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寒月连江 > 十八 浮生,黩武黥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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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浮生湖中有五座城:春城、夏城、秋城、冬城,以及四季堂的总城白玉京。

  这五座城在岛上?不,它们就在水里,远看就像浮在水面上一样,这就是武林中人永远也找不到四季堂的原因,它不存在于土境九州之内,而是属于另外一个世界——水境。

  这座无边无际的湖,有个虚无缥缈的名字,叫作:浮生。

  人世走一遭,名利情爱争夺,谁能看得透浮生呢。

  浮生湖的水是清淡的灰色,像水墨画中的烟雨一样。浮生湖上的天,是变幻的灰色,时而重若浓墨,时而浅若水痕;就像土境人间的阴晴变化一样。

  四座城中分别是四时景象,但不同于人间四季更迭;此处春城恒春,冬城恒冬,并无变化。总城白玉京里,玉树琼枝,一切都是人间最华贵的珍宝堆砌。然而,了无生气。这座城自水中生出,它的大地,是整块白玉;它的城墙,是白玉;它的楼宇亭台,是白玉雕砌;它的花草树木,是白玉之体。

  所以这座城,叫作白玉京。

  所以城中有座茅草屋,是一境之奇。

  茅草屋中有张旧木桌,桌旁坐了一个中年人,中年人身上穿着一件布衣。而这桌上,还有一灯如豆。

  这一切,都是一境之奇。在土境人间最平常的一切,在这玉石遍地,夜明珠平常的水境,都成为最稀奇古怪的存在。

  现在,茅屋的门推开了,身影好似十八九岁的紫衣姑娘走了进来。

  把一只白玉小坛恭恭敬敬放到木桌上。

  中年人没有回头,也没有看那坛子。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中年人的声音听起来那样疲惫。

  “七月十五。”

  “什么时候到的管宅?”

  “八月初八。”

  “今天是什么日子?”

  “九月三十。”柳惊蛰只有一句一句回答。

  “土境那么令你留恋吗?”中年人的声音很平和,还有一种使人安宁的力量。

  但是周遭的空气却发生了异变,越来越大的压力向柳惊蛰的肩头压下。她不动声色,默默抵抗这股力道。

  然而,最终却缓缓地,跪下了。

  如果不是有这道妖魔一般的鬼面,你一定会从她的表情中,看出这股巨大压力带给她的痛苦。

  “你身上,沾了一股污秽的味道啊”,中年人轻轻叹息,“为了一股气息,又要为师耗费多少心力,焚香涤净俗世沾染。”

  “徒儿,知罪”。柳惊蛰的声音好像这一会功夫,就虚弱许多。

  “知罪犯罪,人心真可怕啊。”

  “师父!”跪地的人这一声师父,声音里有恐惧,有乞求,有卑微,有自甘轻贱。

  “幽篁小筑的茶,想来一定很好喝”,布衣人继续轻声细语。

  “我没有去。”

  “人没有去,心呢?”

  布衣人双眼看着桌上的白玉小坛,坛子随着他的目光缓缓升至半空。突然,坛壁受力开裂,内中白色骨灰流沙般散落。坛壁在强大压力下慢慢碎为齑粉,而骨灰自然铺满茅屋内的地面。

  一阵风吹过,所有粉末随风而去。再无痕迹。

  “小琴,你答应过留在我身边的;你说即使化成灰,也会永远陪伴我”,布衣人对着虚空自语,“你的誓言终于实现了,你真令我感动啊。这份深情,何某此生无以为报。”

  这一出动人的戏,演的人声泪俱下,看的人毛骨悚然。

  “离开我的人,都会回来的”,布衣人转过头看柳惊蛰。

  “徒儿永远都不会离开师父。”

  “收下了”。

  这一份锁住一生自由的承诺,他收下了。

  “把你的心从幽篁小筑收回来吧”,布衣人缓缓弯下腰,用他粗糙的手抬起柳惊蛰的下巴,“我真是好奇,怎么会有男人对黩武黥面感兴趣呢?”

  柳惊蛰没有回答,她知道他只是想问,并不需要回答。她的心难得的,有了抽紧的感觉。

  “哈,想必是,他还没有见过你的脸吧”,布衣人的声音依然是稳重的,面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笑,只是干巴巴地出现在他的话语里。

  黩武黥面,就是这一张魔鬼般丑陋的脸。自从有了这张脸,她便出入蒙面,再不以面目示人;自从有了这张脸,黩武之力贯通八脉,引动周身异能,她便拥有了可以使一境为之颤动的战力。

  不但土境武林,就是人人拥有真元异能的水境中人,也少有她的对手。

  这一份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她的师父懂。

  她的命,是他留下的;她的名字,是他取的;她的一身武道,是他传授的;她的黩武黥面,是他烙下的。

  生,杀,予,夺;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这样臣服在他脚下。毫无反抗空间。后来,她可以任意取走很多人的命,她可以残忍地戏耍很多人的尊严和灵魂,但是,仍要跪在他面前。

  认命吗?没有答案。

  如果她心念动了,他立刻就会感应到。

  所以,她什么都不想,必须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绝对的服从。

  “阿七,记得吗,为师初见你时”,布衣人放开她,背转身去。“那时候你还不叫柳惊蛰这个名字。那时候的你真小啊,站在凤尾苦竹下,那么瘦弱,那么单薄。

  为师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只会摇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我担心你不会说话。其实,你只是想告诉我,你没有名字。

  那时候师父还年轻,做事太草率。数了你背后有七棵苦竹,就对你说,从此你就叫阿七了。若是换了现在,为师一定会为你取一个好听百倍的名字啊。

  但是那么随意的一个名字,竟让你冰冷的脸上有了淡淡笑意。原来你是那般欣喜,有了一个名字。原来你是那般欣喜,有人唤你。”

  冰冷的眼泪从柳惊蛰眼中滴落。何长生赢了。他总是这样,恩威并施。让她恨,又让她……

  让她没有背叛的余地。

  “起来吧,阿七,跪得久了膝盖会痛”,他说的那样慈祥,好像一直是她自己为了赎罪而跪。

  压在周身的无形力道卸去,柳惊蛰瘫倒在地。长时间的运力抵抗已耗尽她所有力气。

  “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晚归之罪,明日再去冬城领罚。”何长生挥挥手,让柳惊蛰退下。

  布衣暖,菜羹香,诗书滋味长

  人心恶,欢情薄,浮生多奈何

  茅屋内,布衣寒儒何长生缓缓吟着这一首诗。木桌上一灯如豆,映照他疲惫的面容,怎么看都是一介寒儒,郁郁不得志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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