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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厉害的箭,只是,你太心急了,雷”。女子站定,依旧平和淡然,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几个朋友在竹林小聚谈天。紫色轻纱衣袂,在晚风残照里,仍有几分清冷。
蓑衣人蓦地抬起头,斗笠下,双目暴射出精光,“认出我的,没有活人。”
女子一阵笑,笑声竟是银铃般悦耳,身子也妖娆地颤起来,“你至少该骗我解了施在那位姑娘身上的御人术,再让我知道你要杀我啊。难道你想让管公子的夫人一辈子作个白痴么。”
“取回你的功力,解了她身上的御人术,留下骨灰坛,我放你走。”蓑衣人不动声色的说。
“笑话!当我是傻子!你会放我走?除非是我杀了你。从没听过雷想要的命能不留下。何况,你说的话,那是像放屁一样!”
女子语音未落,腾身而起,一道紫影,欺近蓑衣人身前。
雷略一转身,蓑衣随手而下,顿时散落,只剩下一条串蓑衣的麻绳留在手上,再看时,那麻绳早直得向矛一样打向女子。原来,这串蓑衣的索子竟是雷的兵器——青光戟。
人人都知道传说雷用一支戟,戟头三叉,色青黑。平时不见,用时即出。
这传说中,雷如鬼魅一般,兵器可以随时隐现。
其实,这青光戟是以百十根极细的软钢丝编成,头上是纯钢打造小小的三叉。不用时,雷便将戟盘起来串在蓑衣里,所以别人见不到。
待用的时候,真气灌入钢索,一条硬猛的钢戟立刻精光四射迸出,所以人皆为异。
雷很久没有用青光戟了。
很久没有能躲过他夺命箭的人出现了。
漫天青光,密不透风,紫影困在光中,看着那样微弱,似乎每一瞬都有消散的可能。
“留她性命!”管公子在远处喊。他不能看着田荷一辈子用这样呆滞的目光看着远方。
雷已经不能控制火候了,因为眼前这个柔弱女子并不是他一索能打死那么简单。
那一抹微弱的紫影,夹着柔软的利刃,刃上有毒药甜糜的香气。雷不能分神,稍一停顿,也许送的就是自己的命。
“当”的一声清脆碰撞,雷的青光戟打在一直银手镯上,一阵寒气从戟上幽幽传来,雷呼地向后急跃,把青光戟抛出。银镯早已与女子的气息相合,二物相击,便将女子身上至阴幽寒之气传到索上,侵入雷的手臂。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雷站定身形,向女子道。没有斗笠和蓑衣的雷,站的稳如泰山,一副将相风范。比起俊逸的管策,雷显得沧桑许多,一种纯阳性的霸道与刚猛。四方脸上,眼里不是温情,是可以杀死人的烈火。
“我们没有见过”,女子笑着说,泰然依旧。似乎还是那样弱不禁风。一阵挥突厮杀,面纱早已攥在雷的手里。
卸去面纱之后,管策不觉望向女子面庞,人自然在心底深处藏有好奇之心,而他也想记住杀父仇人的样子。女子脸庞尖瘦,但竟然以特殊颜料涂得满面墨色,又有丹朱画的符箓,穿鼻越眼,诡异又恐怖,看得人毛骨悚然,哪里辨得清容颜。只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不要看她!”雷向管策喊。雷看到,女子眼中,瞳仁上隐隐泛着一丝绿光,这是魂术修为高深后的表象,意志不坚的人,看着魂术者,会渐渐意识恍惚,为其左右。
“不愧是断石崖的大司寇,好眼力”,女子浅笑。原本应是年轻姑娘美丽动人的笑容,现在在这张乌黑上纵横着血红符箓的脸上绽开,却是异常凄厉,好似讨命恶鬼。“可惜,你今日必败。你们有三个人,一个自身难保,一个形如若痴呆,剩下你,捉襟见肘,左右为难。我若是你,早已不战。”
白玉小坛就放在不远处,没有人去拿,没有人去抢。
“断石崖与四季堂历代修好,我不想为难你,留下我要的东西,你走。管家的仇,来日我会亲自找你讨还。”雷沧桑坚定的面容在风雨中透着一种温暖,这是管公子的定心丸。
“活人给你留下,坛子我要带走。”暮雨再次纷纷落下,天象变化之快,一如人心。雨中,女子单薄的身影,恍似有些瑟索,若单看这身形,怎样都无法让人联想到杀人狂魔。
“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想要什么就拿什么?”雷的眼里燃着火。
“毋需多言!”女子一声叱,又是一道紫影,迅疾如同天际闪电,凌厉地冲向雷,那是一种无坚不摧的声势。紫影中,薄而弯的利刃,如同美丽的月牙,越过天际,人与刀,幻化成一道婉娈的杀机。
无处可退,无法闪避。雷双臂胸前交叠,划出一个浑圆,肌肤隐隐泛红,霎时,面前出现一片圆形烈焰,纯阳的真火,焚烧万物精髓,雷周围三丈之内,草木竹虫,顿化飞灰。管策大口喘着气,觉得阵阵热浪扑面,逼迫得几乎窒息。
雷练了九年的三味真火,犯了佛家杀生大忌。
人们只听说练成的威力,没有人知道雷要付出什么。
紫影丝毫没有停顿,直冲向那一片地狱之火。是要万劫不复么,还是为了不可告人的隐痛?
