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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宗设立点宗也不过是最近三百年间的事情,短短三百年的时间,对于修士的宗门来说,并不算是多么悠久的历史。在外门弟子的培养数量上,点宗所做的也不尽如人意。
但是,纵观整个道门各宗的外门,没有一家的外门弟子能像点宗一般,拥有较为强大的个体实力,而且拥有极强的实战能力。能够请到点宗的“天师”前来降妖伏鬼,一般来说是不会留下后患的。
反而观之,在道门各宗,被誉为“道门五峰”的五派擎天巨宗,拥有外门弟子数量最多的道天宗,其名气反而不如规模甚小的点宗。
以道天宗为例,天下第一大城天京城算得上是道天宗的近畿,鬼事店铺众多,大多都是道天宗一伙外门弟子拉帮结派所开设,整日只知道勾心斗角、争名夺利,门下弟子所研习次数最多的,反而是拿出去好骗人的算命改运、测字卜卦一类玄虚之极的胡闹之事,只想着把钱骗回来拉倒。
如此一来,倒是给了点宗等一批道门小宗派在凡人中树立良好形象的机会。修士一般不出现在凡人之间干预凡俗之事,点宗外门弟子倒是为宗门挣下了不小的名气,搞得凡人之间,知道点宗这个宗派的,十个有九个都以为点宗是个专业的天师宗门。
可是有谁知道,当初点宗设立外门,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一般,被强逼出来的。
当时魔门在道魔大战之时,一时失势,战局节节失利。为了扭转败局,当时的魔门高层想出了一个阴损的毒计,派出大量鬼道修士前往道门的地盘,见人杀人,见坟挖坟,一口气将九百里方圆的地界,一口气都化作了鬼域,从此大悲山脉以东,尸鬼之害,流毒无穷。
当时的道门各宗看到这种状况,也无心再战,纷纷撤回本派弟子,剿灭流窜的阴魂、尸鬼。在道门各宗的齐心努力之下,这股被后世称为“死人祸乱”的恶劣事件也就渐渐平息下来。只是当时魔门的动作实在太大,道门各宗即使出尽全力,有哪里能够彻底剿清?
修士都还要安心修行,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慢慢搜寻几只漏网的小鬼!
于是道门各宗高层商议,开始在各宗设立外门,培养凡人,灭杀鬼物。
当时对于建立外门最热心的,当然就是道天宗了。原因无他,如此一来,道天宗就可以在凡俗世界更加扩大一些影响力。如果最不热心的,大概就是点宗及一些宗门设立在偏远地方、远离人境的小道门了。
反正建立外门这些个屁事是你们道门五峰提出来的,我又不能在里面获得多少利益,我管你作甚?
奈何道门五峰坚持说这是道门宗派都应有的担待,脱离了一门一派都不行,当时的点宗宗主参加道门大会归来之后,气呼呼地在顶天峰拦腰一划,说是点宗外门弟子谁也不能上顶天峰,想要修炼,就在半山腰自己想办法!
后来还是点宗负责后事的长老,勉强十几年,才修起来一条在顶天峰环绕直上的栈道,还为外门弟子们修筑了小木棚。说起来,就是修筑锻金台的钱,都是道门五峰腆着脸塞给点宗,点宗实在推脱不掉才修筑的。
外门在点宗高层看来,其来历很有些强人所难的样子,点宗内门的诸位弟子,对于外门就更不待见了——本门的修炼资源本就不多,现在倒好,还得定期从内门拿出一部分资源来供给外门,有个屁用啊?!
所以,点宗内门外门之间,颇有一些不合之事。只是外门弟子实在无法与内门相比,内外门之间的矛盾也就一直没有机会显现出来。
今天,机会来了。
内门难得一见的修士,而且竟然是下一任宗主之选的风毅师兄出现在了外门,还被一名外门弟子挑战!
