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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过牢骚,还是转入正题。
一九九九年深秋的一个早晨,正在江堤上散步的林志泉,邂逅了几年不见的老朋友刘怀忠。他本是一家化工厂的技术厂长。工厂倒闭后,经人介绍,到南方某地一家私营化工厂搞技术研发。
据他介绍,这家私营厂生产纺织行业用的印染助剂,是个高利润行业。在帮工的一年多时间里,他已对该类产品的产供销了然于心。现在想走捷径——另起炉灶,自己办厂。因此炒了老板的鱿鱼。这次回家,就是要寻找合作伙伴。
志泉听说他想自己办厂,感到不可思虑:自他们厂宣告破产后,全厂职工全部遣散,他全家四口人就靠老婆每月二百多元“内退”工资生活,他拿什么去办厂?
因此,开门见山就问:“办一个厂谈何容易,首先资金问题如何解决?”
刘怀忠一脸苦笑,毫不掩饰地说:“我也正为这事发愁。不过生产这种产品,投资可大可小,小至两三万元就可上马。才起步时,厂房、设备可以不要,随便租一间几十平方米的房子,置少量包装容器,手工操作就行。”
“就这么简单?”
“真是这么简单!”看到志泉有些不以为然的神情,刘怀忠进一步鼓动:“不但所需资金少,操作简单,而且利润率达到百分之百以上,有时甚至两倍、三倍的回报。”
“有这样的好事?现在多少人在求生存、求发展,岂不要挤破头!”
刘怀忠哈哈一笑,“那就要看各人的机遇和把握机遇的能力!”
接着,他作了如下演绎:
“尽管地球上人口密度越来越大,总还有末开发的处女地;竞争再激烈的社会,总有很多人们触角尚未伸展到的领域。比如说,我现在提供的这个信息,是否人人皆可掌握?要不是我亲眼目睹了别人的发家史,也不会轻信。
“所说技术难度不大、操作简单,是要对那些高深的理论了然于心,然后将它还原到最简单的原始状态;具有这种深入浅出的功夫,也就举重若轻了。尽管它可以简化成1+1=2的数学等式,但好比江湖一张纸,你将它戳穿了,才知道不过是一张纸;未戳穿时,却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说到这里,见志泉已听得有些入神,突然将话锋一转:“不过,现在最大的难题是销售,有了销路,哪怕起点再低,也会像滚雪球,越滚越大。不出三五年,就可成为百万、千万富翁!”
志泉先听他侃侃而谈,似乎有了一些兴趣;听到后面的话,又灰了心,头轻轻地左右摇晃。心想:在商品经济时代,销售是所有生产环节的轴心;不能实现销售,就谈不上是好产品。
刘怀忠马上觉察到他的心理变化,意味深长地说:“有道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即使天命所归,也没有不谋而成事者;再是运道不佳,只要善于谋划,也能取得成功。”
他又接着引导:“我讲这些话,也并非空穴来风。外出一年多,我已探明了路径;路就在脚下,看你愿不愿走。”
志泉听出这话是冲自己来的,不解地问:“我现在已山穷水尽,还有什么路可走?”
刘怀忠却像讲故事般讲述起他的见闻:
“天元棉纺厂原生产科长杨名年,几年前跳槽到南方清江市轻纺总公司,总公司旗下有十几家工厂,总资产十亿元以上。前年他已爬到总公司总经理的位置。
“我打工的那家化工厂老板,就是结交了他下面一家印染厂的厂长,而发浑财。——他期初投入不到三十万元,三年下来,身家已达五百余万元。”
他接下来又讲了一个故事:
“我在那里时,遇到过一名在我们这一带小有名气、外号叫三元的混混,因曾通过在地面上混场面的一帮兄弟,帮杨名年解决过一些棘手的问题,去年找他推销印染助剂。杨名年一来见是家乡人,二来也怕他在那里闹出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事,就指使老婆与印染厂厂长打了招呼,印染厂一次就购进他八十多万元的印染助剂。”
志泉边听边想:姑且不论事情真假;但无论成败得失,总是因人而异。他们能那样做,我们却无能为力。即使想照葫芦画瓢,也要有进身之阶。
刘怀忠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见闻,一边留意观察志泉的情绪变化。他总能预知可能发生的变化,并早已想好应对的办法。
不等志泉提问,忽然似指点迷津般开导说:“其实你面前的路宽得很,只要你肯走,比我刚才说的这些人条件更优越。”
“我有什么路?”志泉略显惊愕地反问。
“当然有路!我已多方打听清楚。”刘怀忠耐心地解释说:“你不是有一个朋友的老婆曾在天元棉纺厂当副厂长吗?她在与杨名年一起工作期间,一个是管生产的副厂长,一个是生产科长。而且他们私交很好,至今来往不断。如果她肯帮忙,成功就指日可待!”
