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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温子宾好像忘记了她一般,没再来扰她;门口的小厮除了一天三顿按时送上热菜热饭之外也没个话说。如此状况持续了几日,冷清无聊,相安无事,愈发让人觉得心中恐慌。
平静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每到夜晚宅子上空总会响起悠扬的乐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飘渺空灵,夹杂着男男女女调笑逗闹的声响,定是暖房中轻歌曼舞不绝,淫词艳曲不断,与她身处的环境倒是个绝妙的对比。
究竟要看管她到何时?长公主还记得她吗?柏王府怎么一直没有人来过问?锦年呢,他是否在苦苦找她?另外,姨妈有消息了吗?想到姨妈又不觉苦笑,此刻身为郡主的她都深陷囹圄,姨妈她老人家的情形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漫长的白天和黑夜,一个接着一个的来,静默的让人生狂,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有时候她会想,难道要扣留她到二月初八才给她自由吗?踏上京城的那一刻起是否已经掉入了一个陷阱?柏王爷和柏荣也参与其中吗?一想到此不由得冷汗直冒,人的心究竟是怎样的?
这天深夜,听外面的风刮的尤其猛烈,呼啦啦呼啦啦的一阵阵席卷,似乎要把屋顶都掀翻了去。困住她的厢房冷的跟冰窖一样,毫无热气,她缩紧了身子寒颤连连。门口不时的传来跺脚的声音,重重的,恨意十足,是那两个小厮在来回走动,时不时的咒骂着,说话间牙齿都冷的在打哆嗦。
原来他们两个的日子也不好过,屋里屋外一样的在受煎熬,何苦来?她忍不住想要发笑。恰在此时,正有一记冷笑传来:“好个蠢货,天寒地冻的就不能到屋子里去烤烤火取取暖,非要在这里逞强!”听声音还是前次与他们调笑的那个女子。
“唉,我的好姐姐啊,你就别笑话我们了,要不是上头有令谁愿意当这个差受这个苦,你是不知道我们的难处哦。”好似遇到了知音,其中一个小厮抱怨开了。
另一个也附和道:“就是,这鬼天气干刮风不下雪,冷的邪乎啊。”
“瞧你们也怪可怜的,这屋里究竟藏了什么天仙,值得你们爷这般惦记着,非要你们天天站的跟门神似的半步不离。”
“哟,哪是哪啊,可不是我们爷的主意,是我们老夫人下的命令。”小厮轻声轻气的说道,似乎十分忌惮。
“我说你们爷怎么有这般长性的,正要刮目相看呢,没想到是你们老夫人做的,她也会干出这等欺男霸女的事情啊,奇了。”
“嘘!不能说!不能说!”两个小厮急的跳了脚,直让她禁声。
“怕什么?最近不都没过来吗,要不你们爷能这么自在,天天找我们陪他乐活,都快把我们累死了,哎哟哟。”那女人娇嗔着,一边是夸张的捶打腰腿的声音。
“累死也比我们这活计强啊,看我的腿都快成冰柱子啦。”
“真傻,加道锁不就成了,哪有像你们这么实诚的!”
“蒋嬷嬷不让啊。”
“那老婆子早到她主子那领赏去了,谁管你们!嗨,不跟你们说了,冷的很,我去屋里烤火喝酒去了,你们要来赶紧来啊,迟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那女人嬉笑着走开了去。
“六子,我们也去快活快活吧,我实在扛不住了。”人才走,有个提议冒了出来。
“这……好吗?会不会……”另一个犹豫不决。
“那你先看着好了,后半夜我再回来换你,我先要暖暖身子去,太冷了,真要冻死人了。”说罢便是大跨步的声音。
另一个人急了,叫喊道:“哎,回来!等等我,我跟你一道去。你先去找把锁来,要不人跑了怎么办?喝过一壶我们就回来,两头都误不了。”
“好,就这么办,他奶奶的,也该我们享受享受了。”
两人一拍即合。
很快,门上传来“咔嚓”一声,又试了下是否能够推开。一切妥当,随即是快步奔跑的脚步声,愈来愈远。
他们真的去了。
薛岩摸到门边拽了拽,果然是上了锁,十分牢靠,只留了一道缝隙出来。风从外面不断的灌进来,冷的让直让人哆嗦。
“唉!”她懊恼的叹气。白天无数次的在房间里寻找,没有发现任何钝器,照明的东西也没有。每天用罢的碗筷小厮们收的非常及时,以至于她想偷偷的留下只瓷碗都不可能。这些人想的真是周到,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
只能傻傻的等待了吗?等着人家来收拾自己?
“咚咚咚”门框上震动了三下,她惊问道:“谁?”
