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得这一声吼,那官军有点害怕,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刘承宗早已抓住枪尾,一把扯了过来。那官军来不及脱手,身子跟着也晃了一下,脚下不稳,旁人伸手去抓,尚未抓住,他就顺着楼梯跌了下来,脸上也出了血,不知是磕破了头还是摔坏了鼻子。官吏看看左右,喊了一声:“还不快上!”官军们手持刀枪一拥而上。论武艺,刘承宗并不把这些官军放在眼里,当下也不示弱,挥起大枪左挑右拨,再横抽竖拍,不消片刻就打得官军们哭爹喊娘。
刘承宗虽然武艺高强,但不好伤了这些官军性命,所以下手都留着几分情面。打了有一阵儿,刘承宗怀里那锦盒突然掉了出来,不待刘承宗捡,早被一个官军用枪一捅,滑了出去。刘承宗一皱眉,就朝锦盒的方向打过去,官军们的兵器都被拨开,身子也被刘承宗的一杆大枪打得左仆右倒。说来也巧,官军们脚步杂乱,竟把锦盒踢到了官吏脚下,官吏连忙捡了起来,转身朝后面走。刘承宗见了,忙追了过来。船上本来地方就小,官吏朝后一走,道路更窄,站不下很多官军,刘承宗连扫带推,把几个官兵打落到了江里,看看追上官吏,就抡起手中枪,朝官吏肩头砸去。
不想那官吏听到风声,赶忙朝旁边闪身,这一闪,正好把头闪到刘承宗的枪下,只听“噗”地一声,就把这官吏的后脑砸得鲜血直流。官吏的身子定了定,忽然软了下去。官军们看了,都纷纷停下手,不敢上前。刘承宗有些害怕,就赶快去扶那官吏。刚把官吏身子翻过来,就看到一双白眼早已朝上,连鼻息也渐渐没有了。
刘承宗这下可慌了,失手杀了官吏,恐怕罪名不小。围着的官军们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招呼人先把落水的官兵救起来,那些客商等人也都吓得不敢作声。官军们小声议论了一会儿,几个人从人群中离去,不一会儿,只见那郑头领带着那几个人又赶了过来。郑头领一看地上满是血迹,官吏躺在血泊之中,他朝刘承宗抱了抱拳,刘承宗见他没有恶意,就往旁边闪了几步。郑头领走了过来,俯下身看了看官吏,伸出手指探了探鼻息,然后就低声叹了一下。
见这官吏是真不能活了,郑头领站起身来,对刘承宗说:“这位好汉,你杀了朝廷命官,这可如何是好?”刘承宗也不知所措,站在那里无话可说。郑头领又走到官军们那边,说:“本来我等在船上做这个生意,是瞒着守备大人,大家不过多图几个银子,不想今天闹出人命,可如何向守备交代?”官军们也议论了半响,又是那个年长的官军说:“如果是把这位好汉送到官府,守备大人问起他为何起了争执,那可就……”话还没说完,其他官军就连声称是。
看来,他们在船上设局骗钱,多少有些心虚。郑头领沉吟了半响,和年长的官军耳语了一番,年长官军听了,又小声和身后几个官军说了,官军们也跟着点了点头。郑头领就走过来对刘承宗说:“这位好汉,今天之事也不怪你,只是伤了人命,上下都不好交待。”刘承宗抱了抱拳,说:“自古杀人偿命,小弟错手杀了人,甘当责罚。”
郑头领摆了摆手:“人都死了,还是保全活人要紧。此事不须好汉费心,我等自会周全。只是等下到了玄山渡口,对面的官军见了好汉,自然不好交待。还请好汉跟这些客商坐上小船,我派人送几位悄悄在岸边找个地方上岸,如何?”刘承宗听他这么说,不知是否有诈,就先不说话。
郑头领凑近了一点,低声对刘承宗说:“好汉,此事既然已经做下,不如悄悄了结,我自然想个法子,就说船督是检查货物时被杂物磕破了头,船上的人我自然让他们保密,让官府不追究。你也快快离去,从此天涯海角,不再相见。我这是诚心救你,别无他意。”刘承宗还是有些不信,就对郑头领说:“可不是等我们上了小船,到了江心就把我们推下去?”“好汉哪里话!我等不过是想借着这官船混点小钱花花,从来不敢杀人。今天出了这事,以后我等再也不敢打这过往客商的注意,好汉切勿多疑!”看郑头领这么说,刘承宗也就有了几分相信,看这些官军也都是些欺软怕硬之徒,还真不象敢杀人灭口。
郑头领说的也在理,确实这事真捅了出去,他们也都少不了责罚,官船营私,罪名确实不小。于是刘承宗就答应下来,那些客商等人自然也没有话说,郑头领又吓唬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千万不可说出此事。
