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白海湾孤儿 > 第八节 玠炎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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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旷衙内,这么早是要去哪消遣啊?”玠炎庆幸自己来的早,正好遇上了他,不然还真不知道去哪找。

  “玠,玠炎大官人,侍卫长,您怎么有功夫回来了?”思旷压着嗓子,却有些结巴的说。

  “找你呗。”玠炎用马鞭轻轻抽了一下思旷的肩膀,然后把他钩了过来。每次见到这人,他都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大官人找我是什么事啊……”思旷一脸殷切,可声音却小的几乎听不到。他猫着腰,慢慢脱开玠炎的马鞭,然后踮着脚走上门前的台阶,半边脸贴着门听了许久,才又蹑手蹑脚的走下台阶,对玠炎说道:“大官人,咱们走着说?”

  若是被一个路人撞见思旷的这幅模样,保准会觉得他是个闯了空门的窃贼。即便认识了他多年,许多时候玠炎也想不通,他们长林家也算是北河一带有些名气的大家族,却养出思旷这样一个活宝来。

  玠炎牵起马,同思旷一起慢慢走在巷子里。“思旷衙内近来可有交游?”思旷父母是长林一氏的旁系,家产在王兴称不上富豪,但足以支持一家吃穿用度,也够思旷不仕不商的吃白饭,做个逍遥贵公子。可思旷这人很有意思,他从小就一心希望结交各路豪杰,做一个游侠。从十几岁开始,一直到现在三十多岁,思旷始终保持他的游侠精神:终日跟城内外的乞丐、小偷、黑帮混混搅在一起厮混,常年宴请、接济那些算命先生、镖客和江湖艺人。

  没有!绝对没有!不敢了!真敢了!再也不敢跟他们交往了。”走出了思旷家门几步远,思旷才放大了声音。他连连摆着手,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

  思旷如此,是由于几前他的一次“探险”。那是个晚上,思旷跟两个喝的大醉的“侠客”朋友,搂着同样醉醺醺的花酒酒楼姑娘在城中闲逛,突然奇想,准备打劫一户大户,散财给穷人。也是运气好,他们摸到了紫旻宫外墙下,躲过了守卫,翻进了宫墙。那时玠炎还是侍卫副队,领着兄弟们巡夜,把这几个正往正厅摸索的“侠客”“侠女”逮了个正着。玠炎认出来这个自打小时候搬来王兴就住在一条巷子里的邻居,好在他们也还没干什么,思旷家又是王兴的官员,玠炎便职权把他们放了,只是私下里狠狠说教了一顿。

  思旷性格固然散漫,但傻子也明白,潜入首席执政官邸这种事,捅到治安院或是监国司去,若是再被政敌利用,他一家上下甚至整个长林一氏就可能就要遭到灭顶之灾了。从那以后,思旷见到玠炎都是一副毕恭毕敬又十分怯懦的样子,活像之要被宰的鹌鹑。

  玠炎知道,鬼才相信他不再跟那些朋友联系了。“少装蒜,我有事要你帮我。”玠炎正色道。

  思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您说,您说,我一定能给您办妥。”

  “监国司底下人的事,谁能清楚一些?”

  “啊?监国司?”思旷有些吃惊,“您问监国司的事……还用问我吗……”

  “过不过脑子,都说了是底下人的事。”玠炎抄起马鞭拍了一下思旷的脑袋,“监国司跟治安院的关系怎么样?”

  “这个啊,您是说下边办事的人吧。这么跟您说,那是差到家了,治安院哪怕逮到一个密探赶马车不带着粪兜,都能抽上几十鞭子,监国司也是,成天盯治安院治安厅的那些办事牌兵们,从早到晚的。两边没事总能打起来。”

  玠炎只听过治安院和监国司的官员曾在议政的时候大吵起来,看来下边的情况也是如此。这样说来,治安官袒护监国司的密探,无论如何都不太正常。似乎该找一找当天当值的治安官了。“我要是想着几天监国司抓了哪些人,有路子吗?”

  “哎呦,我的大官人。”思旷努努嘴,做了一个尴尬的表情,“我们跟他们不是一路的。您要是问我昨晚谁家丢了什么东西,我一个时辰就给您探出来;可这王兴城里,大白天丢几个人,这,这没法找啊。”

  听着思旷的话,玠炎有些咋舌。他想了想,觉得姑且试试看吧。“那我要是告诉你谁被监国司的抓了,能帮我问出是什么缘由,是谁指使的吗?”