“嘘!轻声。我没有歹意,一个陌路人而已。”回答她的是个年轻的女子,听声音却不是先前的那个,继而对方话锋一转道:“你是谁?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我是……”对方居然不知道她是郡主,她可以表露身份吗?或者这将是另一个陷阱……此前种种,防不胜防,她有些怕了。
“我时间不多,是偷偷跑出来的。你住哪里?家里还有人吗?或许我可以给你捎个口信。”
“我……”她想了想反问道:“你是这个宅院里的人吗?能不能放我出去?我被关了好几天了,放我出去好吗?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不行,此地门禁森严,我若带上你太冒险了,恐怕连自己都身家难保。”说罢对方轻叹一口气道:“唉,我本不该多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此话似是自言自语。
薛岩怕她会反悔离开,央求道:“你可以把手伸进来吗?我想摸摸你。”
“什么?”那女人听着惊讶不已。
“把手给我,就一下好吗?我冷的受不了了,我想借你的手取个暖,好吗?”她再次要求。
“哦!”对方狐疑着把手探到缝隙处。
她迎着微弱的光亮摸上去,在那人的手心里细细摸索了一回,很快感觉到了对方传递过来的温暖,可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她又开口说道:“再把你的右手给我摸下好吗?”
“你?”
左手和右手有区别吗?好奇怪的要求。
“求求你了!”薛岩恳求道。
对方犹犹豫豫的将细长的手指递了上来。
她再度摸到了掌心,认认真真的,像个瞎子看相一样不肯错过分毫。随即,她摸到了一个印记,心里了然,忍不住的喜悦之情:“我认得你!我们见过的!”
“啊?”对方更加意外,急忙缩回了手去。
“你是不是鸣鸢鸣姑娘?”
“嗬!对啊”那女子奇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听出了你的声音,在兰轩亭我们见过的,还记得吗?”给关在此处这些天,百无聊赖之余,耳朵显得更为灵敏了。刚才她初听对方说话就略觉耳熟,再继续对话了几句立刻辨的分明,门外这人的声音跟鸣鸢的一般无二。想到那次两人交接簪子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对方的右手掌上有一条疤痕,呈现淡淡的紫色,印象十分深刻。为了稳妥起见她刚才验证过了果然不差,老天爷居然让她在这里遇到了鸣鸢。这个女子跟方少夫人尹珞应有嫌隙,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此刻这个朋友能助她一臂之力吗?
“兰轩亭?”那女子醒悟过来,惊叫道:“你是……你是……哦,不!”她马上否定道:“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是你?”
“是我,真的是我,我被抓到了这里,我也没想到会遇见你,你能帮帮我吗?”薛岩焦急的说道。
“我听我一个姐妹说这里关了一个人,已经好几天了,富安居不是什么好地方,落到这里来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我一时不忍所以过来看看,居然会是你。”鸣鸢如实说道。
“可以帮帮我吗,救我出去。”
“这……”鸣鸢立刻很为难的说道:“小侯爷最近几天都在此地逗留,不知什么原因门口增派了不少侍卫,你要出去恐怕不易。要不我去求求方少爷看看,也许他可以……”
“不要!你千万别去求他,我不需要!”
“唉,其实我找他也甚为不便,自从那次兰轩亭一别,方少夫人去我那里大闹了几回,我也……”鸣鸢思虑道:“可是不找他还能找谁,你若不赶紧脱身小侯爷终会盯上你的,只怕到时候就……”看来她对温子宾的为人十分了解。
薛岩也知道不能再拖,但是要方庆远出手相助实非自己所愿。另外,凭他的身份如何能斗的过温子宾,羊入虎口不说还打草惊蛇。于是她下定决心道:“帮我带个口信给一个人,只有他能救我!”
“谁?”
“显郡王连锦年,你告诉他我被囚禁在此,他一定能救我脱困的。”
鸣鸢听了一喜,随即又犯难道:“显郡王?他是个郡王,以我的身份恐怕……”
一个青楼女子,如何能堂而皇之的出入郡王府邸?
“哦,你带上这个!”薛岩明白她的顾虑,褪下念珠交到她手上道:“他看过就明白了。姐姐,拜托你了。”说罢紧紧的抓住她的手。
“好,今天来不及了,我明天一早就去给你传话。”
“嗯,谢谢姐姐!”
“不用谢我,说起来我们也算有缘。”鸣鸢回头看看有无来人,确认安全后再次握紧她的手说道:“你再稍稍忍耐着些,我明天一准去找他。”
“好,大恩大德,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姐姐的。”
“唉,快别说这些了,我要走了,我是趁着他们喝醉的时候跑来的,得马上回去,免得引起怀疑。”
“嗯,姐姐要小心啊。”
“我会的。”
临别时两人用力的握了握手,互相感觉到了彼此的诚意。
有些人也许只有数面之缘便惺惺相惜,有些人可能处了三年五载仍难测其心。人世间的情感何其微妙,何其多变,让人摸不着头绪,想不通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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