见志泉若有所思,似乎上了心,他又继续说道:“还有一条更通达的路——杨名年的岳父当年是市轻纺局副局长,曾给他很多照顾。据说他调到清江市,又迅速提升,也是他岳父及其当年南下的老战友起了重要作用。
“杨名年对岳父母一直感恩戴德。而他的岳母又与你在同一单位工作,要是他们发一句话......”说到这里,他笑而不言,只用眼角观察着志泉的情绪变化。
听完他的话,志泉若有所悟:今天见面,哪是什么邂逅,分明是他有备而来,有请君入瓮的意思。
多年的交往,他深知此人工于心计,但凡有差强人意的举动,绝不会先暴露目标,先云里雾里罩住你,最后让你不由自主地进入他设计的圈套。
但是当他听到这些信息后,虽然明知他是有意识地将你引入迷宫,却顺应了他当时急于寻求出路的心境。
他原是商贸局计划科长,两年前被指派到下属公司当经理。两个月前所在公司宣布解体,所有人员一刀切,汇入了浩浩荡荡的社会失业大军。
现在不但没有分文收入,劳动统筹金还得照交,不然,到退休年龄就没有养老金。
与前妻离婚时,双方达成协议:三个小孩未成年时的生活费、成年后的成家费用全部由他承担。现在为操办两个孩子成家,已是负债累累。
为了寻找出路,曾几次小额投资,寻求自我发展,均惨遭失败。前年与人合资办厂,又血本无归。雪上加霜,总共欠下了十几万元的债务。
现在不说还债,眼见生活已无着落,瞻望前景,使他不寒而栗。加之岁月不饶人,已逐渐步入老境;因此他必须迅速寻找出路,进行人生最后一搏。
显然这种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像一个垂危的病人,宁可以生命为代价,去试用尚未投入使用的新药——因为它毕竟寄托着拯救生命的希望,总比坐以待毙强!
但,钱从哪里来?到外地去办厂,再节省、再简陋,起码也要投资十万、八万。现在两人都是两手空空,负债累累,总不能空手套白狼。再找人去借?就是至爱亲朋,谁还肯相信一个年过半百,一生穷困潦倒,屡战屡败的孤老头?!
现在是一个纯功利的社会,已剥掉了人与人之间所有温情脉脉的面纱,成败是衡量人的唯一标准,什么人格、尊严、道德、信仰等都成了糊弄人的虚词,谁肯以实就虚借钱给一个徒有虚名的人去打水漂?
当志泉提出这个问题时,刘怀忠已早有成竹在胸,说:“只要我们统一了思想,形成核心力量,就可去发动我们周围的人;多有几个人,压力就分散了。”
于是他们开始分头行动。
说是病急乱投医也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好,反正现实生活中,大批的人在惶惶不可终日寻找出路。尤其那些已过中年,渐入老境的失业者,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必须进行垂死挣扎,以完成他们的人生使命。
想不到才几天时间,真的又找到另外三个合伙人。
经过讨论,大家一致同意:每人出资两万元,过了春节,出发到南方办厂。
这天,刘怀忠又找到志泉,对他说:“筹措资金,凭你的融通能力,应该不是大问题。”
志泉苦笑说:“你知道我欠多少外债?再值得信任的人,别人也要看你的偿还能力。不过,既然是承诺了的事,不会失信于人。”
“我是说,筹钱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要疏通销售渠道。现在就要未雨绸缪。没有这个前提,到那里去办厂连想都不用想。”志泉知道,这是提醒,更准确的说是催促。在这个集体中,这项工作责无旁贷地落在他身上。这也是刘怀忠找他合伙的初衷。但他不会直言,那样会无形提高志泉在这个群体中的身价。
要去找人疏通关系,说白了,就是找人求情说好话。——因为你已不具备任何可以让人利用的价值,只是单向索取。
现在的市场经济把一切社会关系简单化了——等价交换。
屈身拜求他人,这对于志泉来说,甚至比借钱的难度还大。难的不仅是求人的尴尬;更难的是要委曲自己几十年已积习而成的孤傲个性。
现在为了应对生存危机,他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
他认真分析了怀忠提供的两方面关系,认为疏通杨名年岳父母关系,办事更直接、更便宜,也更容易见成效。
杨名年的岳母张自芳,原是志泉在商贸局时的老领导。虽然是副职,但由于她人际关系好,又背靠大树,所以得到很多人的拥戴;只是因能力较弱,常被人明褒暗贬。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有一批企业骨干的转干指标,她是商贸局考察、评选领导小组的组长。
论工作能力和贡献,志泉转干当推首选。就因为她在班子成员评议会上一席话,几乎让他落选。
“在别人眼里,是被领导主动靠近领导;而你想主动与他套近乎,他还懒待理你,这样高傲的个性,怎能与领导配合工作!”
