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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明三十三年,京城,太师府。
严太师一脸怒气,狠狠的盯着面前的彪形大汉,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说金木水火四将失手了?!”大汉面色惶恐,惴惴不安,看来十分紧张,道:“太师,他们四人马上就要成功,让沈大人从此消失无踪,朝廷自不能将沈大人交给武林人士,可...”大汉满脸苦涩,“可没想到突然冒出一个蒙面黑衣人,四人居然都敌他不过,被打成重伤,眼睁睁的看着他将沈大人救走。”
严太师深深地看可大汉一眼,冷冷道:“秦勇,这次行动极为隐秘,除了你我外,只有四将知道,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秦勇听太师口气,竟是怀疑自己,只吓得心惊胆战,慌忙跪倒在地,急切道:“太师,末将虽与沈大人有些交情,可末将深知此事事关重大,二十年计划的成败在此一举,焉敢自作主张?还请太师明察啊!”秦勇惶恐的将头深深地埋在地上,深怕太师一时怒极,自己便一命呜呼了。
严太师冷冷的望着面前的大汉,见他如此紧张,又想到若非他一直陪伴自己,这二十年来的生活不知该如何的孤独凄冷,眼神终于柔和了些,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不是你了,你起来吧。”大汉闻言大喜,急忙叩谢太师大恩。
严太师思索了片刻,正色道:“四将既已失手,那也没有办法,只能算沈安这小子命不该绝,可我们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那大汉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太师有何打算?”
严太师嘿嘿一笑,道:“现在只有让本太师和那个粗鲁的黄疯子在金銮殿上一较高下,拼死也要保住沈安了,你我筹划多年的大计,绝不能就这样被他们破坏!”严太师决心已定,用力向桌子上一拍,这坚硬的黑檀木制作的桌子竟然瞬间四分五裂。没想到严太师看来弱不禁风,居然身负如此内力。
秦勇却连一丝惊愕也无,只是隐藏在衣袖中的手掌却是不经意的钻攥了攥,心里暗叹一声,道:“沈兄弟,大哥只能帮你到这了,你好自为之。”
皇宫,金銮殿上。
“皇上,万万不可再犹豫不决,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朝外患未平,可朝内诸多大将都被师门召回,不交出沈安,实不足以平众愤啊!老臣恳请皇上速下圣旨,以免夜长梦多。”只见一人痛心疾首的跪在殿前,正向皇上进谏,金甲披身,头发花白,面容方正,正是老将军黄明义。
严太师嘿嘿一笑,讥道:“黄将军年纪越大,胆子却是越小了,想我天朝圣威,区区小国进犯何足道哉?再说,”严太师面色一正,谏道:“皇上,想我国家危难之时,那许多武将居然不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等行径,堪比那乱臣贼子!臣以为应将他们立斩不赦,以儆效尤才对。”
黄将军闻言气极,一下跳了起来,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就破口大骂起来:“好你个严狐狸,你不知兵法,竟敢在此胡说八道,打起仗来兵无长,国无将,这仗怎么打?你这样说话,可是要亡国吗?!”
严太师面色一变,怒道:“老疯子,你说的什么话,可有把皇上放在眼里?”
“两位爱卿别再争执了,朕都明白了。”一个威严却有些疲惫的声音自殿上却传了下来,只见一人端坐于龙椅之上,看样子五十多岁,神色却并不威严,看上去更像邻家大叔一般,正是嘉明帝。
严太师和黄将军闻言一惊,恭敬道:“臣领旨。”只不过两人仍是恶狠狠的瞪着对方,好像斗鸡眼一般。嘉明帝见此也是有些头疼,但这两人向来如此,他也没什么办法。
嘉明帝沉默了半晌,问道:“严爱卿可知沈爱卿现在何处?”严太师心中一突,沈安被那黑衣人救走之后,早已没了音讯,如今可怎么回答。
就当此时,秦勇突然出声道:“回皇上,沈大人就在微臣府上。”严太师面色一变,秦勇见状,急忙道:“皇上,沈大人前几日不知音讯,今天早上不知为何,却突然来到微臣府上,这件事,便是严太师,也是不知。”这番话却是变相给严太师解释了一下,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沈安居然还会回来。
“而且,”秦勇顿了一下,似是有些犹豫不决。嘉明帝有些焦急,道:“而且什么,爱卿但说无妨。”
秦勇道:“而且沈大人说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如今朝廷内忧外患,皇上便是做何决定,他也绝无怨言。”嘉明帝听到沈安回京,竟然全是为了朝廷着想,一时心里五味杂陈,无奈的叹了口气。
严太师趁机道:“皇上,沈大人忠君报国,又除尽天下贼寇,此等大功,实是难能可贵,望皇上万万不可寒了天下百姓的心啊。”
嘉明帝叹一口气,黄将军也是有感于沈安刚刚那番话,虽见皇上有些松动,却也没再说什么,实际上他对沈安也是极为佩服的,可是,他清寇的手段实在是...太过激烈了。
良久,嘉明帝犹豫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老将军见皇上眼角似是含泪,心中一惊,深怕皇上一时心软,忙道:“皇上,请以国事为重啊。”
嘉明帝摆了摆手道:“朕知道。”嘉明帝面色一整,沉声道:“众爱卿听旨,沈安乃是我朝廷命官,虽曾有过些许错误,却也是为国为民,朕现已做了决定,”
黄将军越听越不对劲,一时又惊又怕;严太师却是相反,心中狂喜不已,不料嘉明帝话锋一转,沉声道:“朕决定沈安在京城之内,仍是我朝廷命官,任何人不许动他毫毛,可他必须即刻离京,一旦离京,从此与朝廷再无关系。”
严太师瞬间面无人色,京城外不知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等着取沈安性命,皇上这句话基本上已是将沈安打入地狱了。秦勇却只能叹息一声,暗道沈大人为国为民,可却落得如此下场,无情果是帝王家啊。
黄将军知道皇上这番话一出,武将们回朝便指日可待,大喜过望,高呼道:“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安此时正静静的坐在秦府的花园里,看着游来游去,无忧无虑的金鱼,似等着最后的审判。一红唇明眸,面容姣好的少女看到他悠悠的坐在那里,似浑不为自己担心,狠狠一跺脚,急忙跑了过去。
沈安见少女跑过来,微微一笑,道:“莹莹,你怎么过来了?你大哥还没回来吗?”
