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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洹水,吴起又回到了阔别一个月的西河之地,然后就专心在此守卫西河之地。而此时的魏文侯也步入了耄耋之年。自那场大战之后他就逐渐将国内的军政大事交给了未来的储君魏击处理,而在此期间吴起也把西河管理的井井有条,凭着从老师卜夏那里学来的东西,在西河的这几年期间为魏国培养了大批的将才与可用之人。
吴起大败齐军归来的第五年,魏文侯便驾崩了,公子魏击继承了魏国的王位,是为武侯。而也就在两年前,老将乐羊也致仕隐居,第二年,这位曾经纵横沙场的将领也黯然逝于隐居的小屋。后三年,为相二十多载的魏成子也与世长辞,李悝接替了他的位置,可刚过了八年,李悝也死在了任上。
也就在李悝逝去的那一年,早年就跟随魏击的王错成为了新一代的相国,同年,魏武侯一道指令就将常年跟随吴起的陈长风调回了洹水城,担任拱卫京师的统帅之人,凌伦则被调到了北塞要地,与赵釴共同防御犬戎。总之,吴起的得力部下都被抽调到了各地。
第二年,魏武侯与王错同到西河视察,来到西河的第二天,魏武侯、吴起、王错君臣三人同游洛水河畔,谁也不知道他们当时谈论了什么内容,可第二天后魏武侯等人就匆匆离开了西河。
一个月后,魏武侯就回到了都城洹水,也是从那之后,洹水城里关于西河守将吴起的谣言就满天飞,有人说他当初为了在鲁国时刚谋得官职就买回大量的女婢,十足一个好色之徒;也有人说他为了取得鲁国国君的信任,竟狠心杀掉自己的结发妻子;也有人说当年他的母亲逝世时居然不回家奔丧,仍旧一心只读帝王之书,简直是一个不孝子。最初这些流言蜚语只在市井之间流传,可没过得几日,就连朝堂之上的的大臣们也听闻了这些传闻。身处京师的陈长风任凭他怎么解释,这些谣言却是越传越烈。
又过了几天,朝堂之上就有大臣针对吴起这个问题提了出来,最初的时候众大臣还是大都站在了吴起这边,可到了后来,大多数人也开始深信不疑。甚至到了后面,一些大臣居然提出要以此罢免吴起,虽然陈长风据理力争,可怎奈势力单薄,三天之后魏武侯就下达了罢免吴起西河郡守一职的命令,并着其回来。
在使者出发的时候,陈长风也同时令自己的一个亲信先一步抵达了西河,告知吴起洹水城里发生的一切。十天后,当吴起从使者手里接过魏武侯的令旨,脑海里回旋着好友陈长风托人捎来的口信:“这些都是王错的阴谋,都是王错一人搞的鬼!”看着布帛上魏武侯接近于斥责的指令,身为当事人的吴起知道,没有魏武侯的许可,他一个小小的王错又怎会有这胆子?
吴起迎上使者不善的目光,轻声道:“赖大人,可否容吴某先行处理一些事情?”这位赖姓使者方想开口拒绝吴起的要求,可看到他身后如狼似虎的士卒,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换上一副笑脸道:“只要将军喜欢,想留多久都可以。”同时心里却想到:“只要你回到洹水,有的是方法整你!”
看着使者闪烁的眼神,吴起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无奈,“此间之事,在我离开西河之前谁也不许提及!”吴起严厉地吩咐旁边的几名魏武卒。
不再理会使者,吴起率身走出帅府,向传令兵小鬼儿看了一眼,不待吴起开口,小鬼儿利索地拿出了腰间的胡笳吹了起来。吴起刚走到校场上,底下的五万魏武卒便已集结完毕。二十年的时间,曾经追随吴起东征西讨的魏武卒如今已十不存一,不是战死沙场,便是归老还家,能够幸存下来的已是寥寥无几。
这些新招募的魏武卒也许没能与吴起在沙场上建立起深厚的友谊,但朝夕相处的训练也使他们之间产生了同样真挚的感情,吴起平时就平易近人,深得士卒拥戴,这些魏武卒看着吴起就如看着自己的大哥一般亲切。
底下的魏武卒仍不知吴起被罢职的消息,仍是一个个充满期待地看着陪伴了自己多年的主帅。吴起逐个、逐个地看过去,想要把这些熟悉的面孔刻在自己的心上。底下的魏武卒也觉察到了吴起的异常,众人的目光都不觉投向了一直跟随吴起的传令兵小鬼儿。
迎着底下众人询问的目光,小鬼儿强忍着泪水撇开头去,不去看底下的伙伴,他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而违反了吴起给自己下达的军令。
底下的魏武卒,从最初的激昂,渐渐地变得焦虑,可没有吴起的命令,他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又像过了一世。望着底下五万士卒疑惑的神情,吴起平静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在此待到傍晚,没我的军令,谁也不许离开。”说完,吴起就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帅府,解下墙上的龙渊,将他别在了腰间,跳到使者准备的一辆马车里,任由车夫驾着离开了洛阴,远离西河,朝京师而去,离开了这个他为之奋斗一生的地方。
马车从东门平稳地向前驰去,马车后面,是此行的使者车架,马车四周,几名虎视眈眈的侍卫时刻紧盯着马车的动静。吴起从车窗向外看去,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林耿曾经驻扎的那座树林。沧海桑田,见证了多少代的人事变迁,这些树木依然挺拔地生长着,人的一生相比于这些寿命亘久的物种来说只不过是白驹过隙般的短暂。
吴起自嘲一笑,放下窗帘,索性合上了双眼,不去想任何事情,等待着宿命的到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后面的使者急急忙忙地来到吴起的车架旁,略带哭腔地说道:“将军,你快叫后边的士卒回去,让他们别再跟了,要不然到了洹水,小的也不好交代啊!”