离江对岸约有十里的地方,官船上放下小船,几个官军把这些人带到小船上,先是朝东划去,然后再朝北划。官船依旧沿着原路,一直朝北。划小船的官军们在岸边随便找了个僻静地方,把小船靠好,跳下船放好跳板,就招呼众人下船。小船上地方小,刘承宗的马只好留在官船上,自己一个人上了小船。等这船停了,就背着行囊提着枪,跳下船来。
官军见众人都下了船,就准备离去。刘承宗拉住最后一个上船的官兵,问道:“这位军爷,今天这事,真就这么了结?”官兵摇了摇头,说:“好汉也是太鲁莽,不该杀了人。我们当兵的辛苦,冒着风险借着官船赚点小钱。此事若是被守备大人知道了,我等都不能轻饶,好汉就赶快远走高飞,再也别提此事。”说完,他又朝客商等人大吼几声,告诉他们绝对不许把今日之事说出,众人连忙点头,小女孩吓得又哇哇大哭。官军跳上了小船,就朝江心驶去,看来他们是要绕到江里,再跟随官船,只是眼前这光景,怕是已经追不上官船了。
刘承宗看着小船远去,才回过头来,却见客商们都慌慌张张地跑了开去,那大嫂也拉着小女孩赶快离开。刘承宗摇了摇头,扛起枪,也朝北走去。
这几天李朝未一直都骑马朝逢州方向赶,本来还想这一路上好好游历一番,多领略下沿途风景,再尝尝各地的名菜,不过现在李朝未改变了主意,争取尽早赶到林世伯那里。造成这个改变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没有钱了:李朝未从三叉镇赶出来两天之后才发现,自己的银子丢了一包,而且是最大的那一包,曾经拿出来打算给黄大散消灾的那一包。回想起来一定是和刘承宗在小酒馆喝酒的时候掉了出去,所以他们出门的时候,一直在门口的那个闲汉才赶快坐到他们桌上,还把衣服扔在了地上。看来,这包银子注定不是自己的,没落到黄大散手里,也便宜了那个闲汉。
李朝未懊悔不已,就奇怪包裹里分量少了那么多,自己怎么没发现?看来是跟刘承宗聊的太投机,再喝了些酒,没顾上这些。既然已经赶出了几天路,李朝未也不想再回恒京取钱,索性一路上省吃俭用,早点赶到,算算盘缠,只要不大吃大喝还是没什么问题。林觐业是和李不同年的进士,后来因身体多病,就辞官归乡,回到了统洲老家。这统洲城是逢州的一个大镇,靠着琦江北岸,城东就是焕河流过,与琦江相汇,因此水道通络,商贾不绝。林家在当地也是名门望族,家中的独生女儿林仙儿就由父母之命和李朝未订了婚约。话说李朝未与这林小姐也算是青梅竹马,只是林觐业回乡多年,再没来过京城,只和李家常通书信。李朝未勉强还记得林小姐幼时的样子,只是不知这林小姐现在是何模样。
却说邢均傲从恒京出来,从官道上纵马奔驰,这次可是真的半个多时辰就赶到了三叉镇。进了镇子,就见一根柱子上有个人被五花大绑,旁边还有一张桌子,几个官军模样的人坐在那里。邢均傲就牵马凑了过去,问官军到:“这绑着的是什么人?”邢均傲已经穿着巡军的衣服,官军们自然不敢怠慢,要知道平时巡军都是跟着殿帅游历九州,能单独出现的巡军肯定是身负要务,而且官阶也小不了。“回大人,这汉子前几日在酒馆里捡了他人财物,死不承认,县令大人就让把他捆在这里。这不,赃物还在,也等失主来认。”
邢均傲朝桌子上看了一眼,只见放着一个布包,似乎眼熟,好象是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他朝绑着的那人走去,那人早已披头散发,赤裸着上身,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还有些干了的血迹,看来是吃了些苦头。邢均傲就问那人:“你既捡了他人财物,怎么不及早归还?”那人勉强抬起头来,看了看邢均傲,只见他脸庞消瘦,两抹胡须下是薄薄的嘴唇,一双小眼似乎很难睁开,透出迷离的眼光。那人没说话,又低下了头。
一个官军骂了一句:“这死汉子,就是这幅嘴脸,看来还是打得少!”说完,就要上前来打,邢均傲拦住那官军,又问绑着那人:“怎么不回我话?”那人也不抬头,半响才说:“英雄落魄,还有何说?”“奇了奇了!”几个官军喊起来:“这死汉子一直不肯说话,在县衙大牢里那般责打,也没哼过一声,不想大人到了,竟让这枯树开花了,哈哈”那人也不理那些官军,费力地抬起头,朝镇外的恒京方向看了看,也没说什么,摇了摇头,可能是牵动了痛处,嘴角扭了一下,就要慢慢地低下头。