雷的人,已化为一团烈焰,熊熊燃烧,把竹林映成朱红。
即使两败俱伤,即使……
只要活着,就要完成他的命令。
走在死亡的边缘,没有丝毫犹豫。四季堂的人,从来没有生命。
如同飞蛾扑向烛火,瞬间殒灭。在最后的时刻,女子蹁跹的躯体忽然回旋,急转至田荷身前,一抬手,掌加其额,缕缕烟气从田荷的眉心汩汩流入柳惊蛰的掌心,泥牛入海一般化掉。
三分功力已然取回。
“你对她做什么!”管策的呼喊,是真心的焦急。
管策不顾伤口挣裂,勉力向田荷爬去。
这边女子已回转身,深呼一口气,周身泛出隐隐紫芒。她身后,田荷猝然倒下,终于爬到她身侧的管策抱起她的头,怀里,田荷缓缓睁开双目,似乎很疲倦,然而,眼神清澈。御人术已经解去了。
雷一声冷笑,“怕了,惊蛰使?”
紫色的身影再不犹豫,就那样冲过去,那一抹柔软的紫色,穿过熊熊烈火,也穿过了雷。
女子在雷后站稳身形,显得苍白而憔悴。然而,雷的三味真火熄灭了。雷的目光中开始出现一丝慌乱。
“怎么可能,你居然可以穿过三位真火?不可能的,血肉之躯是不可能穿过三味真火的,那是地狱之火,所有的血都将被焚烧,化为乌有。法力再高的人,也只是可以避开,怎么可能穿过!”
虚弱的女子浅笑,“真火已破,你拦不住我了,后会有期。”
拿起地上的白玉小坛。
一道紫芒,女子霎时凭空消失了。
“不!小荷!“撕心裂肺地呐喊,喚不回怀中相约偕老的佳人。田荷才刚恢复清澈的眼神,还没看清爱人的面庞就再次阖上,举起为他整理鬓边一缕乱发的手也停在半空。
竹马青梅的誓言,终将洞房花烛的喜极之夜。
人生到了幸福的巅峰却一夕梦醒,高处跌下,粉身碎骨,家破人亡。
管家为喜事准备的红幔仍映红着雨中十里长空。
而管宅如今剩下的活人,唯有管策,和来去无踪的雷。
慈母的骨灰,严父的教诲,爱人的陪伴,偌大的家业;繁华转眼虚无,情爱倏忽陌路。
“公子,对不住。是我无能。“
“雷,是我家连累了你……”管策眼中万般酸楚。
“为管家尽力,应该的。只可惜……”不善表达感情的雷,满腔的情与恨,说出来只是简单几句最朴实的话。
“别说了,雷!”
管策没有眼泪,他从一心归田园居,清平度世,安逸单纯的少年,转眼成长为吞下苦涩的复仇者。
哀莫大于心死,心死的人,不会落泪。
“雷,你的三味真火,任何人都无法穿过么?”
雷点点头。望着远方自语“血肉之躯,无法穿过真火,难道,难道,她竟不是人……”
蜿蜒的红流像小蛇迂回在草间,曲曲折折抵到管策鞋尖,血红的血水濡湿大红的喜靴,看不出颜色,仿佛是被雨水湿透的一般。
血从田荷的七窍流出来,管策不得不把爱人的尸体从怀中抛下,弃之荒野。
那是可以毒死人的尸首。她被掠走的时候,就已经让人在身上下了剧毒。
那人算准她一番打斗,气血翻涌加速之后,毒药发作的时间,并在那之前,取回自己的三分功力,留下利用过的傀儡成为尸体。
中毒之后,七窍流出的大多是粘稠的黑血。然而这无色无嗅的剧毒却早已混合在血液中,流经四肢百骸,一片鲜红。比晚春漫天飞舞的樱花更加艳丽。
雷将青光戢重新串回蓑衣中,再从衣领里抽出一只细细的小针,探向管策胸前,田荷留下的伤口。
光亮的小针并未变色。
“奇怪”,雷收回小针,自语道,“刀上竟然没有毒。”
“或许是那魔鬼忘记了”。管策对于捡回一条命,并没有什么感觉,自己的生死,已经是无谓的事。
“雷,我们回管宅。”丢下七窍流血的爱人,管策大步向管宅的方向进发。
“回不得!”雷急忙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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