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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正天的车出了乐平市，驶向了通往平东县的省道。雨水敲打着车窗，漫天的乌云压向大地，天黑的看不见前面的路。司机小吴打开车灯，高秘书转身对王天正说：“王书记，雨太大了，看不清前面的路。”
王正天眉头紧皱，擦了擦车玻璃上的水雾，转身对小吴说：“小吴，开慢点。”
小吴答应了一声，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的路。偶尔有几棵被狂风吹倒的树木横在公路上，小吴放慢速度绕过去。
“小吴，把车停在路边，等雨小点再走。”
小吴缓缓地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打开危险报警灯。
王正天用手指了指前方，若有所思的说：“还有四五里路就到小王村了。”
高秘书扶了扶眼镜，好奇的问王正天：“王书记去过小王村？”
王正天点了点头说：“我在小王村插过队，一呆就是三年。”
望着车窗外的瓢泼大雨，三十年前的情景又浮现在王正天的脑海。
毛主席指示：农村是一片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所为的。为了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广大的城市青年开展了声势浩大的“上山下乡”运动。一九七四年秋天，高中毕业的王正天分配到东平县李泽公社小王村插队。白天和人民公社社员一起劳动，晚上还要进行思想政治学习，参加各种形式的批斗会。在那个阶级斗争白热化的年代，和他一起插队的年轻人都满怀热情地投入到这场斗争之中。王正天很少参加生产队的各种批斗活动，劳动之余他的大多数时间都用在了读书上。一九七七年九月，国家恢复高考，王正天考上了大学。临走那天，村支书王玉庆为他送行。王支书握住王正天的手说：“正天，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干出一番大事来。”
雨小点了，乌云也渐渐散去。王正天大手一挥：“我们走。”
高秘书看了一眼前方，见光辉棉纺厂门口聚集了很多人，还停了两辆警车。他回头对王正天说：“王书记，前面好像出事情了。”
王正天向前挪动了一下身子，看了一眼前面说：“小吴把车停到路边，我们过去看看。”
赵有亮从腰里拔出手枪，把枪举过头顶大喊一声：“住手，再不住手我就开枪啦。”
王金明和村民都停住脚步站在了原地。
赵有亮把枪握在手里，又正了正头上的大盖帽说：“把几个带头闹事的都带到派出所。”
王正天走到赵有亮跟前，眉头紧皱。他上下打量了赵有亮几眼说：“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赵有亮瞪了王正天一眼，极不耐烦的说：“你是什么人？走远点，我们正在执行公务。”
高秘书站在王正天身旁，手里给王正天撑着把雨伞说：“这是我们南平市委书记王正天同志。”
“王正天书记？”赵有亮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王正天双眼盯着赵有亮，面无表情地说：“说吧，你们在执行什么公务？”
赵有亮把手枪别在腰上，用手指着王金明他们说：“小王村的村民聚众闹事。”
谢文凯从赵有亮身后走过来，点头哈腰的说：“王书记，我叫谢文凯。省长唐中立是我舅舅，他经常和我说起您。”
“奥。”王正天仍然面无表情，他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王金明说：“你过来一下，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金明走到王正天跟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王书记，我是小王村村支书王金平。光辉棉织坊厂想把厂里的积水排到我们村，我们不同意，他们就打电话报警了。”
谢文凯挤在了王金明和王正天中间，面对着王正天说：“排水这件事我请示过孙镇长，他是同意的。”
“那个孙镇长？”
“李泽镇镇长孙长贵。”
赵有亮挤过来说：“我们是孙镇长的意思。”
王正天眉头紧皱，冷冰冰的说：“给孙长贵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
“是。”赵有亮转身跑到警车跟前，把头探进车里，大半个身子露在车外。
谢文凯右手指着天空，上身向前微屈，左手挠着头皮说：“王书记，去我们厂办公室等孙镇长吧！”
“好。”王正天转身对王金明说：“你跟我去办公室，其他村民都散了。”
