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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的茶楼就在城隍庙的西侧，著名的豫园里面，这里现在开设了不少行业的同业公所，绿树荷池，很是雅致。小胖子李宝祥执意要请喝茶，说是替老姐赔罪，少女不好当面拒绝，周家兄弟推辞不过，当然只是象征性推辞。
“小姐，少爷”
一行人来到茶楼外，有人已经站在门口迎接。
周家兄弟注意到两个细节，一是出来迎接的不是茶博士，靠，有绸衫缎帽胸前挂洋表的店小二吗？二是先称小姐后称少爷，莫非小胖子是庶出？周文达又立刻否定，这小子花钱很冲的。
“安掌柜忙去吧，楼上找个肃静房间就成。”
少女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边走边说，还顺手从柜台拿走了几份报纸。
房间摆设很优雅，墙上挂着字画，窗外对着豫园的荷花池，显然是很上等的雅间。小胖子在门口就扯住周文达，两个人就在问外嘀咕起来。
“皮包还有吗？”
“没有了”
小胖子不相信，周文达很无辜。
“真的要，我有好几个哥们相中了，都愿意出大价钱。”
“真的没有了”，周文达也想有，可惜哥回不去，否则带回来一车。
“其他类似的好玩意有吗？”小胖子不甘心。
“没有”
“那皮包在哪里订做的？”
“国外，美国”
小胖子黑着脸，扭头进房间了，周文达揣测他现在应该很后悔请自己喝茶。
孤男寡女坐在房间很尴尬，尤其在还比较封建的年代。少女干脆拿起张报纸看，瞥了一眼就知道是申报，周文达也很无趣，拿起桌子上剩下的新闻报看。新闻报是中外合资的，两年前办的，此时发行量远不及申报，现在他对上海报业也有些了解。
报纸是昨天的，虽然大部分新闻与申报雷同，但新闻报有独特的敏锐。清政府交割特使李经方离开上海时并没有声张，悄悄乘德国轮船前往台湾，现在却被新闻报披露出来，描写的有声有色，如同行窃的毛贼一般。
“唉”，一声叹息，摸出香烟却又想起房间内有女士，便又重新放回口袋。
周文通的举止引起了少女的注意，秀目盯着他把香烟拿出放回。显然这个举动引来了一定程度的好感，少女搭讪问道。
“周先生为报馆撰稿？”少女扬了扬手中申报。
“不成器的小文章而已”，周文通自谦道，自觉很虚伪。
“先生写哪方面的稿子？”
“军事方面”
“先生入过行伍？”少女看了眼对方挺直的腰背问道。
“没有，但是在国外受过军事方面的训练，对现代战争也有些研究。”周文通红着脸说道，几年来同女人打交道的机会很少，尤其漂亮女人。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军校，帮助兵器馆的女孩背解说词，最后才发现，人家不过让他帮忙而已。
“先生是从国外回来的呀，真是失敬了。”少女态度一下子客气了许多，此时的海归还不是海龟，代表着有身份的群体。
这时候小胖子阴沉着脸进来，见姐姐同对方聊天，更加的不快，冲楼道里的茶博士嚷起来。茶博士连忙跑进来续水，其实每个人的茶杯里都没怎么动过。
茶点陆续端上来，都是新出炉的，带着沁人的温热。小胖子埋头吃着点心，根本不理周氏兄弟，全然没有一丝当初的热情。少女很尴尬，瞪了眼弟弟，可是小胖子低着头装没看见，于是只好出头招呼。
“周老师，周先生，都是客人，不要客气请随意”，少女虚指桌上的茶点，接着说道，“家弟平素愚顽，在学校有不到之处请多担待。”
“李小姐客气了，周某只是实验室老师。”周文达也尴尬地回道，想要告辞又怕伤了情面，只好暂且推后。
“听周先生讲，贵昆仲都是国外归来，周老师能执教圣约翰书院，想必洋文了得。家弟洋文功底浅薄，不知周老师能否抽时间教导，酬金必当优厚。”
少女说的很客气，周文达听的也很意外，教小胖子？就这气人模样，他觉得用拳头教可能更有效率。也有点惊讶，按理说给孩子找家教是父母的事情，姐姐而且还是大不了多少的小姐姐出面，真很少见。
“我们是从美国回来的，美国英语发音同正宗的牛津英语略有差别。”周文达推辞着，他现在很忙，实验室刚添了新仪表，公事上要尽快开出新实验课。更重要的是私事，正在做充电器，准备直流电电阻分压后，单独给平板电脑的电池充电。
“牛津英语是什么？”少女问道。
“就是洋人贵族说的口音，讲起来很费力，就像嘴里含着东西。”虽然英语很差，但耳濡目染，小胖子见识还是有的。
“牛津英语发音讲究元音饱满，听起来更正式，在英国贵族中流行。美国发音简捷，更平民化。”周文达解释道。
“还学啥贵族呀，咱老子整天打打杀杀，以后能听明白巡捕房吆喝，能回答闹不饶伯勒姆就行了。”小胖子满不在乎地说。
周家兄弟都有点被雷到了，女孩更气的涨红了脸，狠狠瞪着弟弟，小胖子立时低头全力对付盘中的点心。少女转头对二人尴尬一笑。
“听说书院院长是美国人，他讲的哪种英语？”
“卜舫济先生是美国人，说的是美国英语。”
“那就美国英语吧，”虽然不懂，但却明白洋院长讲的英语是可以学的，“还请周老师不嫌弃家弟顽劣。”
少女说的很诚恳，周文达都有点不好意思拒绝，看了眼有些神思不属的兄长，心里有了新念头。老哥最近在狂学英语和德语，尤其英语进步极快。
“我是书院老师，出面教学生不是很好，家兄英语同我一般，倒没了这层顾忌。”
“我只当过学生，可没教过学生。”周文通脸色微微涨红。
“反正都是教怎么说话，无非让孩子听懂说好。家兄文笔很好，在读者中很有名气，同申报馆的英国老板爱皮诺托先生也是好朋友。”文达在旁推波助澜，女孩虽好可不是他的菜，他是有远大理想的人，绝不会为了一颗树放弃森林。
“好朋友谈不上，认识而已。”周文通淡淡地否认，模棱两可的话却也可以误解成自谦，文达心中暗笑，淡定下来的老哥果然开始厚黑了。
“在下也是申报忠实读者，也许会对先生大作有印象的。”
“前几天家兄刚发了一篇，关于台湾战事的，占了两个版面。”上阵亲兄弟，文达再次挺了把老哥，见文通对他微微颔首，于是似乎看到了女孩在劫难逃。
“哦”，少女吃惊地回忆着，突然想起，“莫非那篇分析天地人的？”
周文通笑了，含蓄地提了个开头，引得女孩追问下去，如此往复。见两人聊得渐渐入巷，文达转身去看小胖子，却发现正怒目横眉瞪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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