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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之外无大事,但当一人天天经历这所谓的大事时,大事也就化小了,这样会产生两种极端效果,一种是此人会将生命做为一场游戏,不论他人的生命还是自己的,都不过是一场游戏里的筹码,赢了就得继续赌下去,直到输完为止,输完就可以安心睡觉了,是谓解脱;还有一种恰恰相反,正因为见过太多逝去的生命,才知生命的脆弱与可贵,因此对于每一个消失的生命都会怀有崇敬与惋惜,即便对待一只渺小的蚂蚁,这样的人很容易步入佛门,因为佛讲众生。一念之差,是佛亦是魔,不过最厉害的还是当属那习惯。
几番生死下来,陈方圆已经习惯了这感觉,不过还是沉寂在这佛魔之争中。他想成佛,守得世人平安,现实却是连自己母亲都守不住。他想入魔,将人命视为筹码,不过现实却是他宁可输掉自己,也不会让母亲从自己身边溜走,当然还有王曦缘,所以他比谁都来得不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方圆站了起来,看了看天上明月,有些奇怪的道:“怎么月亮有一半是血色的”左眼清明通透,仿若看尽一切,知生死了苦悲,怜悯众生;右眼血雾弥漫,知人生如戏,所有生命都不过是一个个数据堆积起来的筹码。
回到母亲身边,陈方圆跪在床边,双手捧着母亲的右手放于额前,低声祈祷道:“伟大的母亲大人,孩儿今日差点遇险,只因为遇到一个不可匹敌的敌人,力量的悬殊,让儿意识到自己的弱小,求母亲大人赐予力量”说完,他两眼通红的亲了母亲手背一下,嘴角上咧,露出森森白牙。
“儿为您复仇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母亲床边跪了多久,只不过当自己要离开时,发现有人在门口看着。他本能的不想让人知道这些,所以一把掐住那人喉咙,直接举至半空,任凭对方怎么挣扎。被掐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厕所归来的陈云舒,首先是被弟弟的言语动作给震惊,接着看见那仿若喷着地狱焰火的赤红双眼,更是吓得忘了呼叫,直到喉咙被掐住,想叫都叫不了。好在她手里拿着一杯水,本能之中,将水泼到陈方圆脸上。陈方圆被冷水刺激,醒悟过来,惊呼道:“姐”,然后不等松开陈云舒,自己眼皮就架不住困意直接闭上,然后先一步摔倒在地上。
第二天,陈方圆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而忘了自己是怎么来的,坐床上想了一会,发现自己的记忆从猜完硬币后就完全没有了。他只当是那人悄无声息的把自己打晕了,而且也更加的确认对方身份。当他询问付有财时,对方说是陈云舒发现他晕倒在母亲床边,而陈云舒现在回家休息去了,他也就没当回事。准备出院时,张涛叫住他,两人一同出去,来到一东北小菜馆。
短短几天不见,张涛头发花白一片,但眼睛却是更加有神,面相看起来也年轻不少。陈方圆只注意到对方头发,带着些许歉意道:“费心了,张医生,医药费我会尽快在这几天给您”
张涛爽朗一笑,中气十足的道:“别误会,今天找你不是来讨钱的,只是有个消息想知会你一声”不等陈方圆回答,他继续道:“我辞职了”
“为什么?”陈方圆惊道:“不会是医院把你开除了吧,要是因为我这事连累的你,我去跟你们上面说,哪怕我进监狱都可以”
张涛呷一小口酒,叹道:“其实我还得谢谢你,让我重新明白怎样做个好医生。医院条条框框太多,让很多好医生只会按规则办事,把好好的一个人折磨成机器。我呢现在想做回人,所以辞职去开家诊所,倒不是为了钱财,只是希望能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能来到这大医院的人大多是有钱人,有的是好医生给他们挑选,当然你除外”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打趣下陈方圆。
陈方圆有些不好意思道:“事有所急,迫不得已”
“如果我当初还是没有替你妈动手术,你说的会不会当真”张涛突然问道。
陈方圆直言道:“你肯定会死,至于你家人,开始肯定会,过段时间,或许会”