时间正是点宗外门的午饭时间,早已有三三两两的外门弟子纵下顶天峰,立刻看到了觯樽和风毅两人相对而立,仿佛一幅对峙的样子。立刻就有脑子灵活的外门弟子向早已站在一旁多时的桩子打听之后,所有知道事情原委的外门弟子,虽然表面上不敢表现出来,心中早已激动得大叫起来了!
挑战!挑战!点宗这套王八蛋的规矩,大爷们早就过不下去了!给人的床,那是床吗?抬尸板啊!还规定非得跑步上下顶天峰,赶不上时间还没饭吃,去你奶奶的吧!感情跑的不是你们!
外门弟子越聚越多,围观者几乎是突然就从地下冒出来一大批,也不知平时懒懒散散的外门弟子们为何今日就如此勤快。
风毅沉吟良久,心中很有些矛盾。觯樽这个家伙,天资横溢,就从他的修炼进度而言,绝对不失为一个修炼天才的称号。只是性子桀骜不驯,天生一副不服管教的样子。按照风毅的一贯风格,对付这种刺头师弟,自然是要先教训踏实了才好。
“就像是风应师弟一般······”
风毅暗叹一声,心中又有些犹豫。风应师弟原本也是觯樽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初生牛犊,后来被自己教训了一顿,却失去了不少锐气,这番作为,也算是喜忧参半。所以风毅心中也有些犹豫。
“罢了!宗门弟子本应当有弟子的觉悟,若是一盘散沙,又要宗门何为?”
风毅最终下定了决心,觉得不应让觯樽再如此张扬下去,干脆就借着众多外门弟子围观的机会,彻底地扫一次觯樽的面子,让他知道知道,想破坏规矩,就得有撞得头破血流的准备!
规为圆,矩为方,无有方圆,不成规矩!
风毅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你确定你要赌吗?”
觯樽微微偏头一笑:“我先得确定你是不是能接下我的赌注。”
风毅伸出一只手:“我接了。”
觯樽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击掌盟约道:“我赌了!”
两人掌心相接的一刹那,觯樽突然向后猛然翻滚跳跃,立刻出现在七八丈之外,冷冷地笑。
风毅随手向天空一招,两只作拈花状,不足三个呼吸的时间,一道黑色流线从天际攸乎闪现,突然落在风毅两指之间,赫然是一根平常普通的线香。
风毅提醒道:“我可要点了。”
觯樽微笑不答,双眼微微眯起,却透出一股难言的兴奋之感。
也不见有什么动作,风毅手上的线香尖端突然无风自燃,一点炽红色火星悄然冒上头来,青烟袅袅而起。
“哈哈!师弟小心了!”
在许多人前显摆自身,显然不是风毅向来的风格。线香被他一掷,稳稳地插在硬质地面之上,与此同时,风毅身形突然消失不见,仅仅眨眼的工夫,风毅的身体已经出现在数丈之外,眼看扑在了觯樽身前。
疾如风!
围观的众多外门弟子,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风毅的动作,可是依然没有看清风毅到底是如何移动的!
随身刮起一股猛烈的罡风,风毅微笑着伸出手去,按向觯樽的脑袋!
风毅当然没有伤害觯樽的意思,只是想推他一个大跟头,让他长个教训罢了。
可是风毅没有料到的是,觯樽的脑袋也像是外门弟子眼中自己的身影一般,突然消失不见。
风毅愕然,随着惯性向前冲了两步,回头看时,却发现觯樽以一个轻巧的后马拱支撑在地,倒视的脸庞,隐隐有一丝戏谑和挑衅。
“好!”
风毅大叫一声,看到觯樽嘲笑的面容,风毅不怒反喜,张开双臂,仿佛是大鹏展翅一般,向地上的觯樽扑了上去。
这一次,风毅的目标是觯樽的腰。腰部位于身体正中,不论如何动作,腰部的移动总是最为迟缓的。
风毅暗暗思量,后马拱的姿势,想要闪避,最快的动作只能是左右翻滚!觯樽师弟,你会如何动作?
