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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属下办事不利,好不容易夺回来的夫亡斩却是假的,请主人责罚。”若谷跪在赤红色的石门外心中忐忑不安,黑暗的洞穴里一片死寂,只有阴冷的风吹动着一旁破烂不堪的白幡,这种包裹着自己的黑暗,即使已经感受了多年,却还是忍不住心中的颤粟。
“我早已料到,你不必自责,起来吧。”门后突然响起的声音不带一点感情的波动,沙哑而僵硬,就像喉咙里卡着恨木头一样的腐朽的声音。
”若谷的心脏猛的收缩了一下,她抬起头来心虚的看了一眼石门,上面雕刻的群魔乱舞让她心悸,那一只只鲜活的恶鬼好似要挣脱这石壁的束缚扑向她,若谷的额头难处冷汗,她漂亮的指甲深陷腐臭的烂泥中。
“主人,属下愚笨,被缪人所戏弄,误了主人的大事……”若谷的身躯依旧在不停的颤抖,她已经想象着有千万酷刑要光临她的身体,切开她白如凝脂的皮肤,解剖心脏。
“若谷。”门后的人突然叫了她的名字,沙哑的声音,语气变得有些感叹一样:“若谷,你知道这世界上哪种人最可怕吗?”
若谷疑惑的抬起头,她没想到主人会突然问她问题,主人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么多话,今天却一反常态,虽然不知道主人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仍试探着回答:“大概……像主人这般实力强横的人最可怕……”
“不。”门后的声音夹杂着冷笑将若谷的答案否定:“最可怕的,是没有丝毫弱点的人,那样的人才真正值得我恐惧啊。”
“没有弱点?实力强大了不就没了弱点么?”若谷疑惑。
“实力再高的人,也对这无尽红尘有说不清的牵挂,不论是亲人还是朋友,都可能成为一个人的弱点,而真正可怕的人是对一切都冷血无情的人。”门后的声音门缝挤出来:“缪人原本就是这种没有弱点的人啊,他这样锋利的剑,想要掌控就要有被刺穿胸膛的觉悟。”
若谷感受到无边邪气袭来,藏在主人沙哑的声音里,尖啸的鬼魅恶毒的看着她。“主人的意思……是找到了缪人的弱点,抓住了利剑的把柄?”
金坷垃蝴蝶扇动长满眼睛的翅膀在黑暗里飞舞,像坠落的流星划出圆滑的轨迹,冰冷的洞壁凝结了一层水珠,缓缓聚在一起又迅速下坠到地面,融进肮脏的泥潭里。
“没错……缪人的弱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却一直都攥在我的手里,而且不止一个!”门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若谷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并迅速隐去,她抬起头说:“主人,如今传说之斩已有三把落入缪人手中,我们是否加快侵蚀脚步,用万民臣服来迎接主人魔临天下?”
“魔临天下?呵呵,不,等阿二他们侵蚀了北境之国的拜迪就缓一缓,不要再有何动作。”
“可是还有最后一把传说之斩没有找到,若是被其他人占了先机,主人出关之日恐怕会被无限延迟的……”
“你错了,你们是我的傀儡但缪人却不是,无论如何我们是处在同一高度的王啊,而另一个王还没有觉醒,就算缪人真的得到了四把传说之斩,恐怕也不会如此轻易的放我出来,就算抓住了缪人的弱点,我也不敢肯定那一定会是弱点啊,缪人总是让我隐隐期待着什么……”
若谷心惊,才得知原来无所不能的魔竟对人族有些顾虑,缪人还有另一个都是他的顾虑。“主人,您不是已经继承了魔位了吗……怎么……”
“有些人是天生的魔,就像缪人,他才应该是那个毁灭人世的存在,但黑暗的力量谁不想得到,所以我才取而代之……”
若谷沉默,仿若一座精致的石像,动也不动。
星决天极北之境,暴风雪正从天穹飘落,像大片大片的绒毛锦被飘落下来,沉重的砸在了大地之上,劲风呼啸如刃,仿佛数不尽的厉鬼正尖啸,寒气肆虐冰原,朦胧感如同落入凡尘的仙家之地,这里雪山耸立,千年光阴积压的冰雪在山头摇摇欲坠,这里冰崖广布,如同阳光下晶莹剔透的水晶,一片连绵尽是雪的洁白,没有别的颜色。
