川儿不善言语，他也不知道如何帮我劝解十公主。于是，小小她……唉，还是你来说吧，川儿。”孟婆婆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忘川的异样，竟是残忍地让他来回忆这段往事。
忘川紧握双手，却依旧淡淡说道，“婆婆，我知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孟婆婆也不作声，继续往桥上走去。小艾却是对小小的故事还很好奇，问道，“小小祖宗怎么了？”舒飒顿时觉得身边这个女孩神经有够大条，虽然舒飒对自己的感情无从把握，当他敏锐的感知能力还是很轻易地嗅出了此时空气中的氛围，是冰冷的。
舒飒拧了小艾一下示意她不要再问了，小艾却是吃痛，挥拳就向舒飒打来。舒飒顿时后悔自己竟然忘记了小艾暴力的属性，为了躲开这一拳，差点摔倒。猫儿看不下去了，咧开嘴凶了一下小艾。却不想小艾一下就迷上了猫儿，“哇，我今天才发现你这只猫原来这么可爱的呀，以前都闷闷的，一点都不好玩。”伸手便来抱猫儿，猫儿轻巧地避开，率先跳上了奈何桥。这么一阵嬉闹让气氛缓解了许多。
孟婆婆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回应着忘川的道歉，“知道错了就好，快点离开这里吧，免得你又胡思乱想。”说罢，一行人都上了奈何桥。舒飒不由地回头看了一眼，那片血海也好火海也好，依旧甚为壮观，仿佛正在向他们道别。小艾刚被转移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小小”身上，不过经过舒飒的提示，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
奈何桥桥顶的中央摆着一块光滑的石头，孟婆婆指道，“我一般就坐在这上面。小小和我争执过后，我也做出了妥协，在这上面刻下了每一个死者的记忆，只是不知他们能否找到自己曾经拥有过的记忆。我安慰他们，能量散尽之后又会在新的生命里汇聚，成为新的魂魄，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还能汇聚在一起，不过尘归尘土归土，既然已经忘记，那又何必同从前一样呢？所谓的新生，那自然得是焕然一新的。”
舒飒其实心底最大的疑问是他们为什么要来找他，刚才孟婆婆提到“命运之子”又是何意。不过为了将猫儿顺利地送回去，他也不想节外生枝。至于小小的故事，他联系到身后那片血海就已经大致了解。怪不得猫儿会联想到炼剑时的血海，舒飒默然。
走过奈何桥，记忆就停留在了彼岸，这也是曼珠沙华被称之为彼岸花的缘由。忘川终于是回过头来，深情地望着那片花海。孟婆婆见他如此，便说有一位故人的魂魄还在此等候，让他去见见。众人一惊，心里都猜想这故人怕是淑妃吧。只是孟婆婆只让忘川一个人去见，将舒飒和小艾两人留在桥头等候。小艾见他们一走，便迫不及待地问舒飒，“小小祖宗到底怎么了嘛，看你的样子好像知道一样，一点都不好奇。”
舒飒只是望着彼岸那边花海，也不言语，此时的舒飒却是像极了刚才的忘川。猫儿也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朝圣般的姿态，美丽的曼珠沙华哟。
(https://www.mangg.com/id37499/2034792.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