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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注射到死亡，共用时五息，基本达到炼体标准值。”百毒子面无表情地从一只浑身散发着霉味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鼠腹中抽出一根胶头管子，而管子的另一头，则连着暮雨夜的手臂。
进入工作状态的百毒子是很认真的，认真到可以说是虔诚，然而一旦完成工作，严肃的面孔立即换做一副戏谑的嘴脸：“既然己经达到炼体标准值，就意味着你就可以出师了，那么，学费准备好了吗？”
暮雨夜对百毒子的玩笑充耳不闻，只是有些惊讶道：“这么快？”
“废话，那也不看看是谁教的。”百毒子挺直了腰板，自吹自擂道，“为师可是当年帝国最顶尖的刺客，由本高手改造的百毒炼体，流程简单，顺着配方吃个十年八年，就算没有人指导都可以练成百毒炼体。”
暮雨夜那双隐藏在黑发中的耳朵又一次自动过滤掉了百毒子连片的废话，只是一直回想着百毒子刚才所说的“出师”，不知为何，听到可以出师，暮雨夜心中为之一松。
三年后的暮雨夜，由于忙于训练而没有修整自己的面容，一头乌黑的头发如瀑布般散下，盖过了腰间，若不是脸上杂乱不堪的胡茬，乍一看，还真跟一般的女性无二。
不过即使是这样子，配上暮雨夜削瘦的身材，就算已经经过了三年的训练，还是觉得别有一番阴柔之美。
这也让暮雨夜一度怀疑百毒炼体在性别方面是不是有一些奇怪的副作用。
“老鼠还是要我扔掉吗？”
暮雨夜拾起地上的一片树叶堵住伤口后，向百毒子投去疑问的目光。
“废话，难不成还是我仍啊？”百毒子朝暮雨夜翻了翻白眼，指着地上散落的书籍和中央一只死不瞑目的小白鼠，搞好了到竹林轩去找我。
“知道了。”
暮雨夜伸出玉葱般纤细的手指，只见十根手指幻化作一道道虚影，上下翻飞，相互交织很快便轻车熟路地将地上的一切给整理好了。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顿，虽然是在整理杂物，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在进行一场精巧绝伦的艺术表演。
倒不是说暮雨夜的手法有多复杂，多精彩，而是其中那份从容淡定似乎可以感染到每一个人，令其惬意地享受着暮雨夜的表演。
这份从容淡定，并不是来自他处，正是源于三年前百毒子一开始对他的忠告——放下仇恨。
很显然，三年的时间，暮雨夜成功地做到了。不过使他放下仇恨的原因并非像寻常街边小说中在打坐时看着眼前的山川湖泊，突然一股豪情壮志油然而生，领悟了“天下大同”之类幼稚的道理，而是三年的训练，让他意识到了一件比仇恨更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三年前的拜师礼。
三年前百毒子曾经说自己有两手绝招，一种叫氤氲毒气，一种叫百毒炼体，因为自己体质问题，只能够学习百毒炼体。
看似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问题偏偏就出在这里！
百毒子曾经也说过，百毒炼体单独修炼只能够达到炼体境的巅峰，但对于百毒子这样一个六阶的高手来说，三阶的传人，有还不如没有。
而且即使暮雨夜日后能够突破炼气境，也绝对不会是修炼他的氤氲毒气，没有继承师父的功法，那这个传人，不就是形同虚设吗？
暮雨夜记得当时问到关于氤氲毒气的问题时，百毒子还顺带提出了去蛮族的事情，当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现在想想，可能当初百毒子花这么大的功夫就是想欲盖弥彰，真正的目的就是想在暮雨夜的心中埋下一颗前往蛮族的种子。
还有就是百毒子的身份，他说他是帝国最顶尖的刺客，当时他单枪匹马端掉毒生老巢的时候也的确显示出他非凡的刺杀技巧。但是刺客并不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侠客，也不是潜伏在黑暗之中伺机行动的暗杀者，更多时候刺客扮演的都是一次性用品，经常完成一次刺杀后自己也被侍卫乱刀砍死。
于是能够称之为“顶尖”刺客的绝不是默默无名之辈，可暮雨夜还从未听说有哪一个刺客是擅长用毒的。
所以目前来看，事情只有两个可能，要不是百毒子自吹自擂就是百毒子根本在撒谎！
