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都市言情 > 职业生涯 > 第十章

?常健第一次外出公差,是送解教人员到合宾县公安局。

  

  郭净的工作职责之一,就是在每月做统一计划,集中安排干警遣送各队的期满解除劳动教养人员(又称“解教人员”)和服刑期满释放人员到原籍公安局。原则上,有解教人员或释放人员的队至少要派出一名干警;有时候,一些单位人手紧、派不出人;有时候,队里想照顾干警顺便办私事、指定要去哪个地方;也有其他干警经所在单位同意、而提前挂号要去哪里的情况。

  

  十月末,郭净在安排干警遣送工作时,有一个合宾县的解教人员找不到人去送,他提议让常健去一趟;邹科长考虑到这是除平阳县之外、离平合农场最近的县城,年青人也应该煅炼一下,就同意了。

  

  常健闻讯后高兴得很,他拿到郭净交给的手续和材料,就开始做出差的准备,预领差旅费、收拾行李、告诉家里等等。

  

  当时“出差”至关重要的手续是《通行证明》和《介绍信》,都是固定格式的文书,统一印有“毛主席语录”和编号,由行政办公室开具。

  

  《通行证明》上盖的是“G省平合农场”印章,用于出差沿途“检查站”的检查、到“车船站”购票、在“旅社”住宿时出示。

  

  《介绍信》上最初盖的也是平合农场的公章,待有“G省平合劳动改造管教队”的印章以后就改了,它用于到当地公安局“联系工作”时出示。“劳改队”比“农场”更容易让公安机关理解大家是同一系统,不然人家老是问:“你们农场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们农场的人也穿警服?”

  

  准备移交的材料是:解教人员的《解除劳动教养证明书》、《解除劳动教养审批表》、《户口迁移证》、《粮油关系转移证》及其他档案资料。

  

  最为重要的是:一式两份的《移交解教人员花名册》要给接收单位签字、盖章后,带回一份交到郭净那里,这才算是完成任务。

  

  第二天早上,在郭净的具体组织下,一辆“解放牌”卡车由场部开到各队接上解教人员和负责遣送的干警,同时移交材料、清点人数,全部集中完毕、再统一拉到艾塘镇,下车后就由各路人马自奔东西了。

  

  艾塘镇有平合农场的一个联络站,由场部供销科主管,一个干部职工的家常年驻守在那里,男的是干部、大家以“余队长”称呼他;女的是职工、常健那一辈人以“王阿姨”称呼她。在常健的印象里,联络站那一家的公事、私事都是王阿姨在忙碌,余队长象养老一样,整天喝酒、话也不多。

  

  在计划经济时代,供销科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部门,几乎一切物资都归它调配;平合农场干部职工的手表、自行车、缝纫机“三大件”以及其他紧俏商品,基本上是通过供销科的人帮“想办法”才能买得到。

  

  联络站在艾塘火车站和汽车站之间繁华地段,是一个不挂招牌的小院落,里面场子有一口水井。平合农场的人无论公事、私事途经艾塘镇,都可以进去歇个脚,有时还托“王阿姨”帮买车票;管教科遣送解教人员、释放人员,或者接应外地送来劳教人员、犯人、逃跑人员的卡车,也是停在那里。

  

  常健带着一个解教人员由艾塘镇乘火车到合宾县,下火车就直奔县公安局,赶在上午下班前到了那里,接待人员是一位年轻干警。

  

  那位年轻干警态度还算友好,他先后窜了“治安股”、“户籍股”却无法落实由谁具体办接收;当他手上所戴国产手表被楼上滴了一些水珠时,又呱呱地叫起来,好象遭受重大损失一样!让常健感觉很不爽,只能和解教人员在一旁耐心等候……(第二年,国产手表就大幅度降价了)。

  

  常健父母都是干部,经济条件比较好;虽然父母平时省吃俭用,但在常健参加工作之前就给他买了一块手表。因此,常健心里想:县城人不怎么地!街道比平合农场的场部也好不了多少,难怪农场是县团级单位。

  