秦莹跑到他面前,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望着他,渐渐的,她的眼角开始湿润,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了下来。沈安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这时见她哭了起来,大吃一惊,偏偏又手足无措,想要帮她把眼泪擦掉,却又不敢,只能苦笑道:“你这...你别哭了,再哭这金鱼都要被你淹死了。”
那知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秦莹猛地扑到他怀里,眼泪更像止不住的水闸一般,哗哗的往下落。只听秦莹哭道:“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你回来就是十死无生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沈安摸了摸鼻子,道:“我回来自有我的理由,只不过...”淡淡的笑意浮上他的脸庞,戏谑道:“你再不松开,我的衣服就要变成水帘洞了。”少女闻言脸色一红,却并不起身,哼道:“我就要把你变成水帘洞,你还不愿意吗?”
见怀中的少女总算恢复了几分蛮横本色,沈安倒是松了一口气,看着少女吹弹可破的脸蛋,也不忍再让她起身,沈安就这么静静的抱着少女,享受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的温馨。
良久,少女似想起了什么,从沈安怀中猛的起来,偷眼向沈安望去,见他正静静的瞧着自己,心中一阵甜蜜,面上又羞红了几分。
半晌,少女叹了一口气,道:“你快走吧,趁皇上还没下决定,你乔装打扮,还可以出的去,还有,把这个拿上。”说着,就把一个包袱放到了沈安手上。
沈安一愣,道:“这是...”少女哼了一声,道:“所有的事情,全是这个东西引出来的,我把它从我哥那里偷了出来,你拿上它赶紧走吧。”
沈安面色一变,叱道:“胡闹,这件东西是要献给皇上的,我怎可据为己有?”少女根本不怕沈安生气,脆声道:“它不知害了多少人,根本就不属于任何人,可你...”少女似又想到了伤心事,声音又开始哽咽,“可你为了它,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所以,只有你才有资格拥有它...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就只有我和你,好不好?”
沈安见秦莹对自己情深意重,大是感动,可他现在前途未卜,又怎能连累这个可爱的少女?刚欲说话,身后忽有一人沉声道:“小妹,不可胡闹!”
秦勇其实早就到了,可他不知如何去告诉沈安皇上的决定,曾经沈安为了朝廷社稷,与天下武林为敌,可现在,朝廷却为了安抚武林,竟要背弃他,如同一颗弃子一般。可他已不得不出声了若他再不出声,秦莹着丫头就不知要做出什么任性的事情来了。虽说沈安一向稳重,可现在是他最脆弱的时候,难免会...
沈安见秦勇到来,淡淡一笑,道:“秦大哥,你回来了,不知皇上...?”秦莹听见大哥回来,知道朝廷已有了决定,心中担忧不已,深怕大哥说出一个“杀”字,小手不由攥紧了衣襟,咬着嘴唇,紧紧的盯着大哥,眼中似有几分期待,可更多的,却是一种深深地害怕与恐惧。
秦勇见小妹这个样子,叹息一声,犹豫片刻,终于道:“沈安接旨!”沈安一愣,连忙跪拜道,恭敬道:“臣沈安接旨。”
秦勇道:“巡按使沈安在陈府灭门一案中,祸及诸多武林人士,引起武林不满,百姓哀怨,本应立即问罪,押入大牢,然念及沈安一心为公,情有可原,故...”秦勇眼中似有不忍之色,可他也无可奈何,“故革去一切官职,即刻驱逐出京,从此生死在于朝廷无关。钦此。”
沈安听罢,身躯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上,尽管他已做好了准备,可想起坐在龙椅上那个慈祥的老者,他仍有几分不可置信的感觉,只见他喃喃道:“从此生死与朝廷无关,哈哈...哈哈哈,我沈安当真仅是朝廷的一枚弃子而已...”
秦莹看沈安这般模样,心中难受,好像一座大山堵在胸口一样压抑,只见她眼泪慢慢的滑下,看着心上人这般痛苦,她再也忍耐不住,突然冲到秦勇怀里,双手不停得捶打着秦勇的胸膛,悲哭道:“你骗人,你胡说,沈安他为百姓做了这么多好事,可城门外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要杀他,皇上怎么能这么对他,为什么,为什么...?”哭声悲戚,梨花带雨。
秦勇怜惜的看着小妹在怀中哭闹,又叹息一声,手指轻轻一点,秦莹“嘤咛”一声,登时晕了过去。沈安双眼无神的望了一眼,良久,叹道:“谢谢你。”
秦勇面无表情,道:“你如果真为了她好,那就速速离京吧。”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却还是那般平淡的语气,“虽然有那个叫阿诃的少年,可你还是要小心。”说罢,抱起秦莹,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沈安一人,独自承受着被朝廷遗弃的凄惨与孤独。
奇怪的是,那个沈安手边的包袱,就那么大摇大摆的摆在地上,秦勇却好似从始至终都没看见一般。难道,在他平淡的表情下,也藏着一颗火热的心?
沈安愣愣的望着包袱,嘴角渐渐露出了一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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