  思旷脸上有些艰难。忽然,他变得兴奋了许多,“人是什么时候被抓的?最近吗?”

  “就这几天,还有今天。”

  思旷舔着嘴唇,“大官人,我不敢保证能给您打听得到,可眼下还真有这么个路子。只是您要是真想把事情弄清楚,最好得自己去一趟。”

  “去哪?”说着话的功夫,二人已经走到了巷子尽头的路口。

  “不瞒您说,我今天是要去赶一个朋友的饭局。”思旷笑的有些发浪。

  玠炎皱皱眉,“这么早,有什么饭局?不会又是你请那些人吧?”

  “不是不是,这回还真不是了。”思旷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一个朋友,前几个月叫监国司抓了,本来是九月份放出来,谁想还没到秋收节就出来了。这不是高兴吗,说要在清水街摆一天的花酒,好好乐呵乐呵。”

  玠炎倒是第一回听说有早上去吃花酒的。“刚从监国司监狱里放出来,又能如何?”

  “您不知道啊,这监国司黑牢有个规矩。提前释放的犯人放出来以后,都要请抓他的密探喝酒席,这叫冲晦气。”这不是正好么!”思旷朝玠炎挤了挤眼睛。

  若想去问那些密探,玠炎又何苦来找思旷,况且能从那密探嘴里问出什么简直比让简文王显圣还难。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可以一试——眼下除了去找治安院也没有其他的线索。最多白跑一趟,听听那无赖吹的牛。只不过,对于玠炎来说,比起一无所获,眼下要去的清水街却是个更大的问题。

  “您怎么想的?”思旷看玠炎不吭声,有些着急的问。

  玠炎长抒一口气。“走吧。”思旷看着他,脸上又泛起了笑容——并不是刚才那种媚笑、也不是思想着花酒的淫笑。玠炎瞪了他一眼,牵起马独自走了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来到清水街。玠炎站在街口,整理了几下衣服,才迈步向前走去。思旷赶紧跟在一遍,给他指了指前边一幢三层红漆青瓦房,“就是那。”玠炎看到,二层露台栏杆上横着一块牌子,上书着三个金漆大字,“梦红楼”。而思旷,则早在指过以后,就一溜烟跑到了那梦红楼大门前,跟门前站着的两个壮汉攀谈着,还指了指玠炎。

  等玠炎走到楼门前时,思旷已经不知哪去了,而一个伙计打扮的小童牵过玠炎的马,恭敬的行了一礼,把马顺着楼侧面的巷子带进去了。随后,一个穿着淡绿色对襟襦裙的女子向玠炎轻步走来,揽着玠炎半只胳膊,往门里拉。

  玠炎瞟了一眼,发现那女子的领子里就只有件纱肚兜,肌肤隐约可见,至于,他根本没敢瞧。“思旷衙内哪去了?”他强忍着问那女子。

  “到楼上望春居等大官人去了,思旷衙内要奴家好生伺候着大官人呢。”女子娇滴滴地说着,往玠炎身上凑。

  “谢了。”玠炎脱衣服似的突然甩开女子,快步冲上楼,留着那女人傻愣在原地。

  大早上包房间喝花酒的,只有那一间屋子。玠炎很快找到了望春居。门没关,他轻轻走了进去——虽然没什么必要。

  屋内,中间一张圆桌上,十几个粗衣短衫的黑汉子在吆喝着赌骰子,几个姑娘在一旁端着酒打哈欠。而屋子靠窗户一侧,一个小桌子上,两个大胡子的中年男子、一个如刚才一般的女子和思旷正推着牌九,似乎赌的是脱衣服,一个男的已经只剩下一条布内裤,女子的襦衣外件也被脱掉了。

  玠炎没吭声,在门边的椅子上坐下。思旷很快就看到了他,怪笑着朝他摆了摆手,然后碰碰身边还有衣服的那个长胡子,说了些不知什么内容。长胡子盯着看了看玠炎,站起身朝他走来。

