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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一连七日,皇上所乘坐的龙车如时停留在枫香殿门前,惊得六宫众人议论纷纷。
接连召幸七日是贤妃以外的妃嫔身上从未有过的事。如是,后宫之中人尽皆知,新晋的锦美人分外得宠,已是皇帝跟前炙手可热的人了。于是巴结趋奉更甚,连枫香殿的宫人也格外被人另眼相待,只是他们早已得了严诫,半分骄色也不敢露。
第八日早晨,纪如谨终于可以出枫香殿了,起床之后即循例去给皇后请安。那日嫔妃去的整齐,虽不至于迟了,但到的时候大半嫔妃已在,终是觉得不好意思。依礼见过,守着自己的位次坐下与众嫔妃寒暄了几句,不过片刻,也就散了。
湘凌送她回去。才出坤宁宫,见贤妃与宁妃缓缓走在前面,于是请了安见过。贤妃吩咐了起来,宁妃则轻笑道:“如谨妹妹给皇后娘娘请安一向早得很,这几日不来不说,今日来了还给迟了,当真是希罕。”
纪如谨微感窘迫,含笑道:“众位姐姐勤勉,是妹妹懒怠了。”
宁妃却冷冷一笑:“倒不敢说是妹妹你懒怠——连日伺候圣驾难免劳累,哪里像我们这些人不用侍驾那样清闲。”
纪如谨心头一恼,紫涨了脸。这个宁妃说话这样露骨,半分忌讳也没有。若只一味忍让越发让她无所顾忌。于是慢里斯条道:“姐姐侍奉圣驾已久,可知非礼勿言四字。”
宁妃脸色一沉便要发作,纪如谨却笑道:“妹妹入宫不久,凡事都不太懂得。若是言语有失,还望姐姐大度,莫要见怪。”宁妃看了眼贤妃,终究不敢在她面前太过出言不逊,只得忍气勉强一笑。
贤妃在一旁听了只作不闻,见萧容从坤宁宫出来正要离去,当即命人唤过来后,淡然问她道:“容妹妹这段时间可曾空闲啊?”
萧容柳眉轻挑,不解她的意思,却如实相告道:“妹妹宫中无事,日日只看书品茶,姐姐可是有事?”
贤妃这才笑道:“若是妹妹当真觉得空闲,不知有没有空替本宫抄录一卷《女论语》,也好时时提醒后宫诸人恪守女范,谨言慎行。”
萧容立即答道:“姐姐吩咐,妹妹怎会不从。只不知姐姐什么时候要?”
贤妃以手抚一下脸颊,似乎是沉思,半晌方道:“也不急,你且慢慢抄录。本宫若是要了自会命人去取。”说着看看萧容道:“荣贵人似乎清减了些,可是因为皇上最近没召你的缘故。”
萧容大窘,仍维持着仪态道:“贤妃娘娘见笑了,不过是天气太热,穿得清凉些而已。”
贤妃轻轻一笑,丽色顿生,徐徐道:“原来如此。妹妹与锦美人曾为主仆,关系可是一向都好。”
“本宫还以为这一厢旧日婢子圣恩优隆,妹妹心里不自在的缘故呢。”
说着又向纪如谨说道:“不过锦美人聪敏美貌,得皇上眷顾也是情理中事。”
她话锋再次转了转,“旁人也就罢了,锦美人毕竟曾在储秀宫呆过一段时间,怎的忘了专宠之余也该分一杯羹给有恩于自己的旧主,要不然可是连有些忘恩了。”
贤妃话中机锋已是咄咄逼人了。纪如谨不知萧容是否也因自己得宠的缘故生了不满,不由得抬眼去看她,正巧眉庄也朝她看了过去。
两人互视一眼,俱知贤妃蓄意挑拨。
她们就算有再多矛盾,可毕竟都不是贤妃那一营的人,顿时相互温然一笑就算过了。
萧容淡淡笑道:“娘娘让妹妹抄录《女论语》是为训示六宫女眷,妹妹又怎能不知嫉妒怨恨为女子德行之大亏。容儿虽无才愚钝,德行却万万不敢有亏。”
贤妃道:“你虽然德行无亏,难保别人也不是如此。本宫在宫中多年,人心凉薄反复无常的事看得也多了。”
话中句句意有所指,萧容尚未来得及反应,纪如谨则微笑道:“多谢娘娘提点教诲。娘娘既让姐姐抄录《女论语》训示后宫众人,为的就是防止后宫争宠招惹事端。娘娘用心良苦,妹妹们恭谨遵奉还来不及,怎还敢逆娘娘的
意思而行呢。何况……”
她看着贤妃鬓边轻轻颤动的金凤珠钗道:“皇上始终是最疼爱姐姐的,姐姐又何必在意妹妹这些露水般的倒映之辉?”
