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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边境，杀声震天。
身边是刀枪剑戟，眼前是遍地尸首，手中的剑柄凝满了鲜血，滑不可握，耳边似乎静悄悄的，只有敌人狰狞的面目向他奔来，弯刀挥舞，刀起，雨滴将至，刀落，一阵血雨。赵晗从来没想到自己会长剑厮杀，浓重的血腥味和着泥土的味道直冲鼻子，让他只想呕吐，但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敌人却如蝗虫般扑来，迎面飞来的箭深深地插进他的胸口，鲜血顿时将白色的布衣染红一片。“杀！”他已经红了眼睛，发疯地嘶吼。边塞野地，常有狼群出没，穷凶恶极的狼群也不及眼前敌人凶残的十分之一，他可以杀掉一群狼，却不能对付眼前如狼似虎的吐蕃人。
“小赵爷，弟兄们已经撑不住了，弃城逃吧！”疤子一边挥刀砍向逐渐将他们包围的敌人，一边靠近赵晗。
赵晗双唇紧闭，死死地盯着前方，他千里逃到这里，夏州城是随他千里的兄弟亲人用命换来的，他不能让为他死去的人地下心寒，更不会让城里的百姓再次进入地狱，与其蝇营狗苟的活着，他宁愿鱼死网破，死在这里。
“小赵爷！”疤子大声吼道，“敌人越来越多，我们撤吧！”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赵晗忍住伤痛，手起剑落，热血洒在他的脸上。
“这个地方朝廷都不管了，你守着还有什么意思？”疤子心痛地说道，“看着这些兄弟白白的死去，你就忍心吗？”
赵晗勒马冲向敌人，他不忍，但他更不会像狗一样活着，他本来就不指望自己的请求会得到回应，现在他毫无愧疚的仰起头，活着，他是堂堂正正的汉子，死了，也是一条英魂，什么王侯将相，穷尽心机，终其一生恐怕也不如他这样酣畅痛快。
马蹄声越来越近，赵晗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刻，身处重围插翅难逃，不，他从未想过逃，日夜的奔逃让他受够了躲避的屈辱，他要堂堂正正的活，轰轰烈烈的死。“都来吧，皇帝老儿不管你们，小爷要管你们！”背后的马蹄声奔腾而至，他冷眼看向前方大批涌来的敌人，胯下的马儿仰天嘶鸣，他飞身跃马，挥剑砍向靠近的敌人，马蹄踏着殷红的土地，天空下起了小雨，为浴血奋战的铮铮铁骨倾洒着醉人的酒浆。
“救兵来了！救兵来了！”疤子欣喜若狂地喊叫，利箭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奶奶的！”他大声骂道，唾沫星子飞溅，挥起大刀，从他身边逃窜的敌人重重地倒在马蹄下。
身后的敌兵渐渐地撤退，疤子的声音没能让他回头，他只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太多的希望化为泡影，他不想欣喜过后留下似刀的冷漠和空荡荡的失落。粘稠的红色液体从剑尖滑落，每一次握紧剑，伤口的血便汩汩涌出，疼痛撕扯着心肺。他松开缰绳，要堵住伤口的血，敌兵的弯刀砍向他的腰间，他还未来得及躲闪，“嘭”的一声，敌兵的弯刀断为两截，剑落之处，地上又多了一具尸体。
“多谢！”赵晗眼中愕然，看向身边的林韦辰，他知道这次救兵真的来了，夏州城有救了。
林韦辰微微点头，敏捷地挡开呼啸的箭，冲向敌军，赵晗信心满满，紧随其后，一同追向溃败的敌人。飘扬的旌旗落下，覆盖在不知名的死尸上，旌旗再多，也遮不住战火的惨烈，更无法挽回千万生命。
林韦辰勒马，吐蕃人向西逃窜。赵晗立马与林韦辰并肩看着远去的敌军，他脸色惨白，眼中满是血丝，上衣已被染成红色。“小赵爷！”疤子从身后赶来，“你的伤不要紧吧！”
“没事！”赵晗皱起眉头，“把你的酒给我！”
疤子拽下腰间的酒囊，扔给赵晗，他把酒咕嘟咕嘟地倒在伤口，灼烧的疼痛揪扯着他的神经，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将军，多亏你们及时赶到，不然这城里的百姓就遭殃了！”疤子抑制不住兴奋，满面红光。
林韦辰淡淡地笑了，拦住了正在拔箭的赵晗：“流血过多，你会死的，回营包扎！”
赵晗敌意地看了一眼秦越，把酒囊扔给疤子，勒马回头，向夏州城门走去。
收兵的将士守在城外，等着开城门进城，李飒立在马上，久久不见守城的将军。“把城门给我撞开！”他恼羞成怒地命令道。
“你们不能进城！”赵晗冷酷地看向李飒，“这些人会扰乱城里百姓的生活！”
“你是谁？守城的李武涵呢？”在城外等候多时，李飒本就心有不满，眼前素衣模样的一个匹夫竟这样对他颐指气使，他自然更是火冒三丈。
“他死了！”赵晗嘲讽地扫视着军队，“三天前，他就战死了，这里战事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将军不知道吗？”
李飒瞥了一眼赵晗，并不说话。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李将军白死！”赵晗单枪匹马挡在李谊面前，“城外将军可安营扎寨！”
“小赵爷！”疤子搀扶着仅剩的八个伤残的兄弟，和赵晗站成一排。
