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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不愿相信那只是梦境,他分明那么真实的出现在她面前,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为什么他们都说她昏睡了很久,他刚才明明在这里的,也许只是出去走走,也许只是稍作休息,也许……她要见他,他就在附近,只要她叫一声,他就能听见了。
“庆远哥哥!庆远哥哥!”她死命的呼喊,呼喊,可是门口空荡荡的,除了回声什么都没有听见。
……
几天后,她偷了间隙溜出家门,大步流星的往镇上赶去,无论如何她要问个明白。
穿街走巷,脚下跟生了风一般,不多久,那座高阔的宅院已遥遥在望。顾不得喘息,她一鼓作气更加卖力的奔跑,同时在心里盘算如何能够进到里面。
方家的大门敞开着,前面空地上停了一辆马车,夕霞色,缀流苏,微风拂过煞是好看。方家的车乘她是认得的,不是这般模样,不知是谁家的女眷到此做客。
一声雄壮的嘶鸣声骤然响起,惊得她停住了脚步。定睛一看,右边石狮子旁拴着匹高头大马,有个小厮正在为它梳理鬃毛。马的另一头站着个人,时而弯腰时而侧身,看得不太真切。踌躇着,那人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恰是眉目清俊,袍服正红……
她的心跟着一阵狂跳,“庆……”
“珞儿,你当真不下来么?我可要进去了。”他同时开口,正对着轿门的方向。
静静的等了一会,不见回音,他再次说道:“好吧,我去请我娘来,到时候……”
嘤咛一声,薄帘轻动,一只白如凝脂的手缓缓的伸了出来。
笑容在他唇边迅速绽放,他轻快上去柔柔握住,不料内里翻转,正欲抽离。囊中之物岂容有失,他反手将它牢牢扣紧,又猛的发力,那人便惊叫着离了座位,不偏不倚的跌进他怀里。
“噢,你欺负人!”说话的是个明艳的女子,一边跺脚一边推他,
“珞儿,你再耍赖我可要……”
“庆远!庆远!”正在这时方夫人的声音传了出来,风风火火的,随即一群人到了门口。
他欢快的迎了上去,“娘!”
“哎!”方夫人抚着他的后背,泪光莹莹,“你总算回来了,娘在家没一天睡得安稳,就怕你在外边吃不好住不好,快,让娘仔细瞧瞧,是不是瘦了许多。”
“繁华不过陵都,娘以前常这么说的,而今怎么忘记了。”
“话虽如此,总归不如家里自在。”
“是是是,娘不在身边到哪都只能算作流浪。”
“贫嘴!”方夫人故作生气的掐他脸颊,余光瞥见了后边的人,微微一怔嗔怪道:“你这孩子,只顾着和娘说嘴,倒是冷落人家了。”
他讪讪一笑,拉上那女子道:“娘,这就是尹珞,我们是专程回来接您去陵都和爹爹团聚的。”
尹珞甜笑,盈盈一拜道:“伯母,珞儿给您请安了。”
方夫人赶忙扶起她,“好孩子,刚才是我的不是怠慢了你,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伯母客气了,之前常听方伯伯夸您,说您持家有方,把家里上上下下打理的一丝不差,珞儿早想着要来拜谒了,方才又看到你们母子情浓其乐融融的,心里更是羡慕不及呢怎会介怀?”
方夫人点头,紧握她手又端详了一番,“瞧瞧,到底是大家闺秀,这气度模样都无可挑剔,只怕我家庆远配不上你呢。”
尹珞羞涩的笑了,“伯母过奖,珞儿哪有这么好。”
“嗳,好就是好,我娘看准的绝不会差!”方庆远笑嘻嘻的来凑热闹,尹珞似乎不太领情,只淡淡的扫他一眼,没有做声。
方夫人见状,不动声色的掸了掸他身上的灰尘,跟着眼睛一横。
方庆远愣了下,随之会意,忽的将尹珞拦腰劫住,用胸膛抵紧她下巴说道:“一路上跟我说见了娘要这般那般,现在却改了章程,一口一声伯母,当真还在生我的气么?看我怎么饶你!”说罢低头寻找。
在场的大都是姑娘家,一个个看的面红耳赤垂下了眼。尹珞更是羞急难当,用粉拳猛捶他道:“哎,你这是……快放开我呀!”