贤妃唇边的笑意颇甚,终是摇了摇头后,说道:“一早起来给皇后问安,又说了这么会子话,真是乏了。回去罢。”说着扶了宫女的肩膀,一行人浩浩荡荡一路穿花拂柳去了。
萧容见华妃去的远了,脸一扬,宫人们皆远远退下去跟着。她看着贤妃离去的方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终于也忍不得了,你日后的日子恐怕当真要难了。”
而后携了纪如谨的手:“和我一起走走罢。”
她的手心有凉凉的湿,纪如谨从袖中抽出手绢放她手心。而后,开口问道:“你不怪我?”
“你我之间只有情谊,没有怨恨。”萧容轻轻道:“今日,你也算见识了罢。在这六宫之中,我们之间那点不快,远远比不上贤妃带来的威胁。”
纪如谨看着她,发现那脸上的确多了几分憔悴之色。
自从入宫开始,她几乎就未曾受到过皇上的恩宠。前段时间是故意瞒了自己的才情,害怕太过于出头得罪了六宫,结果反倒是落到了极为冷清的地步。
好不容易想要趁着七夕祈愿会出头,没想到却被自己宫中的奴婢摘了风头。
现在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万分艰难了,上有贤妃打压,旁人又虎视眈眈,若无皇帝的宠爱,她又要怎样在这宫里立足实在是不容易了。
“我始终是对不住你。”纪如谨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
萧容轻拍她的手,“不是你,也会有别人。如果是别人,我宁愿是你。”她的声音微微一抖:“别怪我说句私心的话。别人若是得宠只怕有天会来害我。如谨,你却不会。因为我知道,你进宫只有一个目的。”
纪如谨心中一热,应道:“我绝不会与你为敌。至于后宫争宠,更与我无关。”
“我信你不会。”萧容的声音在大雨后的夏日里弥漫起柔弱的伤感与无助,却是出语真诚。“对于广西那件案子,其实这三年来我也有所耳闻。妹妹想要将这个查清楚,怕是极为不容易。”
听她这般说话,纪如谨当即明白了几分,转身拉着她的双手,沉声说道:“姐姐若是在这事情上帮了妹妹一分,妹妹自然会在这宫里事情上助姐姐十分。”
两人会心一笑,携手往御花园湖边走去,边走边说着些话儿。
“妹妹,这几日皇上都在枫香殿中,可是你极好的机会啊。”萧容携着她的手,看着湖上碧波如鳞,轻声说道。“可是千万要小心,若是有寿安宫送来的汤药膳食之类,千万不要服用,否则这份恩宠可算是白费了。”
“姐姐的意思是?”纪如谨脸色微惊,开口问道。
不过她心中本就明白,大凡宫中那个妃嫔侍寝之后,次日必然会有寿安宫的靓汤送到。早些年有天真的新晋妃嫔服用之后,却发现再无法怀上龙子的事情,几乎年年都有发生。
而后更有被太医诊脉发现有孕的妃嫔,突然意外滑胎之类。宫中上下虽然并没有确凿证据,却也知道这事必然与寿安宫有关。
萧容淡然笑了下,回道:“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是了,妹妹何必问得这般详细呢。”
纪如谨点了点头,却暗暗心道:萧容毕竟还是对七夕那夜的事情介怀了,不然也不会借着提醒自己,来询问是否在这几夜里承了皇上的恩露。
虽然这七夜的实情,外界都在多般猜测,纪如谨却早已经打定了主意,那是谁也不会告诉。不管皇上如何猜忌她,那始终是她与皇上之间的事情,可这事要是落到别人耳中,那就会成为谁也保不住她的大事情。
更何况,从宫外的情形来看,皇上对当年广西谋逆一案,心中实则也是大为不快,否则也不会纵容她这般查下去。
“妹妹,当年广西谋逆案,你知道是发生在何事之后吗?”走到四处无人的僻静处,萧容突然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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