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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下一个码头不到五里的地方,他们的船被另一艘快捷的小船横腰拦截下来,几个随从立马严阵以待准备一呼而上,这时一个双鬓斑白的男人稳稳当当的从船舱里走了出来,那目光轻轻一扫,他们便傻了模样,纷纷跪倒。随即那男人在两个侍卫的陪同下踏上了他们的船板。
薛岩听到了动静,以为是连锦年回来了,兴匆匆的跑出来迎接道:“锦年,你的速度好快啊,连王爷他……”四目对接,她的笑容立刻僵硬了,面前这人不正是连王爷吗?他的相貌跟锦年是那般相像,只是目光阴冷了些,也许将来锦年年老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
她收拢了脚步,尴尬的行礼道:“连王爷安好。”心里暗暗思忖他不是病了吗,怎么寻到了这里?看他精神矍铄的样子哪里欠安,刚才侍卫那番话显然是说假了,锦年不会有事吧。
连王爷微微点头算是回应,然后朝着船上的人说道:“都在这里等着!”说罢弯下腰进到舱里。
既是老主子发令,这些人如何敢违逆,只得唯唯诺诺的,不敢擅动分毫。
薛岩跟着进了船舱,看到连王爷已经挑了个位置坐下,寻思着给他敬碗茶好还是说点什么体面的话,却见他指点着身旁的一张椅子说道:“坐吧。”
“额……萦萦是小辈,王爷在此哪里有萦萦的座位,我还是站着吧。”薛岩柔声说道。
“让你坐你就坐!听不懂我的话吗?”他突然就提高了嗓门,声音严峻,明摆着不太待见。这个跟连锦年相貌酷似的男人总让她有一丝丝错觉,以为他是柔和的体贴的,可惜他不是锦年。
她垂下眼眸,拘谨的就着椅子一角坐了下来,心里还燃烧着一小团火苗——她希望他能慢慢喜欢上她,因为锦年的关系,她想要他能接受自己。所以接下来不管他要说什么,她都会用心听着,绝不让自己犯了性子,弄的锦年难做。
“你父王柏骏岭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很能干,是个文武全才,为人处世都很得体,所以朝廷很赏识他,锦年也非常尊重他。”连王爷打开了话匣子准备侃侃而谈,但看到她低头盯着地面的局促模样立刻停顿下来道:“我说的话你能听懂吧?”
“是,连王爷您请继续。”她点头。
“柏荣是你的亲哥哥,他是柏王府的世子,将来会继承你父王的爵位,这个你也清楚吧?”
“是!”她再次点头。
“我连王府世子之位空悬多年,在我的庶子里面只有锦年是最最优秀的,等我百年之后也是最有希望继承我爵位的,这个你明白吗?”
她依旧点头。
“但是他现在想放弃这个机会,并且要放弃这么多年他努力得来的一切,如果是你你会不会觉得很可惜?”
“我……”她踌躇了,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个?
“告诉我!可不可惜?”他逼问道。
“可惜。”
“好!”连王爷一拍桌子道:“锦年跟我说你年纪虽小,却懂礼仪识大体。我想你是骏岭的女儿,虎父无犬女,应该不会有差。年轻人一遇到感情问题就容易冲动,不辨是非,我也能够理解,但是在国事面前,一切应以大局为重,不要因一己之私毁了自己,也毁了别人,懂吗?”
话已至此,说的再明白不过了。总是绕不过这个话题,她避无可避,惨然一笑道:“连王爷,您是在说我跟摩恩王子的婚事吗?”
“不错!”连王爷直言不讳道:“如果不是这一纸婚约,我不会插手你跟锦年的事情,而且在必要的时候也许我会出手相助成全你们。可惜在十多年前你的终身已经定下了,再无更改。锦年是个重情义的人,但是情义大不过天,大不过朝廷,大不过君臣,即使他愿意放弃自己现有的郡王爵位,解甲归田平庸一生,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相反只会让他自己让柏连两家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一点你想过没有?”
“这……锦年他……他没有跟我说过。”
“那你先看看这个吧。”连王爷从怀里取出件黄澄澄的东西给她,上面赫然写着“奏折”两个字。
奏折?
