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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明月照山河,家国破碎,平地干戈;昨夜枕边情脉脉,今宵黄泉葬婀娜;更兼着凄风苦雨,把离人磋磨。
一日奔波,又兼昨夜未曾饱睡,管策头沾到枕头,立时昏昏沉沉入了梦乡。
梦中也听到箫声呜咽,却不是他熟悉的调子。
雷翻了个身,月华如水,倾泻而下。茅屋之内,地上一片雪白。
窗外有人吹着南音。
“箫中自有遗民怨,羌笛怎解晋汉风”。
雷忽然明白了,寻自己的人是什么来路。
拂晓,管策睁开眼,窗外鸟鸣啁喳,晓风习习。
翻身下床,雷的床铺已经空了。
管策出了屋,屋外有三匹马。
雷站在门口,背对着管策。
“二位起得好早,吃过饭我们就上路吧”,婆婆端着两碗粥走来。
“去哪?”管策问。
“南下。”
“若是不随你去呢?”雷忽然开口。
“我这是文请。”
“文请不成还有武请么?”
“嘿嘿嘿”,婆婆干笑三声,“先生是贵宾,我们怎会动手。”
“那我们若要北上,便怎样?”
“既然三生有幸遇见先生这么难得一见的人物,怎好不切磋两招呢!”婆婆话音未落,手里滚烫的粥碗已经向雷飞过来。
虽然来得快,却飞的平,碗里的粥并未泼洒出。雷右脚不动,俯身向前,左右一捞,两碗粥好好地端在手中。
“浪费粮食可不好,如今兵荒马乱,饥民多矣”,雷把左手的粥碗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好香!”
“可要加点咸菜?”婆婆菜字没有说完,两手之中如鹰爪般生出根须来,触手一样条条伸向雷,所过之处,风声骇人。
雷依旧右脚不抬地,左旋右转,见缝插针,两只粥碗在重重根须中穿行,碗缘邻近之处,根须皆若被利器割断。
管策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又帮不上忙。但渐渐看到雷面不改色,动若行云,反倒是婆婆脸上表情越来越僵硬,于是放下一点高悬的心来。
“够多了!”雷一生轻喝,真气灌入右手粥碗之中,碗如利箭,直贯婆婆胸口。婆婆急忙收回根须,身子拔地而起,向后飞跃一丈,双手划起太极之式,卸去碗四维六成力道,方才堪堪端住粥碗。但脚下又向后退了三步。
“婆婆,喝粥吧,再不喝要冷了”,雷将粥碗放在一块大石上,又对管策说,“我再去给你盛一碗新的”,转身走进灶间。
不一时出来,手上拿了三只汤匙,又给管策新盛了一碗粥,“趁热喝,喝完我们还要赶路。”
“你要不要吃咸菜?”雷从碗里舀了一勺削落的婆婆根须,问管策。
管策嫌恶地连忙躲开,“这是什么?”
“桔梗”,雷放进嘴里嚼了嚼,“嗯,好吃。”
“记住,什么时候改变心意,我们都等着你”,婆婆站在原地,语调平静地对雷说。仿佛不曾有过方才一场恶战,也许真像婆婆说的,她只是切磋武艺。
雷吃完粥,放下碗,带着管策翻身上马,“多谢款待,后会有期。”
马在山路上渐行渐远,小茅屋很快消失在身后,婆婆的身影也隐在初秋的晨雾中。
“咦,这是什么?”管策从衣襟上取下一朵深紫色的五角形花朵,尖尖的角好像天上的星星。花瓣凛然而美丽,花心里还带着昨夜的露水。
“桔梗花。”
为管家报仇的事,雷心里又多了一分胜算。
有马脚力快,二人夙兴夜寐,出了潼关一路向西,六七天就到了豳州。虽说北方连年战乱荒凉,但这一带却是反常的繁荣景象。
越是接近豳州,郊野田地丰美,城镇人丁兴旺。路上更有许多商贾、镖客,提刀佩剑的武林中人。
“天真热啊,小兄弟,你这是要去哪?”一个络腮胡的黑脸汉子拍马赶上管策,和他搭话。
“去看个亲戚,大哥你呢?”
“我要去参加天相门的北方群雄会啊,这可是武林中的大事。”
“北方群雄会?那是什么?”
“这可是武林正道的大事啊!小兄弟你不会不知道江湖四大名门正派中最有名的天相门吧!”
“天相门我自然听说过,不过其他三个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北有豳州天相门,恒山悬空寺;南有洞庭隐龙阁,夷州君子殿。这四个门派南北各二,行事风格各不相同,但都被誉为武林之中维护正道,裁断是非的庭柱。”
“如今要办群雄会的就是这个天相门喽?”