  毕竟是第一次出差、第一次到合宾县城,常健办完差事后,就在县政府招待所住了一个晚上,逛一逛新华书店、百货商店,到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第二天上午才乘火车到艾塘镇,再坐班车回到农场。

  

  常健出差回来不久,家里和自己接连遭遇了一些重大事件:

  

  其一,劳改局对所属各单位的干部职工子弟(第二代)开始首轮大调动,据说是为了防止同一单位的干部职工象“红薯藤”一样互连亲家,影响到工作、甚至是第三代的优生、优育等等。因此,常健在医院工作的姐姐被调到荣山农场;姐姐比常健大两岁,还没有谈过恋爱,远离家门之前曾经大哭一场;母亲只能安慰她说:在哪里都一样的,反正都是劳改单位。

  

  常健的同学方平利用其消息灵通之便,乘机调到A市(省少年犯管教所)工作,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却难以实现的宿愿。

  

  其二,常健在财务科工作的母亲被停职审查了一段时间,原因是家里在银行有较多存款,有“群众”怀疑她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公款。在那个年代,十八岁的常健不得不考虑是否要与母亲“划清界线”的问题,因此非常苦恼。

  

  常健父母都是五十年代初期参加工作的国家干部,其中母亲的党龄比工龄还长,她多年当先进工作者,到财务科之前是副队长,到财务科只是一个出纳(相当于降职使用);她多年省吃俭用,省下的钱就存入银行支援国家经济建设,还经常借钱给有困难的干部职工,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事情。

  

  好在常健的母亲经得起组织审查,问题很快就查清了;由于已经有人做了出纳,她被安排到修配厂当副厂长,也算是“官复原职”吧!

  

  其三,我们国家恢复了高等教育入学考试制度,当年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招生考试,全国各地“千军万马”齐上阵;平合农场几乎所有的年青人都积极勇跃报名,其中大部分人都去平阳县城参加了统一考试,包括常健、吕华、曲文、伍彬、华云、黄晶、金铭、柯良、魏林、骆强等人。

  

  常健以前放弃了报考平阳高中的机会,也没有去过平阳县城,场部派卡车送“考生”参加考试时,常健第一次“光临”那里,觉得比合宾县城要好一些。考试前要先填报“择校”志愿,常健填的都是名牌大学;大家稀里糊涂考了几天,最后是既不通知成绩,也无所谓查卷、查分,谁收到《录取通知书》、谁就上学去。常健有生以来参加的普通高考,也就仅此一次(他的大弟常义三年后、由平合农场中学首个考上全国重点大学,才算是为常家争了光)。

  

  其四,部队冬季招兵开始了,常健是和曲文一起报的名。方平已经调到少年犯管教所、在城市工作和生活,伍彬这个“独生子”、好象因为“残疾”没有报名,或许他们对当兵之事不感兴趣。曲文曾经对常健开玩笑说:“你都当干部了,还去当兵干什么?”常健回答他:“当干部的机会多得很,当兵的机会比较少,而且当兵后还可以当军官;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

  

  常健一路过关斩将,体检、政审都没有问题;曲文不知是在哪个环节“掉链”了,乘下五个候选人时、名单上没有他。此次“招兵”是空军地勤部队,领兵的军官已经“家访”过了,常健开始做“看到各种各样飞机”的梦想。

  

  由于此次“招兵”名额只有两个,领兵的军官最后再让五个候选人在场部蓝球场列队筛选;每人都要脱得只乘一条小裤头跑步,而四周有男女老少一大帮人围观看热闹。常健有点怯场,一紧张就犯“动作不协调”的毛病,结果他被“筛掉”了,并从此与“军旅生涯”无缘,只能留下终身遗憾。后来,常健听说曾经与其打架的邹标已经到边防部队当兵了,他心里就更加不平衡。

  

  当年的劳改干部、就业人员、劳教人员均无统一着装,只有犯人有囚服,监狱和劳改农场均有少量警服作公用。平合农场的公用警服由管教科统一保管,科里又分给每个各保管一套;同时明确规定只能在出差或召开三类人员大会时穿着,如有别的干警出差有需要,保管人必须自觉贡献。

  

  常健和吕华到管教科之后,各得保管一套警服,是上白、下蓝的夏装,配一顶白色大盖帽。吕华因为搞治安保卫工作,较早地象管教干部一样配备了国产的“五四式”手枪,此时旧装备正逐步淘汰。常健跟科长提了几次要求,终于得配了一支“航空曲”手枪和七发子弹;据说这枪是加拿大为空军飞行员专门配制,“五四式”手枪是它的仿制品,比它稍微小巧、精致一些。

  

  常健得到配枪之后心花怒放,自认为虽然当不成兵、却能有专用的武器,虽然当不成空军、却用了空军的装备,有这旧枪也不错了!