连王爷看出她脸上的迷惑,抖抖手上的东西说道:“拿着,看过你就知道了。”
“哦。”她不安的接过手来,打开这一方小小的折子,连锦年那浑厚有力的笔迹随即进入眼帘。
——微臣连锦年久沐皇恩,无一日不思报答。今摩恩欲图他国,用计借兵。臣以为穷兵黩武实非正义之举,摩恩野心亦非一日之寒,复乞皇上废除两国之婚约,重计双方之短长,上安民心,下安社稷。为表心迹,臣愿弃郡王之位护边疆之宁,鞠躬尽瘁。诚惶诚恐,微臣草上。
原来他上奏皇上要以自己的爵位换取她的自由。
“再看看这个!”连王爷又给她一张皇榜,上面的内容刺激的她的瞳孔迅速放大——“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大禹与摩恩乃友好之邦,盟约早定。今昭告天下,拟明春二月初八之吉日,令柏王府郡主柏萦与摩恩王长子赫哲渔完婚,以安天意,以顺民心,以抚邦交……”
“嚇!”惊的倒吸一口凉气,她的嘴唇剧烈的颤动着。明春二月初八,距离现在只有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了,事情发展的如此之快。虽然一直明白在劫难逃,但是骤然定下了日期,还是让她在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蚍蜉撼树,谈何容易?小丫头,如果你真的在意锦年,就应该为他考虑,帮着我好好劝住他,让他不要再孤注一掷了。此次皇上念在他以往功劳卓著的份上没有跟他计较,只说让他速速回京交接军务,如若不然,禁卫军必然出动捉他回京,你可别跟着他一起糊涂啊。”到此时连王爷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想到儿子的前途他忧心如焚,无以排解,所以刚才他无法抑制住自己的脾气,对薛岩的态度才会如此。
她默默的低头,再说不出半句话来,这是一个父亲的拳拳爱心,她有什么理由去反对去抗争。现在连锦年是用他自己的性命在做赌注,而非爵位。
锦年,你的心意我全都明白,昨夜你还在苦苦思量深深痛苦是吗?你决意放下一切为我的自由而战吗?没用的,你的责任你的使命,我的命运我的身世都让我们无法摆脱眼前的困境,但是你待我如此已经足够,我心满足了。
“王爷王爷,不好了!我看到小主人正往这边来了,我们要不要……”有个侍卫冲了进来,惊慌不已。
“来的好快啊,那我们也该走了,锦年正在性子上,我不想再跟他冲撞起来伤了父子间的和气。”连王爷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到奏折和皇榜还在薛岩手上,他又伸手取过放入怀中道:“这个我还是带走吧。丫头,你再想想,该说的我都说了,希望你用心掂量掂量,别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同样,你柏王府的命运也身系于此,不要让你父王失望,我走了。”说罢不等她回应,大跨步的出去了。
薛岩痴痴傻傻的,只觉浑身无力,心痛万分。
“为什么停船?我之前是怎么跟你们说的!”连锦年的咆哮声在外面响起,气怒无比。
随从们结结巴巴的不敢回答,也许第一次看到主人为这等事大发雷霆,真真是有苦难言。
薛岩揉了揉双颊,又咬了咬嘴唇,尽量让自己的脸和唇色看起来红润些,自然些。做完这些她缓步走到船板上说道:“锦年,你别怪他们,是我让停船的。”
“你?”他不解的看着她。
她嫣然一笑道:“我怕你赶不上我们心里发急,特意让他们放慢了行程停泊在此,别生气了嘛,是我擅作主张,要骂就骂我好了。”说着去挽他的胳膊,娇柔无限的贴在他身上。
他有些木愣愣的,低声的叹气一口。也许因刚才的冲动而略感歉疚,他回头对随从们说道:“没你们的事了,开船吧。”
薛岩再次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拖了他往里面走,又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你父王的病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我还没有……”他脱口而出,马上刹住口说道:“哦,不碍事,郎中看过了,说是水土不服休息休息就好,不像先前那厮说的那般严重,所以我就急急忙忙的赶回来了。”
“哦。”薛岩嘴里应着,心里却在流泪,他还在瞒她,不想让她知道这里面的事情,锦年啊锦年。
“我原该陪着你一起去探望他老人家的,却让你独自去了,唉,还是我太不懂事了。”
“不,是你太听我的话了。下次吧,我想他不会怪你的。”他的声音柔柔的。
下次?还会有下次吗?
一丝惨淡的笑容在她嘴角浮现,他们的这场爱恋是逆势的,众叛亲离的,她和他注定得不到祝福,何其悲哀。
“锦年,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辛苦?”她倚靠在他肩头忍不住问道。
“怎么会?幸福都来不及呢。”他哄她,很快又感觉到她的话来的突然,诧异道:“怎么好端端的说这些,是不是刚才有人来过?”
“谁啊?”她强装镇定,面上带笑。
他盯着她的笑容,看不到一丝破绽,随即笑道:“哦,没有,我随口一问。不准你胡思乱想,懂不懂?真不知道你这小脑瓜里藏了什么,我的话都不信了吗?老是反复的怀疑我,以后不准了!”他掐住她尖尖的下巴,逼着她说出点让他信服的话来。
她努力点头道:“我知道了,再不会了,我们快回家吧,我想快点回到蟠龙镇。”
“好,那我让他们再快一点!”说完他起身出去了。
在他踏出船舱的一刹那,她的眼泪再也没能止住,像决了堤的河水一样直泻而下。
锦年,锦年,我们还能在一起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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