“正是。如今乱世,天下动荡,王权分裂;又有异端邪魔频现世间。因此天相门召集北方诸雄,共议天下大事。”
“那邪魔又是谁呢?”
“桓玄兵变,刘裕篡权,幽谷蛇妖,十二士亡魂作恶,还有向来行事诡秘的四季堂、断石崖、残燕旧部、西域胡人、柔然、高句丽……”
“看来这天下除恶是除不尽啊”,管策打断他的话。
“恶患虽多,但不能阻正义之师,群英会后,正道集结,铲除奸邪,恢复武林正义,天下安宁,这是我们每一个习武之人终生所求。”
“兄台真是英雄气概,小弟佩服。”
“兄弟你可会什么功夫吗?”
“不会……”管策脸一红,“只会耍两下棍子。”
“没关系,武功可以学,仁心最可贵。今日咱们相逢就是有缘,为了你这份投身正义的决心,哥哥我与你拜个兄弟吧!”
“这……”
“兄弟你迟疑是为哪般?”虬髯汉双目一瞪,“哈,怕哥哥辱没了你么,对,哥哥还没自我介绍。你大哥我就是人称漠北银刀的仇不烦。”
“大哥言谈豪迈,侠肝义胆,举止果然不凡。”
“诶!错了错了!是烦不烦的不烦,哈哈哈,我这人不烦人”,仇不烦一阵大笑,“小兄弟,换你报报来历。”
“我?我叫管策。”
“名号呢?”
“未曾入江湖,没有名号。”
“那你今天这就是入了江湖了,人在江湖闯荡,没个响亮的名号怎么行!你家在何处?”
“我家?”管策转念一想,凡事留三分,“我家在陇南。”
“极好极好!我叫漠北银刀,你家在陇南,你就叫陇南银棍吧!”
“啊……淫……棍……”,管策连忙摆手,“银棍这名字叫不得啊,大哥!咱们再想一个别的吧!”
“那你想叫什么?随便啦,金棍、铜辊、铁棍、木棍随你选。”
“这……都不好听”,管策将双臂抱在胸前,“叫什么好呢?”
胯下的马儿感觉主人手上缰绳松了劲,头一扭转去吃路边的青草。
“欸!”管策把马头一拉,“贪吃!”
这一拽之下,灵光忽现,“有了有了!我就叫策马天下”。
许久不吭声的雷在身后倒吸一口气。
“怎么了!我这名字有问题么!”管策洋洋得意地回头看雷,却看不到斗笠之下雷的面容。
雷摇了摇头。
“兄弟此名极为霸气,好极,好极”,仇不烦拍手称赞,“前面有个酒家,走了这半天,肚中也饥了,哥哥我请两位兄弟啖一餐。”
只见一排榆树之后,隐约一面青旗,上面写了个酒字,迎风正招展。
管策此时也觉得肚中空空,三人遂打马上前。
入得店中,仇不烦向老板要饭菜酒肉不提。
三人坐定,仇不烦拿酒坛给管策和雷各倒一碗。
“欸,还不知道这位沉默寡言的兄弟名姓”,仇不烦向雷道。
“村野鄙夫,名姓不足为道”。
“冒昧问一句,兄台与管策兄弟是何关系?”
“仆与主。”
管策正要开言反驳,雷却在桌下踩他一脚。
仇不烦听雷说只是个仆人,便不再搭理他,只与管策聊得热火朝天。
酒过三巡,仇不烦已经一手搭在管策肩上,“兄弟,咱两个来结拜。习武之人,繁文缛节不要。咱俩干了这碗,漠北银刀与策马天下,此后便是兄弟了!”
“好,大哥,干了这碗”,管策一仰脖,一碗热辣的烧酒顺喉而下,前路茫茫,又多了一份情谊。
夕阳在山,人影散乱,酒不醉人,豪情自醉。三人酒足饭饱,日夜兼程,披星戴月来到了天相门。
远远只见巍峨土城立于荒原之上,城墙高耸,沟壑深邃,易守难攻,固若金汤。只有城门处,吊桥放下。此时虽近子夜,出入车马仍是络绎不绝。足见群雄会盛况。
三人来至城门下,守门卫士长枪拦住。
“可有名帖?”
“在下漠北银刀仇不烦”,仇不烦瞬时酒意全醒,毕恭毕敬递上天相门下的请帖。
守门卫士验过,看向管策和雷,“这两位呢。”
“这是我的兄弟,策马天下,和他的仆人。”
“一帖只可入一人,二位可在邀请之列?”卫士神色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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