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局的第三号档案室,池儿躲在角落的架子旁,心神不宁地来回踱着。
坐在小窗口边的吕世良,默默望着一脸愁容的少女。尸体刚运回来,估计这时也难以安排,所以吕世良带着池儿暂时等在这里。
“虽说人杰他们不在,你也不用担心成这样。你们几人对付血妖还是绰绰有余的。”吕世良看着心痛,忍不住劝解。
听了吕世良的话,池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走回他身边,池儿避开窗户靠在墙上说:“叔叔不知道,别的东西也就罢了。唯独血妖,比吸血鬼还让人担心。那年,地火的朋友死的死、伤的伤,心里再难过,他表面都还要装成没事的样子。诚天和阿香这两个又是口没遮拦的。”池儿说着叹了一口气。
那场变故,池儿何尝没有受到伤害。她小小年纪如此乖巧懂事,让吕世良感慨万千,心中隐隐作痛。“男孩子都爱逞强,你们这么关心他,会没事的。案子又发生在校园,你们调查起来倒也方便,只是人杰不在我还是有些担心。”吕世良说到。
池儿大约觉得自己过分担忧,影响到了吕世良,于是开朗地笑了起来说:“叔叔放心,我会看紧几个捣蛋鬼。回去我就安排他们排查师生。万一应付不来,我也会马上通知叔叔的。”
池儿神色转变的原因,却被吕世良看懂了。这姑娘善解人意、聪敏灵巧虽然是好事,不过如此机敏只怕日后会带给她不必要的烦恼。对池儿的种种偏爱,不禁让吕世良有些黯然。他担心池儿发现什么,便低下头佯装查看资料。
“城里又有什么不对吗?”顺着吕世良的目光,池儿也注意到了桌上的文件。
吕世良说:“周边一个婴儿买卖的案子,还没有迹象表明和咱们有关。说起城里,你托我查的自杀,我倒发现了点东西。”
池儿立刻睁大了眼睛。
“地火那天化解的怨灵,并没有死在那个车站。自杀的地铁站离作怪的地方,倒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死亡时间也对不上。我彻底研究了他的资料,才发现怪事发生的时间段,是他儿子每天乘坐地铁回家的时间。他的家也就在那附近。”
池儿一脸不忍,忧伤地说:“好不容有了点力气,都支撑到那里想看看孩子。”
吕世良也感同身受,叹着气他继续道:“据他太太说:一家人感情很好,一切都还顺利,死者非常疼爱儿子,实在找不到自杀的理由。出事前,死者行为有些异常,但是他太太又问不出原因,只觉得有事瞒着自己。”
正说着,吕世良看到走廊远处有人给他打手势。他立刻起身对池儿说:“大约韩仪准备好了。你等着,我去看看。”说着快步走出了档案室。
仁悔的尸首从来没有被找到,所以墓碑下并没有他的骨灰。我也从来不承认他真的死去。不过每当十分思念他的时候,我也只能来到这个地方。一束挂着水珠的新鲜白色郁金香横放在墓碑前,让我有些诧异。
正在四处打量,不远的树荫下,雪妮和另一个女孩缓缓走了出来。
“不用说。肯定是地火。”讲话的女孩声音活波清脆,一头卷曲的长发。她面庞秀丽却戴着一副大大的深色墨镜,看不到眼眉。少女名叫紫雾。站在边上的雪妮眼睛发红,见到我勉强一笑。
“这么巧,你们也想到来这里?”血妖的出现,到底和池儿他们担心的一样,在我内心掀起巨大的波浪。为了避免他们的担心,我只得装成平静的样子。别的还好,唯独对仁悔的想念,好像捆住我的无形枷锁,逐渐勒得我透不过气来。所以我才特地来到这里,算是看望他了。
紫雾伸手摸索着试图走向我,我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她有些遗憾地说:“听说又出人命了,大家都没心思上课了。雪妮想散心,刚好我想到仁悔生日快到了,这里又清净就和她逛过来了。偏偏行霜病倒了,水水就留下来照顾她。早知道你会来,我守着行霜那丫头得了。”
虽然紫雾看不到,我还是一阵不好意思。我岔开话说:“行霜又怎么了?”
