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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城是一个适合路过的地方,青山绿水,安宁祥和。但是它却不适合常住,无法得到的宁静虽有也只会是片刻,静谧永远掩饰不了躁动不安的心,即使你有了这一刻的冲动也该淡然一笑,把所有的心思都当做是一种不安分的悸动,转身间一切又是现实。剑依旧是剑,人依旧是人,在安静中成长的剑客注定不会永远安静,执剑的意义也并非安静,所以安静能让人成长,也能使人堕落。你可以堂而皇之的说自己已经厌倦的世道,然后可以常住在这里,但是前提是你已经不再是一个剑客。因为一个剑客就应该随时处在生死的边缘,用剑去坚守自己的剑,坚守自己的信仰,即使狂风吹过,凌乱的也只会是头发。
骆雨阳抱着剑,倚着马车的车窗静静的看着一闪而过的风景。或许是留恋,或许是哀伤,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有个怎样的心情。
驱车的大叔倒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他一味的鞭打着马,让一路的尘埃都留给后来的人。不久后他将再回来,那时候尘埃已经全部落定了,一切都会和他来时一样。
骆雨阳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来雨城,来了又做了什么,现在离开显得无比的茫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又要去干什么,他对前途和过去有着同样的茫然无措,就仿佛听了命,什么都由了天。
马车穿过城中,一路跌跌撞撞。骆雨阳依旧在看着,摇晃的繁华、摇晃的行人,犹如梦般行至又远逝。或许很多人在一人中也只有匆匆一晃的相视,然后就会消散得无影无踪,或哭或笑的容颜也将会是他们被定格了的变情,在记忆中永远不会改变。自己的表情是否也会在他们眼中定格呢,骆雨阳想或许他们并不会去在意。
城市、行人在一点点的远去,大小间隔着无尽的距离,骆雨阳回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融入过他们,孤独一直都不曾改变。
人总会因为一些细节而莫名的感伤,那该也是生活的不幸,感伤的也只是自己。为自己悲哀,悲哀过后你依然不是你,真实终归会被遗弃,久了也忘了到底被遗弃在什么地方了。这个世道不需要真的你,你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给忘了,忘得彻底,然后还可以装着苦涩的说道‘一切都是为了生存’,生存,没有意义的生存。
马车在一个叫洪雅的郊外停了下来,驱车的大叔很是殷勤的把骆雨阳扶下马车,骆雨阳感觉怪怪的,总觉得自己也突然老了一般。一路上出奇的平静,既没有遇上盗匪也没有遇上斗杀,让骆雨阳很不适应,在中江呆久了总觉得外面太过于安定,就仿佛这些地方不存在剑一般,也自然不会需要剑客,让提着剑的人总觉得剑放在什么地方都显得是多余。
付过车钱后大叔就离开了,该离开也就不会再停留。时值黄昏,赶路的人摇摆着空洞的目光在路上慢慢的行走着。
骆雨阳不在乎自己去哪儿,也自然不会在乎到了哪儿。有人的地方从来不会缺酒,一间很简陋的酒家孤零零的建在路旁,外面一个蓬,里面两间茅屋,自然归真,也找不出哪点它不该存在的理由。
骆雨阳走到蓬下,挑了张没人坐的桌子坐了下来。他不喜欢喧嚣,所以不出剑的时候他也很安静,平凡的安静。
他刚坐下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就走道了他身边:“先生要点什么?”骆雨阳没有急着说话,他随手翻开一个反放在桌子中间的茶杯,中年妇女赶忙把放在桌上的茶壶提起来给骆雨阳倒上。茶不能倒满,只能倒八分杯,这与喝酒不同,酒不能不倒满,要不然别人会以为你看不起他的。中年妇女一看便是个晓事的人,茶不多也正好八分。骆雨阳倒不在意这些,端起来就一饮而尽,中年妇女也不急,又给他把茶倒上。
如此反复,骆雨阳喝了三杯后才道“随便两个小菜,一壶酒。”中年妇女没有再说什么,笑着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洪雅是一个很小的县,也不算什么人文中心,人少了,没利了,不知道是祸是福也自然就比别的地方安定许多。因为安定,所以这里的人也可以谈些民生,也都是些生活的琐事。方延劫鼎的事骆雨阳早已经听说过,实剑派的人从来不会安分,不安分也是他们的天性,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改变,他们总想在险中去求点什么,结局也都会是留在了输不起的那一次,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灭亡也都是自找的。这些事对于当事人来说可能是惊天大事,但是在这个事态百出的蜀上,这些事也并不能作为这些底层人的谈资。
骆雨阳并未想过现在就去追杀方延,他并不知道方延在什么地方,也没有把握能打得过黄灵徐玉二人。所以他不急,他在等,等着方延自取灭亡。方延一定不会忘了还有人追杀他,所以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是不安的,就像一只被猎人吓过的兔子,即使它跑掉了有的也会是一生的自我折磨。
不一会儿中年妇女就把两个不知名的菜和一壶酒放到了骆雨阳身边“先生请慢用,有事叫我。”说着回头扭身走开了。骆雨阳看着不知名的东西,又看了看酒,一时间竟也忘了动筷子。
就在这个时候从雨城方向来了一队人马,大约有十多个人,为首的是一个拿着剑的中年男子,脸尖尖的,显得很是奸滑;他身后跟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没有人会去细看她,只看一眼便也不想再看第二眼了,至于她长得好不好也没人能说得清,麻子长了一脸,已经完全遮盖了她的所有。后面的一行人全部提着刀,一看便是些小角色。不可否认道的攻击比剑强,但在这个以剑为尊的时代中,拿刀的不是屠剑派的就是小角色。一群人围着一辆马车,遮得严实,也看不清车中是人还是物。
领头的中年男人一伸手,马车与人缓缓的停了下来。中年男人走到马车旁边,恭敬的低着头“小姐,前面有一个酒家,要不要歇一下?”