  长胡子坐在了玠炎身边。“听思旷说,您是紫旻宫里头当差的?”长胡子声音十分洪亮,几乎盖过了对面赌桌上的吆喝声。

  “嗯。”玠炎并不太喜欢他,只是他知道,这种人,最看重的就是别人的尊重,“敢问阁下大名?”玠炎轻轻的对他拱手抱拳。

  “您抬举了!俺粗人一个,二黑,自己起了个氏叫雷厉,可惜没家,哈哈!”长胡子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但音调更加高昂,他挥手招呼来一名姑娘,抄起酒壶给玠炎倒上满满一杯酒,送到他面前,“啊,玠炎大官人,您来赴俺的酒席,给俺面子!俺交您这个朋友了!”他用了的拍了一下玠炎的手臂,酒洒了玠炎一袖子,然后用酒壶碰了碰玠炎的杯子,用壶嘴对准自己的嘴灌酒,没一会一壶酒就一滴不剩。玠炎轻笑了一声,也喝干了杯里的酒。姑娘忙给二黑递上一壶新酒,又给玠炎续上一杯。

  玠炎看着站得离自己极近的姑娘,咽了口口水。“我,咱们说的事情,别让旁人听着。”玠炎看了看身边的姑娘,感觉背后出了一层汗。

  “好!”二黑朝姑娘挥挥手,“你起开,去那边伺候他们去吧。”姑娘低头应了一声,退到赌桌那边去了。

  玠炎如蒙大赦一般松了口气。他定了定神,又抿了一口酒,开口道:“您是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

  二黑听了玠炎这话,突然脸变得通红,眉毛拧在一起,转身朝思旷的方向看了好几眼。然后喘了几口粗气,捋了几下胡子,才开口说:“这,什么放不放的,那密探是我兄弟,他找我去那边耍耍,耍耍的!”说着,他眼睛又瞪了起来,好像要掉出来似的。忽然,二黑又一副有所悟的样子,“今天这顿酒是要请我那朋友的,他要升职了!”

  玠炎喝了一大口酒,以便能将笑容装作是被酒辣的。“哦,我是想问问,这几天那监国司黑牢房里边的事,不知道您知不知道。”

  “您问这啊!那早说!扯什么我去那边耍!”二黑有些不耐烦,“你问就是了,我昨天晚上回的家。”他又喝了一大口酒。

  “昨天,或者前几天,黑牢房里有没有送进一家老小好些口人?”玠炎问。

  “有啊,这几天天天有。前天一下子来了三十几个,老的老小的小,还有女眷。我们进去时候只是蒙着眼睛,他们还都堵着嘴呢,都不让跟他们说话。”二黑回答,“我说是他们!他们蒙着眼!”

  玠炎被弄糊涂了。三郎和二狗的家人是今天被抓走的,而且也不会有几十口人。监国司抓这些老人小孩,是准备养起来好玩吗?

  “你们知道这都是什么人吗?抓他们做什么?”玠炎随口问。

  “哎哟,大官人您都不知道,我上哪能知道去。官府的计略俺们这些人哪懂得!”二黑揉着胡子,“他们又不让说话,谁知道都是什么人!我们都以为是被查抄的大官家眷呢!”

  问他的确没什么用。玠炎摇了摇头,一口喝完了剩下的酒。这几天,如果有官员被查处,怎么也会知会执政一声。看来还是得去一趟治安厅或者治安院了。玠炎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感觉到有微微晕眩。应该在还没有完全喝醉的时候赶紧离开这里。他放下杯子,又朝着二黑拱了拱手,“多谢了。我还有公务在身,咱们日后再叙吧。”说罢,起身要走。

  “诶?您不见见我那朋友?说不定他能知道多些!”二黑站起来挽留。

  玠炎完全没有打算见他的那个密探“朋友”。王兴城内的密探,不算上监国司里那几位坐堂的,玠炎一个不认识;可他们却未必不认识玠炎。正准备推辞,二黑却一把揽住玠炎的肩膀,转向门口,“你看看,这就来了。”

  在门口,站着一个矮瘦的黑衣男子。他面无表情,没有胡子,看不出年龄,白白瘦瘦的,但习武多年的玠炎能清楚的看出,他脸上的横肉,只要一咬牙就会脉络清晰的凸起,绝不是个文弱之人。玠炎有点紧张。他当然不怕这个小小的密探,只是执政要他去暗中打探,可这刚开始什么线索都没有就漏了马脚,实在有些丢人。

  好在那人先开口了。“这位是?”他上下打量着玠炎,仍是一脸僵硬。

  “执政厅里当差的侍卫,思旷衙内的朋友。”玠炎忙回答。二黑看了他一眼,但没做声,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迎上前去,把那密探邀进了屋内的赌桌边,招呼着两个姑娘陪他玩骰子。然后自己跑回玠炎身边,把他拉出房门。一出屋,二黑就眯着眼睛对玠炎说道:“大官人,您看,俺这朋友您没白交吧!”