“你先说服也不服?”他不慌不忙,眸子里盛满了笑意。
“放手!”
“我不!除非……”他坏笑着更近了几分,眉山目水,尽在唇畔。
尹珞喊道:“娘,他又欺负我,您管不管?”
方夫人自是眉开眼笑,连连应声,“管!管!珞儿莫急,看娘怎么收拾他!”说罢直接去拧儿子耳朵。
“哎哟,娘,轻点轻点,疼!疼!”他很夸张的叫唤,逗得尹珞咯咯直笑。
多么美好的一幅画面,母慈子孝,你情我浓,原是她梦里希冀的样子,却不想……墙根这边,她酸涩的看着,胸口像压着千斤重担一样艰难起伏。
“如今公子已是订了亲的人,这位就是你们的少夫人,还不快来见过。”笑闹过后,方夫人清着噪子郑重宣布。
众人齐喏,纷纷上来行礼。尹珞含笑,不胜娇羞,方庆远则笑意盎然的搂紧了她。
“夫人,照您的吩咐饭菜已经摆好,公子和少夫人可以用膳了。”玉墨从门里走了出来,对着小主人和尹珞一一补过礼数。
“嗯,瞧我这记性,只顾着高兴了,走,咱们进屋边吃边聊。”
“好。”方庆远正要搀扶母亲,尹珞已经亲亲热热的挽住她臂膀,两人对视不禁一笑。
“庆远哥哥!”看他即将消失,她如梦初醒,疯也似的冲了出来。
他的身子抖了一下。
“庆远哥哥!庆远哥哥!”她加紧喊道,生怕他没有听清。
他迟疑着,慢慢回首,脸上尽是愕然。分别半年有余,他的相貌一如往昔,惊讶的表情也是一样。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他望着她,眼神迷离,喉咙口耸动了数次,终是没有出声。
“姨妈说你订亲了,是真的吗?”她走向他,步履沉重,仿佛每走一步就越接近答案。
他避开了那道炙烈的目光,侧了侧身,留给她一张清冷的脸。
“庆远哥哥,我们多久没见了,你还要走吗?”“什么时候去闵罗塔?你说过会陪我一起去的。”她继续唤他,一如往常。只是无人应答,周围也静谧的可怕。
“庆远哥哥,说句话好吗?”
又静默了一会,人群里响起了咳嗽声,沉沉的,听着是有人刻意为之。她转过脸,看到玉墨在暗暗摇手,要她快些离开。
这时,方夫人睥睨着发出一阵冷笑,“一个下等的奴婢竟想攀龙附凤做我方家的主人,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没有理会,径直踏上台阶,仰头朝他软声说道:“庆远哥哥,我不会为难你的,只要你一句实话便好,黄花树下的那些话还算数吗?”声音很低,低的只有他一个人听到。
眼眸闪动,余光咫尺,一丝光彩在他瞳中若隐若现。
“庆远哥哥。”她柔声唤着,小手攀上他大红的袍子。这颜色太过鲜艳,刺得她有些晃眼,以前他一向不喜这样的衣着。
他的手开始移向她,很慢很慢,仿佛承受着巨大的阻力。眼看着两只手就要并到一起,他却改了主意用力一扯,滑滑的缎子立刻从她手中溜走了,连带着那丝光彩也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庆远哥哥!”
他昂起头,毅然转身跨过了门槛。红袍飒飒,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锦衣丰华许旧容,奈何年少梦已空……耳畔似有呓语,听着极其苍凉。她闭眼苦笑,如意庵里的那支签真的应验了吗?她还没来得及去闵罗塔许愿,听说那里的签才是最灵的,这个不算!不算!