“本王是奉命前来，你要抗旨吗？”李飒已经按剑，冷笑道。
赵晗目光落在李飒手上：“将军是奉旨救援还是奉旨诛杀有功之人？疤子，扶弟兄们回去休息！”
“你！”李飒咬牙切齿。
“王爷！”林韦辰慌忙制止，“天已经下雨了，我们就在城外安营扎寨，也便于防守敌人再犯。”
赵晗瞥了一眼林韦辰，骑马缓缓地向城们走去，守在城门上的士兵和百姓慌忙开门，城门缓缓打开，赵晗回头看向林韦辰。“二位将军若真想了解百姓的生活，解下你们的剑，随时欢迎！”
“关门！”赵晗吩咐道，城门缓缓关上，他身体一歪，眼前一片漆黑，从马上坠落。
城外，阴雨霏霏，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营寨安扎完毕，林韦辰走进帅帐，李飒正在写着什么，看到林韦辰慌忙搁笔。
“林都尉，有事？”
林韦辰听出了李飒的怒气，但他更关心的是士气和城里百姓生活。“王爷，我想去城里走一趟！”
“这里不是长安城，都尉的面子在这里也不好使吧！”李飒几分嘲讽地看向林韦辰，“如果不是你拦着，本王早就进城了，哪里还用让士兵在这里受苦！”
“王爷说的对，这里不是长安城！”林韦辰话中有话，“他们称小赵爷的那个人，和他那帮兄弟，拼命保护着城里的百姓，他们只是不适应！”
“去吧，最好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知道本王是谁？来干什么的！”李飒转身愤愤地走进内帐。
帐外，细雨依旧。林韦辰独自走向城门，城楼上顿时火光一片：“站住！”一直箭从落在秦越脚边。
“我是来见小赵爷的！”秦越冲城楼上大喊。
“你是谁？”疤子举着火把照亮下面。
“林韦辰！”
“是将军！”疤子放松地笑了，“开门！”
昏暗的房间里，一盏油灯微弱的闪烁，房间的一角，赵晗似乎睡着了，从窗户中穿过的风吹动着破旧的帐幔，露出棉絮的薄被盖在身上。
“将军，这边走！”疤子走在前面，小声说道。
林韦辰打量着房间里破旧的陈设，躲开地上堆着的刀剑武器，与其说这里是一个房间，倒不如说是一个军械库来得准确。“这个小赵爷到底是什么来头，英雄？土皇帝？匪首？”林韦辰趁着昏暗的灯光看向桌子，上面的《史记》和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小赵爷呢？”林韦辰久久不见赵晗的踪影，看向疤子。
疤子神色凝重，掀开帷帐：“小赵爷身受重伤，回来后一直昏迷不醒！”
林韦辰走近床边，他看不清赵晗的脸，便拿过油灯，凑近，一张惨白的脸映入眼帘，和疆场上叱咤风云的小赵爷判若两人。
“谁？”赵晗猛然睁开眼睛，伸手抓紧枕边的剑。
“小赵爷！”疤子欣喜地叫道，“是我，疤子啊！林将军来看你了！”
赵晗看了疤子一眼，目光移向林韦辰，他一把扯开被子，赤裸的上身裹满了绷带，披上上衣，伸手接过油灯。“林将军，请！”
“不必了！”林韦辰慌忙推辞，“你有伤在身，还是在这里说话吧！”
赵晗并不搭理林韦辰的话，将灯放在桌子上。“将军来所为何事？”他单刀直入地问道，对于朝廷的人，他向来没什么好感，若不是因为林韦辰救了他一命，他绝不会这样客客气气地和他说话。
林韦辰并不介意，随意地坐在赵晗对面，看着他臂上的横七竖八长长的刀疤，便知他是一个久经打杀的人，心里一阵敬重。“小赵爷，夏州城一直是你守着？”
“守城的人都死了！”赵晗面无表情，“你们朝廷不管我们的死活，我不能不管自己的死活。”
“小赵爷！”林韦辰淡淡地笑了，他明白赵晗的怨愤，吐蕃多次侵扰，朝廷却迟迟不愿出兵，一度忍让，心中稍有血性的男儿都会不满，“我进城的时候，百姓似乎并不知道打仗的事，他们载歌载舞，好不快活呢！”
“快活？”赵晗反感地看向林韦辰，“你认为他们快活？城里的老弱妇孺夜晚歌唱形成一片祥和的假象，他们的歌声越响亮，吐蕃人就认为这里的兵越多，就不敢轻举妄动。而你们的那些士兵，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很恨朝廷？”林韦辰毫不避讳地问道。
“将军认为呢？”赵晗握起一把短刀，重重地插在桌子上，跳动的火焰映在刀刃上。
林韦辰拔下短刀，看向赵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小赵爷不是朝廷的人当然不受这个束缚，可你是大唐的子民，就要为大唐的江山着想。”
“你是很好的说客！”赵晗咧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竟然用江山来压我，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你是要劝我就此罢手和吐蕃人讲和，我只能对不起了！”
“朝廷绝不会容忍吐蕃放肆，这次一定会收复失地！”林韦辰目光坚毅。
“是吗？”赵晗失望地看着林韦辰，起身推开窗子，外面的歌声停了，只有小雨唰唰的声音，他目光黯然，“回去告诉你们的王爷，只要朝廷让吐蕃人保证不再踏进这里一步，我就大开城门，双手奉上李将军留下的印玺，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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