“大约是特训,经常在泳池呆到半夜,着凉了呗。叫唤着没劲,把你老婆当丫鬟使唤着。我在那里她就没那么放肆了,所以她非让我陪雪妮出来。”说着紫雾和我都笑了起来。行霜再泼辣,比紫雾还是矮了半个头。不过,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的紫雾不再叱咤风云,却依然是他们四人精神的领袖。身为学生会主席的雪妮,也对紫雾言听计从。
偶遇这两人我自然高兴,然而紫雾的大墨镜,反而加重了我难受。我尽量不去在意它,可黑乎乎的墨镜好像有生命,非要抓住我的目光。
转开头,我看着那一束郁金香说:“难为你们想的周到。”
雪妮淡淡一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园艺师傅,被我遇见倒要说说这个人。好好的校园,给咱们弄得这么古怪。不过倒不算难看。”说完,雪妮回头一瞥又道:“几年了,你还是经常来看仁悔。易家那边就冷清了不少。亲戚们对他们没什么留恋。当时如日中天的时候,没少占人便宜。”
“我和水水看完仁悔一般也会顺路过去。”我摇头说。当年易家在骚乱中也不完全是受害人,为水水着想,我还是会走到几个墓碑前。感受不为人知的狩灵法术,带给世人的危害。
雪妮一脸赞许,连紫雾都露出了个笑容。她拉着我的手,用力捏了我一把。事情过去这么久,那个少年已经长眠于地底,我还会计较什么。
她们二人的反应让我有些尴尬,我便对雪妮说:“你刚才又在哭什么?”她刚刚神色有异。谁知我一问完,紫雾猛掐了我一下。指甲陷到肉里,我差点没叫出声来。
“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紫雾大声打断我。
我心中好奇,也只能从雪妮手中接过导盲棍,与她一同搀扶着紫雾走下了公墓。
最近间断的阴雨,搞得青石板路有些溜脚。最后一步阶梯,我大意起来,结果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拽着我的紫雾也跟着失去了平衡,幸好还有雪妮从另一边拉着。
不过,紫雾的墨镜却从脸上滑落下来。少女大惊失色径直蹲了下来,焦急万分地四处寻摸。深陷的眼眶中早已没了眼珠,紫雾原本机灵透亮的美丽双眼,如今只有耷拉的眼睑向内凹陷闭合着。无论见过多少次,这脸庞还是叫人触目惊心。一刹那,无数往事如决堤的潮水。记忆中,被人群前呼后拥,紫雾美丽大方的笑脸,像一把尖刀插在了我的心上。
雪妮已经连忙替紫雾拾了回来。戴回墨镜,紫雾长舒一口气问:“地火呢?”
“在你身边。”我紧紧握住了她还在发抖的手。
不能再让悲剧重演了。我暗暗下了决心。
整整一个下午也没有见到池儿,怎么会耽搁这么久。我疑惑不已。
因为有心爱的男人,贤香也安分陪着诚天,虽说大多数时候是在雷驰那里。诚天索性躺倒了雷驰的寝室中,三人一处玩笑。我也放下心独自来到图书馆,在文学部等池儿。
池儿回来过,放了一个信封在桌子上。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对面杂物间的钥匙。
资料室的写字台上,池儿已经将血妖相关的资料整理了出来。就着台灯,我心不在焉地阅读起这份倒背如流的文稿。
“「他们」的身体与常人无异,却具有神力:纵身飞上万丈高楼,双手击碎巨石,超越奔腾的马匹,凭空燃放熊熊烈火。人们还没来得急崇拜这些英雄,却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血妖是为数不多,能够控制火焰的低等妖魔。和吸血鬼一样,他们需要大量人血提供力量。做法时灵场变异,外形也会变化为昨晚那般。不同的是,被血妖咬死的人类,不会因灵场感染而受到转化。
“奇异的药草是狂人觉醒的根源,恐慌愤怒的人们,将视线内所有被称为「血草」的植物清理干净,血草如今已经不复存在。当人们开始安心时,一位叫「卜」的术士却通过一把远古兵器,再次制造出了这种狂人。”初代的血妖,据说是通过药草转化而来。后来这位术士,发现了通过法器改变普通人灵场,转化血妖的办法。
正气的法器运用得当,就会强化主人的灵场,同时还是会造成一定的灵损伤。如果不加以控制,肆意乱用法宝,普通人受到影响就会变成血妖。如今被文哥严厉看管的神镜「摇光」,是极为罕见的狩灵秘宝,灵力强大无边。当年被他人恶用,引发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血妖之灾。不可一世的易家淳氏集团一夜坍塌,一家三口纷纷殒命,仁悔之死,紫雾的眼睛,还有无数陪葬的遇害者。
漫无目的地翻动资料,一行字迹引入眼帘。“血妖转化经过最初的四十九天后完全成熟。成熟后的血妖,嗜血性大增,力量也更强大。然而灵场损伤严重,即便有人血供养,最长也只有一个月的寿命。在最初的四十九天内,若能找到「奉献」「牺牲」两个灵场,则可以逆转变化,让血妖恢复成普通人。”所谓奉献需要一个灵族,用自己的鲜血,洗清血妖灵场中的罪孽。灵族是指传说中的龙族、人鱼、月族等,血液中带有天神祝福的半人类。牺牲则是指成熟的血妖。这个血妖要在逆转施法时,代替未成熟的血妖承受天诛。
我曾痛哭流涕哀求文哥拯救仁悔,文哥当时痛心疾首为难的表情,至今也没法忘记。即便能捉到成熟血妖,灵族的血液也可遇不可求。我的要求无疑是无理取闹,然而力不从心的文哥依然无比愧疚。
那一年,诚天文哥为我打开这扇神秘大门时,欣喜若狂的我根本不知接踵而至的祸事。
“看得这么用功?”抬头,池儿满脸关怀地站在我面前。出着神,她开门进来我都没有发觉。
“我……”不知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卡住了。
池儿心痛地点了点头说:“很晚了,图书馆都闭馆半天了。咱们先回去吧!”
我这才注意到时间,于是跟着她关灯锁门一起走了出来。正馆的照明已经全部熄灭,只有月光静静地照耀着巨大的房间。我二人轻声的脚步,来回地回响着。
“咕咕……咕咕……”隐隐约约中,一阵奇怪声响让我愣住了。身边的池儿明显也听到了这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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