张涛冷抽一口气,倒也没发怒,而是直起拇指,赞道:“喜欢你们这样的性情中人,虽然我一直理性至上主义,现在依然如此,只不过最近也悟到凡事都没用完美,理性也不全是好。就拿我年轻来说,一直惦记着那医生誓言,而且也打算把自己的所有奉献于此,只不过当我带着满腔热血的理想主义来到医院时,医院的现实条条框框将我的理想热情牢牢困在心底,而且理性也站在医院这边。理智告诉我反正我只是希望多救点人,在这看见什么不好的,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只要让自己心底那完美理想主义的热火爆发,指不定就会被吊销执照”
喝过一口酒,他继续道:“所以有那么段时间,我卖贵药,也收红包,同时也给领导的一些亲戚开开后门,但我一直自以为是的认为这是为救人这理想选择的让步,所以我对自己的一些所作所为会有些愧疚,不过对比其他医生的心安理得,有时候会感觉自己很高尚,因为我会愧疚”
“直到十年前,我的挚友杨云,因为为了救人,违反了一些医院的规则,不仅被医院责怪,就连那病人的家属也指责,最后把家底与前途一同给葬送了,现在全家靠捡垃圾为生。以前看到那些医生被病人指责谩骂,心里想的是病人不懂,加之病痛缠身,作为医生的大度点忍忍就过去,但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才知道那个痛那个难受那个委屈”
说到这,完全袒露心扉的张涛忍不住老眼泪弹如珠,借着酒意继续道:“所以这十年来,我以为我看透了医患关系,理性告诉我这就是买卖关系,你给钱,我看病,你给多少钱,我就下多少功夫,可以说这十年是我这辈子过得最轻松的十年,因为心中没有压力没有责任,就像打工仔不需要担心公司未来一样,我只拿自己工资就可以”
“十年了,我亲眼看见挂在我名下的不下二十个病人,因为没钱治疗,活活的拖死在病床上,其中有一半是那种不难治的。现在就连你妈都是因为我的犹豫而成现在这般模样”张涛再也抑不住自己的情绪,趴在桌上一阵大哭。有几个坐在旁边的食客听了,忍不住冷言冷语道:“早干嘛去了,现在人都死了,哭有个毛用,真希望看到你家人也被拖死在病床上,那才公平解气”当然也有不少人安慰道:“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做个好医生就行了”
陈方圆心情最复杂,骂张涛,他应该;谢张涛,他也应该,所以当有人骂张涛时,他不阻止,却也没参与其中。他给自己与张涛都倒了满满一杯酒,自己碰了下杯,然后一饮而尽。
张涛抬头见了,自言自语道:“我哪是救人的医生,根本就他妈的一杀人刽子手”说完,也是将整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哈哈大笑,因为对方是被自己祸害的人中,第一个原谅自己的人。
醉醺醺的张涛趴在酒桌上,喃喃道:“方圆,你母亲的医药费我都替你出了,你也不用还了,因为这是我该做的,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我开门诊只为救人,以圆自己梦想,说到底还是自私的想法,而且也知道一人力小,所以我的请求是,这辈子你再落魄也要救三人,然后告诫你救的人将这信念继续下去,当然能力够的话,三十、三百、、、、没有上限的救下去”
陈方圆觉得救三人很简单,但想将这信念火种传下去,那简直白日做梦或者说是醉后胡言。和一个醉了的人讲理,那明显是个糊涂行为,就像对牛弹琴的那个人,陈方圆问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这想法是从你这开始的,你是我‘救’的第一人”张涛稀里糊涂的道,“我还想请教个事,你说我的门诊该取个什么名字好?”
陈方圆无意识里冒出三个字,“众生堂”
张涛闻言一愣,转而老气横秋的豪气道:“三人众,我救你,你救他,他救我,哈哈哈哈、、好名、、”他醉了,醉进了众生堂的梦里。
若干年后,张涛不在了,陈方圆也不在了,但众生堂依然在,不是作为公司存在,不是作为组织存在,也不是作为宗教存在,而是作为一种信仰一种真理,为更远将来的全人类医保奠下了一个牢固不可破的基础。
陈方圆回家时,见到一人正蹲在他家门口,待走近些,才发现此人竟是双手两指支撑着自己庞大的身躯,等看清此人脸部,他立马惊奇道:“霸子,你怎么来了?”