觯樽任由风毅扑来,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只是死死盯住风毅的身形。当风毅靠近自己不足一丈之时,觯樽的右腿右臂猛然发力,整个身体顿时向左侧翻滚而去。
“左!”
风毅立刻做出了正确的判断,身体中途改换动作,线路由直线突然便化作左倾,顺着觯樽的身体朝向滑了过去。
突然,觯樽左翻的动作不可思议地停住,停顿了一刹那,向右翻滚而去,连连翻出三丈开外,觯樽双手轻轻撑地,一个轻巧漂亮的鲤鱼打挺,从地面上一跃而起,笔直地站在地上。
“躲得漂亮!”
“好样的!”
“高明!真高明!”
一阵叫声顿时在观战人群中此起彼伏。看到觯樽竟然能够闪躲开修士的扑击,外门弟子们自然是一阵叫好。围观这场打斗的都不是庸手,来点宗以前,最差也是在武林中混迹了两三年的老油条了!见到觯樽干净利落的身手,猎奇心喜,出口称赞,也是情不自禁。
听着外门弟子们对觯樽的叫好声,风毅没有半点落了面子的尴尬意思。反而是若有所思地反省着觯樽动作的巧妙之处。
觯樽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着风毅的反应。
等待的时间越长,周围的声音越小。风毅的脸上逐渐挂上了微笑,仿佛是通过思索慢慢得到了答案一般。看着风毅逐渐放松的表情,周围的外门弟子们反而是越来越紧张起来。
终于,风毅仿佛是想明白了一般,歪头看了一眼地上已经燃尽三分之一的线香,又看了一眼自信满满的觯樽,笑道:“觯樽师弟,你的套路我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新招数吗?”
觯樽轻轻一笑:“只等你来!”
风毅这一次不再用飞快的速度压制觯樽,反而是一步一步,仿佛散步一般缓缓压了过去。令众多外门弟子不解的是,觯樽也同样不再施展那一副卓绝的速度和闪避能力,反而是紧皱眉头,站住不动,仿佛被石化,又像是被冻住一般,静静地等待风毅走近。
十步、五步、三步······
一步,一步,风毅的脚步声发出踏踏的声响,轻轻响起在每一名外门弟子的心头,给人以一种沉重的压迫感。围观的外门弟子中有武学大师,疑惑了半天,方才犹犹豫豫地在心间猜测:“缓于行,凝于势!莫非这就是武学传说中的,以势压人之法?”
不要管外门弟子心中在想些什么,此时觯樽心中反倒是激起了一番好胜之心。
风毅刚开始的一轮强攻,对于单纯的肉体而言,直线速度相当恐怖,觯樽自认为不是风毅对手,只好以自己的强悍的身体素质,加上迅捷的反应能力,见招拆招,很容易就能够躲避过去。但是当风毅发觉自己的优势之后,立刻改换策略,既然快速反应能力,我已经无法与你相等,那么我就换一种方式,慢慢来,以静制动,宛若猎豹出击之前悄无声息地靠近,看似缓慢无力,实则神经紧绷,如同大水漫过一般,无有一丝可以躲避的破绽。
在风毅的脚步前进到觯樽身前仅剩短短三步的距离时,觯樽也开始艰难地移动。
宛如风毅一般,慢慢地,缓缓地,向后退去。
风毅目光炯炯,眼神闪动之间,计算、封锁住觯樽全部的退路,觯樽注视着风毅身体的每一寸肌肉的运转,大脑也在紧张而高效地运运作,小心计算着风毅可能进攻的路线。
在这场赌局中,他本就不占优势。风毅的身体经受银白色真气多年浸染,不必刻意锻炼,自然有一种超出常人的超然之气,辗转腾挪之间迅捷无比。而自己,天魔金刚体消散之后,留给他的也不过是一副称得上是不错的身体,他之所以面对风毅是能有一拼之力,凭借的不过就是少时非人一般的变态训练所锻炼出来的、将会永生铭记的一种争斗本能,经过三天的刻意找寻,这种本能感觉很容易就能够找回来。
现在,这种本能再一次浮现而出。
觯樽终于在脑中对风毅的疯狂计算和对自身的掌控之间找到了一道微妙的平衡,而后终于迈出了后退的步伐。
既要在风毅强劲的进攻步伐下维持自己的守势,还要在维持严密守势的同时做到步伐严谨地后退。这样令人费脑筋的动作,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出来的。
后退,后退,觯樽与风毅再一次保持住了相对平衡的趋势。
一步,一步,两人已经逐渐由外门弟子吃饭所在的茅草棚,逐渐前行到了顶天峰栈道之下!