“兄弟们也累了,那就歇歇吧。”过了许久车中才传来声音,声音很沉稳,想必车中的也并非是什么小姐。
中年男人依旧躬着身子,麻女赶忙走到车前也躬起了身子。一只洁白如玉的手轻轻的拉开了车前的帘步,过了一会儿一个一身素衣的女子从车上走了下来,白纱遮面,也有着见不得人的长相。
中年妇女赶忙用衣服擦着桌子,想要一点灰尘都不留下。女子并不急,步履缓慢,麻女托着她的手,徐徐的向蓬下走去。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是优雅,大方得体就仿佛是一个高贵的公主,与破落的酒家格格不入。也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到桌子旁边,轻轻的坐了下来。
中年男人推来欲上来献殷勤的中年妇女,不屑的说道“把好酒好菜都上上来,最好快点。”
中年妇女诺诺的退了下去,除了麻女站在女子的身后其他的人都散看了,每个细节似乎都想着要证明强者的至高无上。他们一桌一桌霸道的驱走食客,一副狗的做派。
一个男子把刀重重的拍在骆雨阳的桌子上面,单脚踩上了骆雨阳对面的板凳“快滚。”
“我还没有吃了。”骆雨阳看也没看那人一眼,依旧盯着桌上那不知名的菜,菜做太好了,下筷子也是亵渎。
“找死。”男子也不多说什么,拿起桌子上的大刀就欲拔出。虹光子闪,剑已如鞘。男子紧捂着手臂断的地方,血从指缝中不断的溢出。
骆雨阳没有起身,这才是世道,有剑的世道,他终于找到了执剑的理由,一高兴也不管那些都是些什么了,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其他的人见自己同伴受了伤,纷纷的拿起刀像骆雨阳走去。
“等等。”中年男子止住了这些为了他们自己而不得不出刀的人,走到骆雨阳面前盯着骆雨阳道“先生可知道我是谁?”
“不重要。”骆雨阳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
中年男人面色阴沉,但很快就又回到了那副没表情的表情“看来先生不是本地人。”
“也不重要。”
“游迅,你跟他费什么话啊。快点完事,不要影响小姐吃饭。”麻女厌恶的看着骆雨阳,大声的说道。
“好吧,我是中江人。”
游迅忽然低下头,疑惑的看了骆雨阳几眼“中江人,你应该庆幸我已经开始注意你了。”
“是吗?我是不是该感到很荣幸。”说着也不看游迅,招呼躲在门后的中年妇女就欲结账。
游迅很讨厌骆雨阳,骆雨阳和他年轻的时候很香,人总是这样,自己无法做到的坚持总是想找给种理由去证明是错的,也最讨厌看到还在坚持的人。因为他怕他们成功,怕知道自己的选择是错的。
但是他并没有急着出剑,一个提剑多年的人有的也并不只是冲动。骆雨阳的平静让他害怕,害怕这一中见到他不该有的表情。他也很愤怒,一个在中江活着的剑客就该是一种骄傲,但是他也有着自己的骄傲,一种放不下的骄傲。
中年妇女并没有过来,骆雨阳也不急。游迅突然抬起头来,认真的盯着骆雨阳道“我欲杀先生,不知先生可否有意见。”
骆雨阳淡然一笑“若你可以,我又能有什么意见。”
游迅慢慢的拔出手中的剑,那是一拔大剑,足有普通剑两个那么大,骆雨阳的剑在手中转着,已然出了鞘。
“潼南游迅。”游迅剑指骆雨阳道。
“中江骆雨阳。”
女子正要喝茶,一听到骆雨阳三个字既然硬生生的把茶杯给捏碎了,反应过来时满手是血,麻女赶忙惊恐的用不给她包上。
游迅也想惊讶,但骆雨阳并没有给他惊讶的时间。骆雨阳剑直扫游迅,游迅赶忙举剑挡住,两剑相交,骆雨阳的剑竟直接从相交处断了。但是骆雨阳并不在意,手中的半截剑擦游迅衣服而过,刚一过骆雨阳又马上回过剑来,没有剑尖的剑直接划破了游迅的喉咙。
游迅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倒在了地上,他还没有死,张大了眼睛不断的抽搐着,裂开的脖子上发出’咯咯‘的声音。
骆雨阳扔掉手中的半截剑,他一脸平静,并没有因为杀了人有任何反应。剑道本就是这样,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死了谁都没有什么值得高兴或者悲伤的,因为有了情绪死的也该是自己。
麻女瑟瑟的看着骆雨阳,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其他的人也没了刚才的嚣张,他们不怕杀人,却怕死。
女子并没有因为骆雨阳杀了游迅而恐惧,也并没有因为游迅的死而愤怒,甚至连一点惋惜都没有。她还是那样,没有一点的改变。