  

  有警服、配手枪、坐摩托车,是管教科干部的三大标志。由于常健仍和吕华同住一个宿舍,俩人就利用休息时间、悄悄学开摩托车。

  

  有一次常健和吕华练车远离场部五、六公里处时,大家都无法将突然“熄火”的三轮摩托车重新发动,就只好一路推着回来。刚开始是俩人一起推着走,半途中吕华竟然提出轮流一个坐车、一个推车,不然就是浪费资源;常健没有反对的理由、只好同意了;吕华就率先一屁股坐上卡座去享受,他牛高马大的随意摆动方向把手,任由小个子常健在其后面吃力地推行。

  

  轮到常健坐车“享受”的时侯,他虽然个子不高、身体不重,可是总觉得不大自在,好象是在剥削和压迫别人一样。还是吕华的心态比较好,无论是坐车、还是推车,他都无所谓,或者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经过刻苦练习,并征得领导同意,常健和吕华都考取了三轮摩托车的驾驶证;起初俩人驾驶的机会不多,因为车太少而且又残旧;后来摩托车增多了,他们经常风里来、雨里去,晒太阳、吃灰尘,才知道摩托车不好玩。有一次,常健奉命开摩托车载其他干警于夜间去艾塘附近一个小火车站追捕逃犯,又累又困还迷了路,他边开车、边打瞌睡、差一点翻到路沟,不得已停车休息一会儿又继续前进;折腾大半夜、才发现把车开到反方向且无铁道的平阳县城了,摩托车油箱的油也即将耗完,常健只好到消防队以“任务紧急”为由讨要汽油。

  

  在场部机关工作,还有几件麻烦事,一是科室周二、周五下午集体学习;二是除周六晚上外,每晚要上班一个半小时;三是轮流值班,每天中午、下午下班的时间,以及星期天的白天,大家要轮流在值班室听电话、接待来访;男同志还要额外编班于晚间轮流睡值班室,时常还有不定期的巡逻班。

  

  常健对学习比较头疼,因为每次都要讨论、个个轮流发言。通常是邹科长、宾科长讲过之后,每人跟着表态讲几分钟,十几个人逐一来,由关苏做记录。常健最怕当着那么多的前辈“发言”讲话,因此只有邹科长让他读报、读文件,再加上关苏发言时让他接着做记录,他逃避发言才能显得自然一些。

  

  场领导不用在值班室里值班,但是偶尔会参加值夜间巡逻班。有一次,常健就与主管改造工作的汪副政委共值一班,在场部片区巡逻两个小时;交班时是另一个副政委和一名年轻干警接班,这恐怕是以后不可能再有的事情。

  

  农业学大寨运动期间,机关经常在周六组织集体劳动,例如大扫除、搞环境清洁卫生,或者是完成一定数额积肥任务等等,常健基本都参加了。

  

  不久,场部机关办公楼建好了,这是平合农场的第一楼;七、八年之后,陆续才建宿舍楼和其他楼房。党委决定机关全部搬进办公楼,同时组建一些新的科室。其中“管教科”一分为三,主体为狱政管理科,负责人是邹科长,由汪副政委分管;原搞教育改造工作的一摊人马,组成教育改造科,负责人是宾科长,由华副政委分管;原筹备派出所的人员,则组成平阳县公安局平合农场派出所,主要负责人是老覃,由新提拔的农副政委分管。

  

  由于郭净突然被提拔为派出所副所长,领导决定:原计划安排在教育改造科的常健接替郭净,转到狱政管理科做“管档案”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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