  玠炎努了努嘴,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谢了,我欠你个人情。”想了想,玠炎又说,“能再帮我个忙吗?”

  “您说。”

  “帮我问问你那朋友,这几户人家是不是在监国司的黑牢房里头,要是在,再帮我问问是哪个密探领人把他们抓了的。能成吗?”玠炎拿出一张小小的黄草纸递给二黑,上边是浩温三人的家人名字。他又从荷包里掏出一枚金币,捏在两指之间,递到二黑的袖管里。

  “你这干啥!俺说交您这朋友,可不图这个!”二黑急急忙忙的把玠炎的手推了回去,然后结果黄草纸,“问倒是没啥,我不知道咋说啊。”

  “直接问,就说是思旷的朋友。他家是大族,不会有事的。你问到了告诉思旷,让他告诉我。”

  “好,好,这样行。”二黑乐呵呵的,“我这也算是为执政出力了?”他低声问着玠炎。

  玠炎笑了一下,嗯了一声,又摇了摇头。

  “得嘞!俺明白!俺回去了!”二黑拱着手,深深地欠着身子,返回了屋内。

  玠炎摇摇头,只觉得有趣。他快步下了楼,出门领了自己的马,飞快的离开清水街,直奔管辖浩温家住的外城区的城南治安厅。

  此时的街道,已经不如清晨那么通畅了。尤其是南边的外城区,这里多是老房子、商铺的仓库,道路本就不宽敞,而许多装载着蒙着油布的大车拥堵在路上,使路上所有来往车辆行人都无比缓慢的挪动着。

  在街道上好一阵穿梭,玠炎才到了城南治安厅正门口。可令他错愕的是,在治安厅的门口,站门岗的不是治安厅的牌兵,而是四名穿着黑衣的监国司密探。与平日里见到的密探不同,他们并不是穿着黑色深衣,带着黑披风,而是穿着一身及其紧凑的服装,收袖收腿,有些像军队的战袍。

  四人看玠炎朝门口走来,由门的两侧站到了院门前,挡住了玠炎的去路。

  “怎么回事?”玠炎翻身下马,走上前问最边上的密探。

  密探看了玠炎好一会。“您是哪家的差使?来找什么人?”

  “来找这的治安官。”玠炎感到一丝失落,这密探竟然也不认识他。其余三人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没有什么反应。也许是监国司最近招了不少新人?

  那个密探还算和善,“现在城南治安厅的事务都移交到了上城区治安厅,或者到治安院也可以办,再或者来监国司在外城区的官厅也可以。”他给玠炎解释着。

  玠炎朝门里瞟了一眼,几个穿着黑衣的人来来回回的走着,一群牌兵站在一个角落里,不知在议论什么。

  只是,刚才那个密探的话,似乎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你们不是本地人吧?”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几个密探都不认识他。

  “什么?”

  “我是说,你不是本地人吧,而且应该是刚到王兴,还没住几天,连房子都没租。”玠炎说,“我们这不说上城区,我们说官区。王兴的密探,不可能住在外城,都应该会在官区住的,不论买还是租。”

  密探有些狐疑,他看看三名同伴,点了点头。“我们是从别处调来王兴的,现在还住在客栈。”

  外地调来的密探。大批被抓的妇孺。三户被抓走的普通市民。玠炎回溯这一天的信息,头脑变得混乱起来。他感到有些异样的不安,但实在看不出这些事情的联系。

  至少他们不认识我。“到底怎么回事?”玠炎的语气硬了起来。他掏出紫旻宫的腰牌,在四人眼前晃了晃,阴着脸说:“吾是执政院派遣官,奉诸位执政与治安院之命来此公干,尔等再敢阻拦,当治尔等之罪!”

  四名密探的年龄都不太大,而且似乎也都是新手。他们被玠炎吓住了,竟然都说不出话来,只是在那里拱手低着头。过了一会,还是那名密探开了口说:“上官,上官请息怒。我等也都是奉命令在此,实在不是有意阻拦。上官若想进去,也请先给小人们留个过条,我们也好交代。”

  玠炎倒是有些欣赏起这年轻的密探了。“里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他仍板着脸。

  “这,”密探与同伴们交换了下眼神,“治安官叶钧-眠后在官厅缳首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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