而结合前面的种种事情，后者的可能性自然要大上许多。
可是，既然有谎言，那就有目的，这也正是暮雨夜最苦恼的地方，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耐可以让一个六阶高手陪自己周旋这么久。
他一开始怀疑百毒子是皇帝派来的，但是转念一想，对于一个在整个帝国都走投无路的纨绔来说，用一个六阶武者，实在是有些不划算。
既然排除了这种可能，那么剩下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一种是暮鹰扬或是虎威之类的长辈在暮雨夜身上藏了什么秘密，值得有大人物（包括皇帝）对它趋之若鹜。
而第二种，则要比第一种可怕得多，那就是暮雨夜观念上的问题，也许六阶武者，对于背后的那个大人物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比如说一个四阶的武者，在一些乡镇上面估计是一方豪强，但如果放在皇城禁军或是血雨军中，那顶多也就是一个低级指挥官。
同样，在整个天中帝国也许六阶武者是一个很高的境界，但对于另外一些地方，六阶武者可能就只配监视他这种杂鱼。
如果六阶武者的地位都这么低，那地位高的又是什么？传说中的金丹吗？
暮雨夜不知道，其实他也不用知道，因为无论是出于哪种可能，他都没有反抗的权利和实力，所以他只有走着百毒子为他铺好的道路，以至于这些年虽然和百毒子相安无事，但其中的师徒情谊却淡了很多，远没有刚开始那么亲密，两个人，更像是一场交易。
而暮雨夜的仇恨，跟这一场惊天阴谋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在复仇前，他必须要保证自己能够活下来。
当年百毒子说暮雨夜的性格就像一个戏法箱，虽然外面没有什么变化，但里面的东西却在不知不觉中变换了。现在暮雨夜的戏法箱中，便从一开始代表仇恨的利剑，变成了一个眼睛，一个想要揭穿幕后黑手，又对身边的人和物时刻提防的心眼。
这其中很大一部分也是拜毒生所赐，他右边那条造型怪异的手臂，就如同一把锤子，时刻敲击着暮雨夜的内心，告诫他不要轻信他人。
“整理好了，应该就去见师傅了吧？”暮雨夜淡淡地将手中的死老鼠随手丢入一条岩石裂缝中，也不理会马上如潮水般涌来的蚂蚁，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向竹林轩。
竹林轩，就是百毒子那间破房子，不过百毒子死活都不承认这是一间茅厕，甚至还掩耳盗铃地取了一个雅号曰“竹林轩”。
“你来了？”
在被翠绿的竹林环抱的茅厕，不，竹林轩中，百毒子和蔼地笑了笑，不过这个笑容放在暮雨夜眼里不过是为了在自己出师之际保留一点仁师的尊严。
“师父有什么吩咐？”暮雨夜淡淡地开口问道，话语中既没有热忱，也没有冷漠，只是用如对着一个陌生人的口气问道。在暮雨夜意识到这场阴谋时，他们之间，就已经是陌生人了。
“别搞得那么冷淡嘛，好歹我也是你师父，虽然我也知道你笨了点，但你就不能装成一个合格的徒弟吗？”百毒子幽怨地摊了摊手。
面对百毒子话语中的调戏，暮雨夜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淡淡地说道：“弟子不敢。”
“算了算了。”百毒子索然无味地摆了摆手，“就你这根木头，显然是无法理解为师高尚的情操的，不过，你就不关心一下你的那条右臂吗？”
“右臂！”暮雨夜骤然眼前一亮，这条手臂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尽管经过三年的时间已经重新长出了经络，并成功与周围的钢铁对接，但也仅仅是停留在“成功对接”的层面上。现在这条手臂的活动并不方便，动起来就跟机器一样生硬，还不如独臂来的习惯。
而现在百毒子提到这条手臂，那么——
“你先别急。”迎着暮雨夜愈发炽热的目光，百毒子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先夸一夸你师父先。比如说‘英明神武’之类的，夸高兴了，就告诉你怎么弄这条手臂。”
暮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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