“你该走了!我们方家不欢迎你!”方夫人的声音再次入耳,充满了快感。
确实,她也再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她追望着他,幽幽说道:“庆远哥哥,我要回去了,你真的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那个背影纹丝不动,沉静的像一座泥塑。
“我这就走,夫人,请把那只铁木匣子还给我吧。”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面向方夫人并伸出了手。
“什么?”方夫人斜挑起两道细眉,似笑非笑。
“前些时候您问我要走了一件旧物,原是我爹娘留下的,只是个念想,放在夫人那里也没有用。”
“哼,我方家什么好的没有会稀罕你的东西,若说是一只破篓或者一口破锅我倒真没有。”方夫人肆意的笑了,周围的人跟着一起哄笑。
她抿紧嘴,等笑声过了再次说道:“夫人,请您看在老夫人的面上把东西还我,您答应过她会……”
“你放肆!贱婢!”方夫人脸色突变,勃然大怒道:“鲁二,快来撕她的嘴,若再让我听到半句胡话我只打断你的腿!”
“是!”一帮人从门里冲了出来,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要对她使坏的红脸汉子。
“庆远哥哥!庆远哥哥!”她知道敌不过,挣扎着朝他呼喊。
他攥紧了拳头,一阵抖动。
“庆远,她是谁?”尹珞推搡他,脸色阴沉。
“珞儿!”他满满的抱住她,像捞到了颗救命稻草一样不肯松懈。
“哎,你!你弄疼我了!”
“突然有些头疼,许是累了,我们进去歇会好吗?”他皱着眉,眼里流露出仓皇之色。
“哦,好。”
“娘,一起进屋吧。”他一并拉扯母亲。
“你先去吧!”方夫人铁青着脸,目光冷冷。
“娘,算了,您何必……”
“住口!”方夫人瞪向他,恨声说道:“你奶奶是老糊涂了,你也要一起犯浑吗?日后若被你爹爹知晓我看你如何能够脱身。”
“我……”
“别说了,快带珞儿进去!”
“娘!”
“进去!我自有分寸!”
“娘……”他还想说点什么,却发觉肘部一紧,是尹珞在拽他。
“珞儿……”
尹珞摇头,在唇边打出了噤声的手势。
远处,呼呼喝喝,她被一群人拖拽在地,不知何往。一个小厮飞快的向他们跑来,嘴里叫嚷着等一等。众人停步,那人赶到鲁二耳边密语了一番,顿时鲁二的脸色起了变化,看看她,又看看方宅的方向。
是他的意思吗?熄灭的灰烬重又吹散出点点星光。
“庆远哥哥他……是他让你来的吗?”她欣喜的抓住小厮。
“我呸,你个贱货,想什么美事哪!”小厮回踹她一脚,狠狠啐道:“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这穷酸样跟我们少夫人有的比吗,滚你的!”之后他对鲁二挤挤眼睛,快速的跑了。
这一脚真狠,她疼的抱作一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然而心里的疼痛更甚。
鲁二愣愣的,许是对那日的苦头心有余悸,想了想蹲下来说道:“女娃娃,别闹了,没用,这里是方家的地盘,没人帮的了你,我家公子早跟尹府的千金成了好事,你偏来搅和,你说夫人能饶的了你吗,你呀赶紧回家去吧,别再来了。”
“尹府千金?”
“是啊,你知道她老子是谁吗,当朝尚书啊,我家老爷还低他一等呢。你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公子哪能看得上你。是,听说你们以前好过一阵,这在有钱人家就是逢场作戏玩玩罢了,当不得真。”
“谁说不是呢,逢场做戏当不得真。”众人齐声附和。
“不,不是的,他不会,不会!”不知怎的,她像中了邪一样叫嚷着要去找他。
鲁二怒道:“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狠狠的打,打到她服软为止。”
尘土飞扬,好一顿拳打脚踢。她很快停止了叫喊,渐渐的一丝声息都没有了。有人察觉到不妙,停手招呼道:“等等,等等。”说着探手在她鼻息处试了试,脸色立马变了,“坏了坏了,没气了。”
鲁二嗤鼻道:“你个怂货!”一试之后脸也暗了,又故作镇定道:“不妨事,只是昏过去了,哪这么容易死的,再说了天大的事有夫人担着,不怕!”话虽如此,众人还是畏手畏脚的不敢动弹。鲁二急了,“哥几个,赶紧抬走哇,总不能把人撂在这里,快快快!”
夕阳西下,暮色苍茫,一群人循着山道越走越急,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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