所有围观的外门弟子们,此时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脚步不由自主地与两人一同轻轻移动。
一大群外门弟子,在吃饭时间,相当不同寻常地、如同受人控制的尸群一般,诡异得跟随着两个缓缓移动的人,一小步一小步,从茅草棚走到顶天峰下。
随着脑力的高速运转,觯樽已经感觉有些疲惫了。不但要思考风毅可能会有的全部动作,还要掌控身体,这种累人的脑力体力双料运动,觯樽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了!
现在,觯樽发觉自己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还好,不知是不是因为风毅点火的方式特殊,或者是自己拖延的时间足够长,那点燃的香火已经明显只剩下短短一小段。
觯樽没有余力再去看线香的长度,可是他心中也有计算。保持下去,坚持下去!再努力后退一步!
觯樽的眼眶已经睁得睚眦欲裂,只为了看清风毅的所有动作,但是,突然,觯樽感觉后退的脚步触到了一方结实的硬物。
不好!自己已经退到了顶天峰下!
就在脚步突然中止动作的一瞬间,觯樽身体微微有些失去了平衡,风毅立刻抓住了机会,仿佛被强弓劲弩激射而出的箭矢一般,迅速冲了上来!
“失败了?”
觯樽站立不动,双目圆睁,仿佛认命一般,不再做出任何躲闪动作。
就在外门弟子们认定觯樽就要被风毅碰到的时候,风毅的手掌却突然停止在了觯樽面前一寸之处,再不前伸。
风毅叹了一口气,收回手去,对觯樽道:“你赢了。”
觯樽扭头看向远处插在地上的香火,众多外门弟子仿佛是提线布偶一般随着觯樽的目光一同转过头去。
香火,在这一瞬间,灭了。
风毅突然笑了,伸出手去摸觯樽的脑袋:“我输了,按照赌注,你和桩子可以独立于外门训练进度之外。不过,那外门考核,我却是不能给你开后门,觯樽师弟,你要好自为之。”
觯樽歪头,闪过风毅抚来的手掌,若无其事地向一边走开,不再多说一句话。
风毅吃瘪,反而好笑道:“赌局已经结束了,你还不让我摸一下?”
风毅说罢,又是伸手上去,仿佛赌气一般,一定要摸到觯樽的脑袋才作罢。
觯樽纵身一跃,直向顶天峰栈道飞跳而上。风毅哈哈一笑,也不用法力,追着觯樽跟了上去。
顶天峰下,留下一地忘了吃饭,痴痴仰望二人的外门弟子们,当然,其中包括顿时发觉天下一片灰暗的桩子。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中之后,他们还要吃惊数个呼吸,才能慢慢回过神来,才会发现,原来今天中午,附近的村妇们竟然没有按时送来饭食。然后他们又会了解到,原来早上时候,桩子和觯樽把那些送饭的农妇吓坏了,以至于点宗不得不派出外门执事向那些淳朴村妇解释了正正一天,才让外门弟子们吃上一口热饭菜。
而现在,他们还沉浸在刚刚巨大的震撼中,久久未醒······
而且很久之后,点宗内外门的众人才发现,就在这一天之后,点宗外门的发展轨迹,已经与之前大为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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