袁霸摸了摸脑袋,道:“偷偷来的”
陈方圆将他领进门,然后又见到一个他更想不到的人。此人瘦骨嶙嶙,眼窝深陷,灌骨突出,活生生就一吸鸦片上瘾的标本,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未洗,死死的贴在头皮上。他的个头估计一米七不到,只到陈方圆肩膀那,对比袁霸,更是只到胸口,两人一对比,简直天壤之别,然而即便如此,瘦小的邋遢少年依然手拿一把菜刀死死盯着袁霸,将陈云舒挡在身后,有狼的狠劲蛇的阴险狐狸的狡诈,气势上,竟是与正式起来的袁霸不相上下。
陈方圆很奇怪的看着两人,袁霸挠挠头,老实道:“刚才跟他打过,打不到他”
瘦小少年见了陈方圆,依然警惕道:“叔,你认识他?”得到陈方圆默认,少年才放松警惕,对着袁霸竖起大拇指,调侃道:“傻大个,厉害,就是慢了点”
陈方圆道:“他是看你在我家,是我的家人,让着你”
瘦小少年不服气,想说“咱们再来过”,不过被陈方圆打断。
“泼皮,你怎么来了?”陈方圆道。
一回到正题,那个被叫做泼皮的邋遢少年立马眼红道:“我是来替你杀人的”
陈泼皮,年方十八,也是个地地道道的陈家村人,只不过足足比陈方圆矮了一辈,因为陈方圆他们家一直在村里地位很高,特别是陈方圆爷爷辈分高的出奇,所以从懂事起,陈泼皮就被自家父亲强逼着喊陈方圆叔叔。起初不服气,不过自从见识过陈方圆怎么收拾村里村外的同龄人后,心服口服的喊了一声“叔”,从此以后怎么都改不了口。陈方圆小时候其实和陈敬生一个模样,害得方圆几百里的乡亲们直呼,“狗日的贼老天,大魔龙没死,又来个小魔龙,妈的,还让不让过日子”与陈敬生唯一不同的是,陈方圆出了烂点子,干了坏事后,都有人顶着,次次都是一直邋遢的陈泼皮自告奋勇的顶替。因为从小被打到大,练就一身铜皮铁骨,还得了个陈泼皮的称号,叫的人多了时间久了,干脆把真名都给忘了。陈泼皮更绝,今年十八办身份证,他索性把自己名字都改成这个,反正自家那个醉鬼老爹多半也忘了自己叫啥。这次南下来DG,只因为听说被自己叫做‘姑奶奶’的陈母被人打了,而他那一向以打他为乐的醉鬼老爸竟是一言不发的同意了,还给了他两百块钱的路费。
陈方圆见姐姐还在此,很多话不方便说,便要哄姐姐回医院照看母亲。陈云舒几次欲言而止,不知该怎么提起昨晚的事,最后还是作罢。她不想别人将自己弟弟当做疯子,所以没跟医生甚至付有财提起昨晚的事,至于方圆自己,他想忍忍再说吧!
姐姐走后,陈方圆立马拉下脸,没有方才见故人的丝毫喜庆,一脸正色道:“你们俩,哪儿来的回哪去,今晚就在此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袁霸傻傻站在那,用行动抗议。陈泼皮耐不住性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直接牢骚道:“我来这就是杀人的,不杀人,我反正是不走的”
陈方圆一脸冷笑,道:“杀人,你杀过人?现在外面这么多人,你去给我杀个看看”
陈泼皮满脸愤慨,却又不敢争论,只能低着头把玩自己的菜刀。
陈方圆给两人一人一支烟,点燃后,三人都默默抽着,一时烟雾缭绕,笼罩着众人,也不知是烟熏了眼睛,还是怎么,泼皮忍不住在椅子上不停的擦眼泪,喃喃道:“叔,我那酒鬼老爸从来不做事,唯一会做的事就是喝酒和打我,但我们父子俩还能熬这么久,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爸是为了你爸而废的,所以我们家吃你们的喝你们的是应该的,我喊你‘叔’也是因为我爸觉得你有出息,想给我谋条后路。虎父无犬子,老鼠的儿子只会打洞,我爸觉得自己就是只老鼠,自己儿子也就这般能耐,所以提前跟你拉点关系。后来你爸跑路了,我们父子俩也算是彻底没着落了,但你母亲却是依然每月从自己那可怜的一点积蓄抠出来点给我们,哪怕是你上大学她在这打工,我们时不时还是会收到些钱。不瞒你说,小时候不懂事,只当你爸是大英雄,打心里敬仰,现在稍微懂事了点,才知道你妈才是真正的英雄,所以这次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拦不住我想干的事。叔,你比天王老子高点,但这次我不是为你而来,是为了姑奶奶,这次就不听你的了”
陈方圆红了眼,颤抖着嘴道:“你们家里都还有父亲需要照顾,而我没有,回去吧”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袁霸道:“我爸知道我偷偷来着”本来已经蹲在地上哭泣的陈泼皮摸了把鼻涕与眼泪,很是不屑道:“我那老家伙活着害人,死了害鬼,阎王都不敢收,哪需人照顾”
陈方圆想了很久,突然道:“不妨给你们透个底,人,我是必须要杀的,上了我的船,就没得头回了”
“叔,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陈泼皮道。
“说”
“叔,读书是不是真的会把脑子读坏”泼皮一脸正色道。
忍无可忍的陈方圆终于回到从前小魔龙状态,直接一飞腿,泼皮避也不避,硬抗一下,撞了一下墙,反弹回来,直接一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墙面没事,屋里却满是灰尘,甚至有些呛鼻,可见其力度,陈泼皮却是满不在乎的拍了拍大腿爬起来,一脸哀怨的看着陈方圆道:“叔,以后踢人家,能不能别踢脸,这里美女多,我还想抱两个回去咧,也不知道我那醉鬼老爸是喜欢酒多点还是女人多点”
三人众,铁三角,注定要让这座城市流下该流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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