会后有人将这些话告诉了志泉,要他主动去疏通关系,他却淡然一笑,“这些入党、提干的事他们看得很重;我却看成过眼云烟,他们爱给谁就给谁,我并不稀罕。”
后来虽经领导班子集体审议,还是给他转了干,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见一斑。
现在她已退休。几年来,偶尔见面都难得打招呼;去求她,不是找碰壁!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现在的社会正处于资本原始积累阶段,资本成长过程中最血腥的时期,所有社会关系已全盘市场化,比商品更市场化的人际关系,人的尊严又值几何!即使你成了不吃嗟来之食的饿死鬼,不但不会有人同情,还会有人骂你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还在心里进一步编织着自我安慰的理由:现在我去求她是代表一个群体,并非我和她个人的关系。我要对这个群体负责,不能让他们眼睁睁失去尚可争取的生机。
为了避免见面遭拒绝的尴尬,又怕一旦碰壁就没有回旋余地,他采取了一条迂回路线:找到过去在商贸局工作的一位同事,她既与这位老领导关系好,又是自己朋友的老婆,让她陪着一起去,并谎称与她老公合伙办厂。
这次上门,志泉还谦恭地送去价值六百多元的礼物。
怎么也没有料到,见面后,这位老领导显示出超常规的热情:又是拉手、又是沏茶、还要留饭。而且看得出,同去的那位女人反成了陪衬,这种热情完全是因他而发。
当志泉说明来意后,她毫不含糊地一口应承:“我女儿、女婿那边包在我两老身上。”说着,立即与她女婿挂了电话;又写了一封信,让志泉带去;怕他们见面不相识,还特地找出一张女儿女婿合影的四寸彩色照,一起交给志泉,让他熟习,又可作一份见证。
临离开她家时,还特别单独叮嘱志泉:“以后有事,可直接来找我,我很愿意给你帮忙。因为相信你的能力,不会有负我的引荐。”
这道难题解得如此圆满,使志泉感到前所未有的人间暖意。他甚至自责,清高孤傲的性格,使自己失去了很多与人亲善的机会;形成与社会和人之间的隔膜,是否因为自己看问题的方法过于偏执狭隘?
但脑子中很快又漫过另一种意念:虽然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是化解僵持关系的有效途径,也必须具备前提条件——对等、双赢。
这次成功的奥妙在于:这位领导在位时一直在他心目中没有位置;现在退下来了,他却找上门来向她求援,能得到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承认,也给她退休生活增添一些有价值的色彩。
欣喜之余,他又感到阵阵悲凉:人一旦屈服社会压力而去改变天性中本属美好的东西,就是人变成鬼魅的开始!
几十年来,他宁可失去无数唾手可得的荣誉、地位、物质利益,惟以一身傲骨自诩。虽然生活清贫、社会地位低下,他无所计较,却始终固守人格尊严不受侵犯,他认为这才是人生的最佳境界。
难道市场经济这个魔鬼,真能重塑人的灵魂、吞噬人间真、善、美!
记得三十岁那年,局里一把手的大女儿出嫁,全局上下,提前一个多月就在酝酿如何送礼。
一些人也暗中与他联络,试探动静。他不是置之一笑,就是简单一句:还未考虑。心里却在想:我与他只是领导与被领导的工作关系,并无亲情友情,为什么要去凑热闹?直到办事的前一天,礼单上已罗列了全局上下所有人的名单,唯独他是例外。
这位局长看过礼单,也有些纳闷:还有这样食古不化的人,前些时还给他吹风,要提拔他当副科长,再傲也不至于于前途不顾!