王金明转过身对二宝说：“二宝，你和大家先回村，我去说明一下情况。”
二宝答应一声，招呼村民散去。
棉纺厂办公室里，谢文凯满脸堆笑的走到王正天跟前。“王书记，你先坐会。”
王正天大手一挥，说：“不用了，我站着等就行。”
他转身问赵有亮：“赵所长，刚才你为什么掏枪？”
赵有亮看了一眼王正天，目光闪烁的说：“刚才，刚才场面太混论。。。”
没等赵有亮说完，王金明走到王正天跟前说：“是警察先打的我。”
王正天眉头紧皱，盯着赵有亮问：“警察为什么打人？”
赵有亮结结巴巴的说：“我们。。。我们警察没有打人，是，是个协警太年轻，他冲动了。。。”
没等赵有亮说完，王正天冲着他大声说：“胡闹。这样没有素质的协警，你们是怎么招进来的？”
赵有亮摸了一下大盖帽说：“王书记请放心回到所里我就把他开了。”
王正天沉思了一会儿，压了压说话的声音：“作为警察，你们要注意自己形象。协警打人，这会在老百姓中间造成很坏的影响。派出所的责任是保护一方平安，你们就是这样保护老百姓的？”
“下次不会了。。。”赵有亮低着头说。
孙长贵的车开进了棉纺厂。车刚停稳，他急不可耐的打开车门。
“镇长，我给你打伞。”司机转身从车后座拿出一把雨伞。
孙长贵没搭理司机，下了车，手一甩关上车门。他双手抱着头，朝着办公室跑过去。
进了办公室，孙长贵定了定神，气喘吁吁地走到王正天跟前：“王书记，您怎么来了？”
王正天眉头紧皱，压了压心头的怒火，冷冷的说了一句：“孙大镇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还不知道吗？”
孙长贵一愣，喘了一口粗气说：“王书记，您听我解释。”
王正天脸色铁青，他挥了挥手没有出声。
“这，这。”一看这架势，孙长贵看了一眼赵有亮，赵有亮赶紧把头低下。
孙长贵走到王正天跟前，下意识的搓了搓手说：“王书记，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冲谢文凯挤了一下眼，接着说：“我们镇的情况你可能不太了解，经济比较落后。这个，光辉棉纺厂是我主抓的项目，高长水书记十分重视。排水这件事呢，我是从大局中考虑的，发展经济，我认为就是要保证投资者的利益。”
孙长贵说完，走到王金明跟前说：“王金明，你是一个党员，怎么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呢？”
王金明张了张嘴，没有说。
“孙长贵同志。”王正天义正言辞的说：“根据当前情况，我们的工作重点就是抗涝救灾。我们的大局就是保障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如果不把人民的利益放在首位，那么他就没有资格讲觉悟。”
孙长贵又看了一眼谢文凯说：“高书记开会时，明确指出，发展经济是我们县的第一要务。”
谢文凯接着说：“是啊，要不是高书记给我舅舅打电话，我才不来这个穷的鸟都不拉屎的地方。”
王正天背过手，看了一下办公室外，雨似乎要停了。他清了清嗓子说：“发展经济十分重要，但是我们发展经济为了什么？”
他看了一眼孙长贵，接着说：“为了让我们老百姓的生活更好一些。我们的出发点应该是老百姓，而不是经济。”
“这不都一样吗？”孙长贵小声说。
“怎么能一样？”王正天看了孙长贵一眼说：“如果老百姓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我们发展经济有什么用？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没有因为经济的发展有所提高，我们发展经济又有什么用？”
这时，高秘书走到王正天跟前，低声说：“平东县委书记高长水同志打来电话，说要来这里。”
“告诉他不要来了，一会我去他办公室找他。”
王正天转过身问谢文凯：“你们厂建设初期没有设计排水管道吗？”
谢文凯挠了挠头皮说：“我们的资金也十分紧张，工期也很紧。这方面的情况没有考虑，谁都没有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雨。”
“这就说明你们前期规划有问题，没有把所有问题都考虑清楚。”王正天沉思了一会说：“这样，积水的问题你们自己解决，但是绝不能向小王村排水。”
“是，是。”谢文凯连忙点头。
孙长贵走上前，问王正天：“王书记，要不要我安排午饭？”
“不用了。”王正天摆了摆手说：“你们镇的灾情十分严重，赶紧去部署抗涝救灾工作。”
“是，是。”孙长贵点点头，头也不回的出了办公室。
王正天大手一挥，对高秘书说：“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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