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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武午门外的正街已到了黄昏,落日的余辉洒在杏花楼的朱壁上,又倒在了街道上主仆的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当主人的虽然年轻,可眉宇之间却满是炭灰,而那当仆人的更是不堪,破夹袄烧得快能看到肉了。
“老东西,昨晚没有把你烤死,今儿爷就请你喝酒,大块的吃肉。以前你不是老说爷给你吃得差么,今天就让你吃个够!”年轻的主人开口说道。
仆人模样的老者嘿嘿笑了下,将脸上的刀疤挤进了皱纹里。
“笑什么笑,你当真是个属狗的,有肉就能笑起来。”年轻人骂道。“笑吧笑吧,也该你得意的,那么大的火,说扑进来就扑进来了,也不怕被烧死。”
老者这才开口答道:“老爷说了,只要我这条狗没死,少爷就不能死。”
“你就什么都听他的!”年轻人十分不满的说道。
看着杏花楼高挑的酒旗,他终于是笑了起来,忙碌了一天一夜,现在已经是筋疲力尽,被大火几乎烤干的身体,将热量全部从喉咙涌了出来,喷气都能将眉毛给点着了。
嗅着那诱人的酒香,他走进去寻了个空着的桌子,然后用尽最后丝力气喊道:“小二,上酒!”
似乎是因为他们身上的穿着实在有些令人侧目,楼中那些酒客都纷纷避得远了,只落下了窗边独自饮酒的白袍客人。
生意忙碌的小二听着那声音立即就附和了声“好嘞”,可转头看到这两个乞丐般的人之后,那张脸迅速就拉了下来。在杏花楼里当了七八年伙计了,别的本事也许没几个,可看人的眼力劲还是够的。
这两人的打扮与模样,可怎么都不想是能掏出酒钱的角色,不过他还是保持了几分大店的气度,并没有开口赶人,只是将白羊肚毛巾往肩膀上一搭,走过来笑着说道:“本店的招牌杏花酒从山西专程运来,醇香爽口,但价钱可不便宜。”
年轻人趴在桌子上,看也不看他,说道:“尽管上,再切两斤牛肉!”
那店小二可不敢动。若是给人吃了霸王餐,掌柜收拾他算是轻的,若是丢了这活计,家里可就得喝西北风了。
听着身边人没有动静,年轻人抬起头来看了眼,瞬间明白对方是担心自己没钱了,于是伸手指着窗边坐着的那位白袍人说道:“不要担心酒钱,那位爷自然会来结了,若是伺候得好了,还能换些赏钱呢。”
店小二脸上露出了些鄙夷。这等骗酒肉的招数他可见惯了,更何况那白袍客人听口音就是外地人,怎么会这两人有什么交集。
年轻人瞧着他的表情,苦笑了下之后,对那白袍人开口说道:“嘿,我说,你真的想看我出丑到什么时候?”
白袍人这才转过身来,端起桌子上的酒水与肉,走过来坐下,对店小二说道:“再加两副碗筷,十斤杏花酒并五斤牛肉,撑死这两个不知道什么才是下酒佳肴的蠢货。”
“好嘞,杏花酒一坛,牛肉五斤!”店小二这才眉开眼笑的唱道!
等他离开之后,白袍人瞧着年轻人身上的衣服,再伸手弹了下他有些被烤焦的长发,说道:“我说关铁山,你还戏当真演得不错啊,自己放火自己灭,得了红颜心拿了帝王赏。高,实在是高!”
“少废话!”趴着说话的年轻人正是关铁山,而那老者则是家中的家将,一直作为贴身侍卫被父亲放在身边。他并不知道老者叫什么名字,老者也从未提起过,他也未曾问过,只是跟着父亲称呼为老东西。
“这么着急找我出来做什么?”他接着开口问道。
白袍人从怀里掏出了个信封,信封用红蜡封了口。
关铁山接过来,仔细看了下封口后就撕开抽出了信纸。快速将上面的内容看完之后,他脸上的轻松尽数被凝重代替了。
“真是没有想到,镇南王也进了宫。”他开口说道。
白袍人点了点头,答道:“这也有些出乎我们的预料,所以这个麻烦得交给你处理,毕竟现在是你在天子脚下了。”
关铁山并不答话,捏着信纸沉默了片刻,然后放到了老东西的手中。
老者并没有看那信纸,直接用枯枝般的手将其揉成了一团,然后塞进了口里,嚼得嘎吧作响,然后一仰头咽了下去。
“客官,你的酒来了!”店小二抱着酒坛,拿着碗小跑着过来了,然后将封口揭开,将桌子上的三个碗都给满上了。
老东西似乎是噎住了,也不等关铁山吩咐,端起酒碗仰头就喝光了,而后脸上立即露出了抹红色,随即对两人嘿嘿的笑了下。
……
伤口被处理干净缝好之后,纪如谨睡了许久,可却一直做着梦,接连从梦中被惊醒。好不容易等到天明了,将淑佩唤了过来,吩咐她在去御花园的月季花丛悄悄,看看落下的手绢还在不在。
过了许久之后,淑佩终于是回来了,告诉她说并没有看到什么手绢,甚至地上的鲜血都已经被人洗干净了。
纪如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皱着眉头想了片刻之后,意识到这可能是昨夜那持弓的人所为,于是又开口问道:“现在执掌东缉事厂的是哪位公公?”
“尚公公啊,怎么问起了这个?”淑佩十分不解的问道,而后又小声嘱咐道。“姐姐若是想要跑些关系,千万别去找他,他的手段可不少,咱们这些小宫女当真比不过。”
“我也就是随便问问而已。”纪如谨随口答道,而后准备撑着身体起来,却将伤口给扯到了,疼得眉头紧锁。
淑佩立即抓过了枕头,扶着她靠在了床头,又说道:“姐姐还是躺着休息吧,主子可是吩咐让我好好看着你了,若真是再将伤口给弄开了,可是要怪罪到我头上了。”
纪如谨本想下床,无奈只好斜躺着,却暗暗担心:“那手绢可千万别弄到有心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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