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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雨过后的天气显得格外明媚,皇城的宫殿在旭日的余晖中极为宏伟。对于京城的百姓来说,也许除了雨水带走的闷热与地上的水洼,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两样。
尽管今日便是科考之日,可卖果子的老李仍早早来到平日里摆摊的地方,百无聊赖的挥赶着果子上的蚊虫。街上不时走过三三两两的士子,可老子仅仅是偶尔才瞥上一眼,或许,对于五十多岁的他,从小就看惯了这样的场面,早已见怪不怪;也或许,他认为这满街的士子多半都要沮丧而归,三年后再经历同样的失败;更或许,他根本对这些士子的命运漠不关心,无论士子们风光还是失败,都不会对他的生活有任何的影响,他要做的,就是努力卖出一些果子,多买一些药,然后和家里多病的妻子,一起默默地活下去。
可现在站在摊前的三个人着实引起了老李的好奇,只见一人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件极不合身,看着宽大许多的书生衣服,只不过这件衣服也太过寒酸,科考的士子怕是不会有一人愿穿这样的衣服。而且,他这样的年纪,只怕绝不会有人相信他是士子,若说是书童,倒还有人相信,可书童又为何穿成这个模样?
老李心中有些疑惑,另一人穿的没什么说头,可不知为何,老李看到他的行为举止,就不觉想到隔壁在酒楼打杂的二狗子。暗道一声怪哉,老李看向最后一人,这最后一人倒还正常,衣衫虽不算华贵,却也过得去,长得不太出众,风度却是翩翩。而且,不知为何,老李看到他的一双眸子,竟觉得里面是充满了悲伤与浓的化不开的忧郁,天下的任何少女看到这样的眼神,怕是连心都会融化掉,可这样忧郁的一个人,竟然是本应意气风发的科考士子。
老李不是少女,心也不会融化,虽然感到这三人有些奇怪,可引起他注意的并非是他们的怪异之处,而是他们正站在摊前挑选着。正因为生意来了,老李才会闲情细细打量,否则,管他什么人,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不做老李的生意,怕是老李也不会瞟上一眼。
“沈哥,这京城真的好繁华啊,就是这水果,都比福州的要大得多。”少年有些兴奋的说道。
这三人正是沈安,小虎,与张二哥。三人早早的起床,就往考场赶去。张二哥也是因为今天科考,客栈的房客几乎全不在了,难得忙里偷闲,就和小虎一块去送沈安。
少年不识愁滋味,小虎见了沈安,心中有了依靠,悲伤也就冲走了大半,所以看到京城的繁华景象,难免有些眼花缭乱,兴奋莫名了。
沈安淡淡一笑,道:“京城自然繁华了,可这价钱,也比福州要贵的多。”
小虎一听,就向老李询问,老李笑眯眯的报了一个价钱,小虎暗暗咂舌,心道果然好贵。
老李卖了十几年水果,什么人没见过,一眼就看出他们是外地人,暗地里将价钱调高了几分,少年衣着虽然寒酸,可那边那个士子打扮的,浑身透着一股自信,绝对不会因为钱而窘迫的。
老李对自己的眼光一向很自信,他对自己这样的做法也没感到有什么愧疚,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而已,再说每到科考的时候,就连一碗板儿面,都会贵上几分钱。
沈安对此也是无可奈何,看到小虎似是爱不释手的样子,知道他馋虫犯了,不由摇头,便打算掏钱买上一些。
没想到张二哥忽的出手拦住了他,对着老李笑呵呵的道:“老哥,你这价钱不厚道啊,城外老郭家的果园卖给你们的价钱,连这一半也没有吧。”
老李一愣,苦笑一声,没想到这人貌不惊人的,可却语不惊人死不休,竟连进货的地儿都说出来了,苦道:“没想到老弟你也是京城人,你早说我还费这劲儿干嘛,得,按刚刚价钱的的七折您拿走,算给三位道个歉,怎么样?”
小虎呆呆的看着老李,再望向张二哥的神色中,隐隐有了崇拜之色,张二哥心中得意,干咳一声,正想说话,不料沈安突然开口道:“老伯,您就按刚刚的价钱,给我们来五斤吧。”
老李一呆,不可置信的望着沈安,心道此人莫不是傻了,怎么还有自己向上加钱的?
小虎也是不理解的看向沈安,不过他知道沈安一向比自己聪明的多,这么做一定有原因。张二哥不明所以,不过见沈安自己都这么说了,也不好说什么。
沈安付了钱,拿上水果,就叫上另外两人一块儿往考场去了。老李看向三人离去的方向,欢喜的想着:看来家里的婆娘明天的药钱有了,可是为什么...忽听一人喊道:“老板,这水果不错,怎么卖啊?”
老李转身一望,见一公子衣着华贵,看来是个富家公子,笑颜逐开道:“公子好眼力,我这儿的水果是全京城最好的,这价钱吗...”