吴起暗叹一声:这些小子,还是没能遵守自己的军令!
吴起跟着使者来到后面,只见在五十丈开外,五万多的魏武卒跪在那里,满脸不舍地望着吴起,看着追随了十多年的主帅。吴起看着脚下的土地,想到自己此番一去,西秦必会趁机截取西河,曾经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吴起也双膝跪了下来,将脸贴近了这片相处多年的土地。五万魏武卒也向着这边磕了三个响头,吴起站起身来、拔出腰间的龙渊,最后再看一眼前方的魏武卒,右手一划,在前方的土地划下了一条印痕。
做完这些,吴起不再理会使者的担忧,直接回到了马车上,命令车夫继续驾车。忐忑不安的使者回到自己的马车上,紧跟着吴起马车的步伐。
使者忧心忡忡地注视着身后继续跟来的五万魏武卒,终于,魏武卒终于抵达了吴起所划下的那条线,让使者心头一松的是,这些魏武卒只是来到那条线旁单膝跪了下来,并没有继续跟来。
马车又继续向前驰去,经元里,过阗渊,终于来到原魏国边界。这天,吴起继续在车上闭目养神,前进的马车突然又停了下来,一声惨叫从后方的马车传来,吴起继续待在车里不动。过了一会儿,马车明显摇晃了一下,接着又继续前进。吴起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随着马车前进。
过了很久,当马车渐渐驶离官道时,吴起突兀地问道:“你们有什么打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和陈小子商量过了,以后咱们三人就去北塞放牧,再也不理会这些事物。”声音的主人又继续解释道:“当然,主要是因为那里的马奶酒太好喝了!”
吴起故作严厉道:“就你小子这德行!”车厢后伸出一个人头来,脸上绽放着阳光的微笑:“看来大哥是答应了!”
吴起顺势一脚将那人踢下车去,马车后传来一声“惨叫”,吴起也跟着跳下车去,与好友陈长风拥抱了一下。
三人就此来到了北塞……
世事总是那么无常,原想在北塞终老一生的吴起、陈长风、凌伦三人却没能如愿,最后被魏武侯继续追杀,就连曾与吴起有关联的赵釴也受了牵连。无奈之下最后四人又只好跑到了地处南方的楚国。这些年的楚国的内乱刚在悼王这一位君主结束不久,多年的内乱使得楚国满目疮痍,尽管坐拥神州大地最广阔的土地,可综合实力在各大诸侯国之中并不乐观。
悼王原本就不是一个甘于平庸的主儿,要不然也不能够力缆狂澜,拨乱反正,平定了楚国的内乱。雄心勃勃的悼王一听说大名鼎鼎的吴起竟然跑到了楚国,立即任命吴起为令伊,掌管楚国的一切改革事宜。
不到三年,整个楚国上下便焕然一新,国库充盈,士卒的战斗提升了几个档次;同年,吞并北边的陈国,侵占南边的蔡国,威慑千里、震惊诸侯。而魏国这边,在吴起逃亡的那一年开始,魏武侯就把将近八万的魏武卒解散,混入了其他普通士卒中间。就在吴起率领着楚国士卒夺取北陈、南蔡的这一年,秦军终于越过了洛河,夺去了阴晋城,大有重夺西河之地的势头。
又过了几年,果然如吴起所说那般,没有自己镇守的西河终被西秦夺了回去,魏文侯后期诸多军事行动终成一场梦幻空花。楚国的改革这几年在吴起的主持下也是如火如荼的进行,但同时也得罪了一大批贵族世家。
那一年,悼王逝世,那些贵族世家欲杀吴起,适逢吴起来灵位前追缅悼王,激愤的世家们弯起弓箭向吴起就射了过去。多处中箭的吴起挣扎着来到悼王的尸身旁,从自己身上拔出了一支箭翎插在了悼王的身上,嘴角发出了一丝冷笑。
弥留之际的吴起抚摸着怀中伊人昔日的发簪,依稀中看到,在那冰天雪地的天地尽头,一名身穿淡紫衣裳的姑娘正微笑着缓缓向自己走来……
吴起死了,曾经纵横沙场多年的将领没有死在疆场之上,却窝囊地死在了这些贵族手里,而这些贵族日后也被新晋储君全部斩杀殆尽。
吴起死了,曾经的无敌将领,曾经令秦军闻风丧胆的战神吴起,曾经……
吴起死了,伴随着杀妻求将的恶名,背负着母丧不归的骂名,就这样归去了。
也许,在吴起逝去的那一刻,什么荣誉,什么骂名,于他而言是那么地无足轻重;也许,死,于他,更是一种解脱……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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