他并不在乎他的一份礼物,在意的是在他的麾下还有漠视自己权威的死角。犹如众多信徒在顶礼膜拜时,突然冒出一个狂徒,当众给这尊神一记耳光。
这位局长也算有涵养,没有表露任何情绪,还特地找他帮忙办事:“明天是我姑娘出嫁的日子,你去帮我买十条本省品牌香烟。”(上世纪八十年代,品牌烟属于计划供应的紧俏物资)。
志泉心里雪亮:这无异是说,我亲自通知你,看你如何表现。志泉帮他买好烟,连同发票一起送到局长老婆手里,并如数收取了购烟款。
不过当天晚上有人告诉他,礼单上记的是:林志泉名牌香烟十条。随后,大红请柬也送到他手里。虽然有被人污了清白的恼怒,但很佩服这位局长的领导艺术:这样作为,如其说是为他着想,倒不如说是出于局长公众形象的考虑,但却如快刀切豆腐——两面光。
当他拿到这象征着通向希望殿堂的“路单”,这个新组织起来的群体为之沸腾了。人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希望之光已在心头升起。
尤其是刘怀忠,竟手舞足蹈地宣称:我们有救了,财神爷在向我们招手了!并要志泉在家弄一桌酒饭,以示庆贺。
钱,仍是拦路虎。他们已私下交谈或专门开会研究了多次,却进展缓慢。志泉让弟弟帮他借了一万五千元高利贷,姐夫答应帮他凑足两万元,只有他的钱可以马上到位。
刘怀忠谈到钱总是一脸的无奈。说家里有历年存下来的几万元钱,老婆说是给儿子置房用的,不准动;又不准借钱。
另外三人,只有陈其表示钱不成问题,多了不敢说,两三万元钱还弄得来。他还总爱提起,当初他们厂向社会集资,一天时间就收集资金一百多万元,人家还不是冲着我这个厂长来的;虽然现在工厂破产了,个人的影响力还在,只要开口,还有人买账。
刘新进却不失幽默,“我和哥哥的情况正好相反:他家里有几万元钱不能动;我是欠别人几万元钱动不了。嫂子不让借钱;我老婆就怕借不到钱。”然后表示:目前有把握借到的只有五千元,但还没有到手。
只有向森林最直截了当:“要我合伙,我只能借到五千元,也只按五千元入股;不行,也不强求。”
已经快到计划出行日期,钱还是没有着落。
号称两三万不成问题的陈其,此时却说:“我现在先拿出五千元,厂里什么时候需要资金,剩余的钱保证按时到位。”
刘新进、向森林每人五千元已到账,唯独刘怀忠一文不名。
事已至此,志泉不得不站出来说话:“大家一致推举我负责,恕我说话直率:怀忠的经济状况比我们都好,这样一毛不拔,让大家很失望。是朋友,谁遇到困难都要互相帮扶;何况我们是合资办厂!都怕担风险,谁还肯出钱出力?”
刘怀忠一脸苦相,“不是我不肯出钱,实在是我没有经济权。说句丢面子的话,在家里不准抽烟、不准喝酒,只有同你们在一起,才沾光享受一下这种乐趣,你让我有什么办法?”
说着又转向志泉:“实在不行,你帮我借钱,我认账。或者从以后我的利润分成中扣除。”
听到这种话,志泉也拉下了脸:“好,我帮你借钱,你认账!现在是合资办厂,成败尚未定论,你就一毛不拔;要是今后真的失败了,你拿什么还账?又在什么利润中扣除?”
会上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刘怀忠见理屈词穷,双手一摊:“干脆我退出算了。”
这时,志泉火气上来,说话几乎是在吼:“退出!就这样简单?从动议至今,大家辛辛苦苦几个月,就这样付之东流?而且是你提出的办厂思路;是你宣传鼓动大家聚集起来;又是你说可以提供技术,现在轻言退出,你还有没有一点责任感?”
会议已陷入僵局,眼见无法继续。陈其忙站出来调和:“我提一个建议:老刘没有钱投资,就让他以技术入股,这也是现在合资办厂通行的惯例。”
这个似是而非的建议一提出,真如一颗软钉子钉得人心头发颤。而刘怀忠却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会心的微笑。
向森林再也忍不住了,“我们几个人只所以走到一起来合作办厂,是因为彼此有一些互补的优势,而缺乏的正是资金。如果把各人的长处和优势都转化为入股的资本,那么,我们打的是老陈原化工厂的牌子,他可以作为无形资产入股;老林疏通了现代企业生命线的销售渠道,更可以视为软投资,那么,我们干脆办一个一文不名的‘软件开发公司’,大家聚在一起喝西北风!”
老向的话有礼有节,掷地有声。大家的目光又一齐投向刘怀忠,看他如何回应。
刘怀忠的眼角瞟向陈其,希望他能再次发话,陈其下腭鼓动了两下,唔…唔两声,终于没有再开口。
最后还是刘怀忠作了总结发言:“钱的问题不应成为拦路虎。既然有了可行的方案,关键是要跨出第一步,只要开始行动,总会想到办法。”
接着他说出筹资的实施方案:“目前大家都有困难,就实行分期投入,反正初开办时不是立即要很多钱。第一批投入就按每人五千元,在一个月里每人筹足一万,三个月之内每人两万元钱到账。”
最后他才表明自己的态度:“我第一批款暂缓一步,只要生产需要,决不拖后腿!说不定形势比预料的好,不需要再增加投入也未可知。”
虽然是开了一张空头支票,总算有了承诺。再说他有过干这一行的经历,说话就有相应的权威,他对形势的乐观估计,很能鼓舞士气,希望之光再次在每个人的胸中升腾。
终于在艰难的期待中,完成了前期筹备工作。
二零零零年三月二十六日,他们出发前往南方清江市。在离市区十余公里的清河镇,租到一栋住房,暂时安顿下来。——那里正是市轻纺总公司下属工厂所在地。
刚定居下来不到十天,白云就找到这里。就是开头说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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