老李报了一个价,竟比方才还贵上几分,公子微微皱眉道:“太贵了。”
老李连忙笑道:“不贵不贵...”忙着解释起来生意如何不好做,水果不好种等等,却是将刚刚的疑惑压在了心底。
大街上熙熙攘攘,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
小虎不解的问道:“沈哥,刚刚那个老头明明不是好人,多要我们这么多钱,张二哥都还好了价,你干嘛还要原价给他啊?”
张二哥虽没说话,但看向他的目光也是这个意思。
沈安叹了口气,道:“我当然知道我辜负了张二哥的好意,可你们买水果时,可闻到什么味道吗?”
张二哥挠了挠头道:“味道?没有啊,除了水果味没什么味道啊。哦,是了!”张二哥一拍手,笑道:“我知道了,是不是那老头放了个屁,沈公子你受不了,才想赶紧付钱走人的。”
“张二哥...”小虎有些无奈道,“好像不是吧,要不然就算那老头放了屁,可为什么只有沈哥能闻到,我们闻不到呢?”
张二哥讪笑两声,不好意思道:“这个...好像是啊,那是为什么呢?”
沈安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两人,没好气道:“你们想什么呢,我说的是药味。”
“药味?”两人重复一声,张二哥喃喃道:“似乎有一点儿药味,我也没怎么在意。”“没错,是有药味。”小虎一跳,喜道,“我刚刚还想那股味儿怎么那么难闻,没想到居然是药味。”
沈安叹道:“你们终于明白了,我看那老伯脸色还算健康,那么想必是他家里有人在吃药,而且,如果连家人都带有这种味道,那么,”沈安回身望了一眼,“只怕他家里人至少每天都要熬上一次药,才会有这么浓重的药味。”
小虎却还是有些不服气,道:“那他也不能骗人啊,要不是张二哥,我们都要被他骗了呢!”
沈安看了一眼小虎,心情好似突然有些压抑,没有说话。张二哥急忙解释道:“小虎,你误会了,其实京城每次到这个时候价钱都会比一般时候贵的。”见小虎满脸不解之色,张二哥笑道:“其实你还小,也不怪你不懂,你想,如果大家的价格都贵了,你的价格却不变,会发生什么?”
小虎道:“我价格便宜,大家自然会来买我的水果,生意就会好,这样不是挺好吗?”
张二哥见小虎还是不懂,继续问道:“那其他卖水果的人怎么办?”
小虎一呆,张二哥道:“大家都买你的水果,其他人自然没生意做,那么其他人就会不断地找你的麻烦,要么找你吵架,要么砸烂你的摊子,遇到凶一点的,甚至还会打你一顿。因为你是他们当中的一个另类,直到你把价钱变得和他们一样。”
小虎在陈府一直无忧无虑,哪里能想到这么多,一时被震惊的无言以对。
沈安抬头看了看天,喃喃道:“难道这就是大势所趋?难道这就是无可奈何?”
有人希望可以得到一颗善良的心,可当他得到后,却发现这颗心会不断的受到伤害。于是,他学会了隐藏,后来,他学会了伪装,再后来,他学会了反击,最后,他发现,他的这颗心已不再善良。这难道便是无可奈何?
一路无语,待到沈安走到考场门前时,因为前几日的那副对联,倒也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沈安虽说心中烦闷,只想一个人静静待考,可为了礼数,不得不一一回礼寒暄。
徐远此时正复杂的望着沈安,那副上联他当时对不出来,但还并不沮丧,可不知是不是科考在即,他有些心绪不宁,还是怎的,他在房内苦苦思索了两日,搞得日夜颠倒,三餐不继,居然还是没有想出一副下联,可以媲美沈安的下联。这就让自命不凡的他有些受不了。
人可以有差距,但差距不能这么大啊?
如果他知道沈安在写出上联后,心无旁骛,绞尽脑汁整整思考了三日才想出下联,他一定会先大哭三生,再大笑三声,然后将沈安痛扁一顿,方才出气。
可惜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强颜欢笑的迎了上去,抱拳道:“沈兄,别来无恙啊。”
沈安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徐远,那日徐远的风度让他很是心折,可怎么过了三日,那个翩翩公子就变得如此邋遢?原来徐远真的是有些心不在焉,衣服居然还是三日前那件,面容也没有整理,胡子拉碴,猛然一见,还真的认不出来啊。
沈安忍不住问道:“徐兄,你怎么弄成这个模样?”
徐远当然不会告诉沈安昨晚他想对联想到深夜,睡过了时辰,这才没时间整理外表,故作潇洒道:“哎,沈兄,你我读书人关心的自是考取功名,为民请命,外貌这等小事,又有什么时间来关心?”徐远见沈安一呆,故作沉重道:“沈兄,你可千万不可流于形表,莫忘了当年初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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