缪人在积雪中漫步,身体散发着幽蓝的光芒,飘逸的身影连痕迹都不曾留下,凛冽的狂风肆意席卷却近不了他的身,他面无表情的行走着,眼底的冰冷比这无尽冰原的风雪更刺骨。
巨大的冰雪裂谷在眼前展开,两边还看得到被冻成冰块的断桥残骸,裂谷下传来令人心悸的嘶吼,那看不见底的深度更是让人心惊肉跳。
缪人如同驰骋于天际的灵鸟,轻易便飞过了这冰雪裂谷。
在看不到尽头的冰原之中,所有的地方都几乎一样,白的让人感受不到方向,只有一个地方例外,在冰崖下远远的地方有一个规模宏大的帝国,被冰雪包容着,也包容着冰雪,这个帝国傲立在雪山之间已经千年之久,这里几乎没有战争,但却拥有着最富盛名的灵术学院,而想要被这所学院录取,独自闯过这浩瀚无垠的冰原就成了第一个考验。
缪人弯下腰抓起一堆雪,静静地看着这些洁白的精灵化作水滴被冻结成冰凌。他依稀记得当年那个来闯冰原的稚嫩的自己,一同前往的两百多人有求学者,有护卫兵也有同求学者一块来的家人,只有他自己是孤单的,最后他冷漠的看着那些人一个个在他眼前倒下,不理会任何人的求助,就看他们慢慢结了冰。
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之后,浩浩荡荡的二百多人仅剩下苟延残喘的十八个中年男人和他自己,那些男人惊讶缪人如此坚硬的命格,推选了缪人做老大,而这个老大的称呼被给予了出去探路的责任,想到这儿缪人一阵冷笑,那时候他的裘袍被这些人夺了去,然后独自一人被逼着出去探路,他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到达了拜迪帝国。
“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没有幸存者。”
他是这样对拜迪的守卫士兵说的,所以那推他出来的十八人死在了冰原之中,这十八个人到死也不知道一个十岁的娃娃能有比他们更歹毒的心肠,他们还以为缪人死在了狂妄的风雪之中,事实上他从小就拥有这种羡煞旁人的冷血。
那时候他也许就懂得,孤独并非是绝对的坏事,因为他可以如此心安理得,不去牵挂任何人,选择无视在眼前慢慢凋零的生命,也许他有能力,但他从心里爱着袖手旁观的感觉,直到勃良银遗迹里的那个女孩出现,他冷酷的心竟然变得敏感。
缪人一边走一边回忆着那些往事,从伤悲的开始之后,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清闲,清闲之下那些被压制的心绪像是约定好了,一起涌上了心头。
面对这见证千年岁月流逝的冰雪,他突然想唱歌,像拜迪人横渡冰原唱的《征途》一样的歌,但他不会唱歌,他苦笑着,这些年的仇恨让他错过了太多,他的人生本就是一首悲歌。
他记得当初有个为他带路的守卫唱的歌,他不知道那叫什么,但一首歌里总有一句会刻骨铭心。
“人世间开始绝望,上帝才开始歌唱,我们有什么资格说悲伤……”
上帝是拜迪人所信仰的神明,用来寄托拜迪人生命的空虚。
这是他记得的那句歌词:人世间开始绝望,上帝才开始歌唱,我们,有什么资格说悲伤……
“拜迪,时隔九年我又回来了,不,是缪人来了,一个新的身份,缪人来了。”缪人朝着高耸的雪峰大喊,声音的震动刹那间引起了无数雪山发生了雪崩,如同千军万马朝着他狂奔而来,声势震天。
缪人目光冰冷却带着狂热,他迎着奔腾的雪崩张开了手臂,拥抱着这刺骨的寒冷,雪筑的巨浪将他的身影埋没,将身后的裂谷填满。
他褪去了雪白的裘袍,赤身的在雪的激流中游动,朝着拜迪游动着,寒气顺着张开的毛孔涌入身体,深入骨骸。
人世间绝望的时刻就要到了,但没有人能听得到上帝的歌唱,就像没有人知道这绝望到底是不是希望的开始,没有人有资格说悲伤,什么都还没开始,有什么资格说悲伤,人族将为他的真正降临而颤粟,而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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