这时邢均傲突然想起,那桌上的布包自己确实见过,分明就是李朝未要给黄大散的那包银子。于是他就问官军:“那包里装的可是银子?”几个官军瞪大了眼镜,互相看了看,一官军问:“可是大人丢的?大人得说出数目,我们才敢回县令说找到失主了。”邢均傲笑了笑,说:“这银子不是我的,是我结义兄弟的,我乃当朝的七皇子,决不骗你们。”说完,邢均傲拿出了腰牌,给官军们看,官军们忙跪倒施礼。
邢均傲让他们起来,又说:“看这人倒象是有志之人,英雄好汉难免一时落魄,不如就放了他。”官军们见七皇子这么说,自然无话,见桌子上有纸笔,邢均傲就拿过来,写了个手笺,按了手印,让官军们回去交给县令。官军们放下那人,引他到桌旁,让他给邢均傲下跪。那人跪在地上,低身给邢均傲磕了个头,费了好大力气才抬起身来,缓缓说:“小人司徒琼,多谢七皇子救命之恩,日后如有出头之日,定报此大恩!”邢均傲扶他起来,让他坐在桌上,从身上掏了一块银子,交给官军说:“你们去买些吃的来,再买件衣服,来给这位贤士换上。多的赏你们。”官军领命,赶快去了。
司徒琼也不称谢,坐在那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一会儿,官军们拿着几个荷叶包,一瓶酒和一套衣服跑了回来。司徒琼也不推辞,披上新衣服,把新裤子放在桌上,打开荷叶包吃起里面的熟肉。邢均傲对几个官军说:“这里没事了,你们早些回县衙交差。”官军们领命,吵闹着去了。
司徒琼吃了半响,打了个饱嗝,喝了几口酒,似乎有了力气,才说:“七皇子见笑了,今日承蒙搭救,又赐我衣食,真是感激不尽。唉,别人都当我今日落魄,却不知平日见了我,恐怕也好不到哪去……”说完,眼神又黯淡了下去。邢均傲就问他,怎么平日也不好?司徒琼也不隐瞒,就说说自己身世。
原来这司徒琼本是荣州的商户子弟,自幼丧母,跟着做生意的父亲四处走动。不想前些年父亲被生意场上的同伴骗了,赔光了家产,气得一病不起,勉强熬过了半年,就撒手西去。司徒琼虽是商家子弟,但自小读书,父亲的生意他一直不过问,突然遭逢变故,顿时没了安身立命之所,很快就落魄街头,已经在荣州浪迹了许久。听了这话,邢均傲安慰了司徒琼一番,又说:“荣州人士势利得很,贤士不必和他们一般计较,只是不知贤士日后做何打算?”司徒琼想了想,说:“本来想去恒京看看,才一路流浪到这三叉镇,不想……”邢均傲笑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司徒琼面前,又拿起桌上的纸笔,书写了一番,按上了手印,交给司徒琼说:“贤士既然是读过书,我就推荐你去国子监祭酒邢大人那里,或许能寻个容身的差事。”
司徒琼忙接过那投名状,施礼拜谢。邢均傲又看看桌上那包银子,是用黄布包着,就也一起给司徒琼说:“这包银子有些来历,说起来好笑,等日后再和贤士详说。我义弟家里富庶,不差这点银子,贤士就也拿去,就当是我义弟做点好事,看贤士也不是平常人,日后如果发迹,再还他就是。”司徒琼也不拒绝,就拿起桌上的银子,又把黄布包提在手里。“好了,今日相见也是有缘,我还得赶路,就此别过,贤士多加珍重。”邢均傲从桌子上站起,和司徒琼道别。看来邢均傲误了军书,也受了教训,赶起路来也知道抓紧时间。司徒琼放下手里的东西,双手抱拳,算是道别,眼神里多了一丝感激。邢均傲上了马,就朝东赶去。
司徒琼又坐下,把邢均傲给的银子揣在怀里,又叠好了投名状,也放在怀里。看看自己的裤子也是又脏又破,索性脱了下来,扔在地上,穿起官军新买的裤子,系好了腰带,又坐了下来,把荷叶包里剩下的熟肉全都一扫而光,才提起黄布包,重新朝镇里走去。
不一会儿,来到了当初刘承宗和李朝未喝酒的那小酒馆,昂首就朝里走。伙计认出了他,一时不敢招呼,小心翼翼就问:“客官可是……”司徒琼也不答话,径直朝里走。伙计见他能被放出来,又提着那包银子,看着样子,多半是来寻仇的,就加倍陪着小心。司徒行又坐回了李朝未坐过的那个位置,对伙计说:“店家,前几日我让你上一壶酒,再来二斤熟肉,烧一升米饭预备着,你可都备齐了?”
(https://www.mangg.com/id36045/1900226.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