“道剑骆雨阳果然厉害,今天在这个小地方能见到这么厉害的人也是小女子的荣幸,不知先生是否也赏个脸,与小女子喝一杯。”说着指了指身边的坐位,示意骆雨阳坐过去。
骆雨阳突然觉得女子的这种优雅很假,假的让他厌恶,说不出的恶心。一个漠视生命的人一般都是知道生死的人,如果一个人连跟着自己的人的生命都开始漠视了,那么肯定就是狠毒、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他们把一切都当成了工具,他们只会因为工具的经用而咒骂,却不因为工具坏了而有那么一点点的悲伤。他们会为他们好贵的灵魂和身份而骄傲,因为有了这种骄傲就必须维护它,让它不容亵渎。赋予高贵的骄傲本来就是一种变态的骄傲,有了它有将会有一种变态的人生。
骆雨阳甚至连说话的兴趣也没有了,他拾起游迅的剑,转身就走出了蓬子。天已经渐渐的黑了下来,下弦的月勾的发尖,发出利刃的白光。没有人追出来,也没有人敢追出来,骆雨阳缓缓的向洪雅城的方向走去,迎着月的光亮,拉着长长的身影。
黄灵已经虚脱了,他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自己已经不能再控制自己了。他只记得自己很疯狂,先是三人举鼎,后面变成了他一人举鼎,一路狂奔,他总觉得自己有用不完且必须用的力气。路过金堂时就变成了他和徐玉抬着鼎,方延躺在鼎中。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来到了这里,他只知道这里已经是中江了。他们躺在一个古墓洞中,当地人称为蛮洞,意思就是少数民族住过的地方。但是这里确实是一坐古墓,至于是什么年代的也不得而知,里面也不知道被那个年代的贼子盗尽,贼子肯能也穷疯了,除了石头什么能搬走的也没有留下。
这里是一个小墓群,所有的山洞都排列有序。他们的这个洞也就是其中的一个,墓不大,共两间。外面一间应该是陪葬坑,杂石丛生,墙面和顶上有明显凿过的痕迹。中江属于红沙石地区,红沙石硬度很低,失了水分用手一捏就成粉了。这个墓群选址上很有考究,这做山应该是一块整体的红沙石,墓选在了山中腰,洞口低垂,既能够有好的风水有能够保证墓中的湿度,而且还能够很好的遮掩。
两间中间有隔断的门,但是只有门的形状却并没有阻挡的门,从其建筑风格来看修建的时候就应该没有门。门柱很宽厚,料想之所以这样修建应该是建墓人怕红沙石空间太大容易踏,厚厚的门柱是用来承重的。门柱与其他地方不同,打磨的很光滑,完全没有凿过的痕迹,柱上雕刻着简单的虎鹤图案,过了不知道多少年也依旧清晰,这也算得上是红沙石的一个奇迹。里面一间显然比外面一间精致得多,一个成形的空间就像一个大的房间一样,就连地面都很平整。石室的正中央有一块凸起平整的石台,应该是放棺材用的,不过现在连块木头都没有,就更别提有什么棺材的痕迹了。这块石头显然不是红沙石,白白的泛着青色,很是光滑,红沙石夹青石除非是椭圆的那种包,一整块是不太可能的,所以这块石头显然是人为搬进来的。不过中间的隔门那么小它的大小显然是过不了门的,它到底是怎么来的也不得而知。石墙上有几处像有门的痕迹,像是门后也别有洞天,不过都好像是一些装饰,盗墓人的凿子深深的绣在缝里面,也可想当时的无奈与悲愤。
大鼎被放在里面那块凸起的青石般上,方延还躺在鼎中,不知死活。徐玉靠在中间的门柱上,双眼空洞的看着对面对面欲展翅高飞的仙鹤。如果为了一次起飞而沉寂这么多年,在展翅的那一刻它是否还会有飞下去的勇气。黄灵躺在地上,与强角一团团白色的泥土混在一起,白色很不完整,应该是殉葬人风化完全的骨头。他或许也知道这些,但是他也不在意,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在意了。
风暴的前后都该是安静的,前面是紧张的安静,后面是无力的安静。他们现在就想活着的死人一样,除了还有一口气就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此时就算是一个三岁小孩子也可以让他们变成真正的死人,他们不会知道,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去知道了。
墓本来是给死人建的,死人属阴,墓的采光自然不会很好,即使洞口见了光里面也黑的诡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玉似乎回过气来了,他用手木讷的从腰间摸出什么东西往嘴里送,头始终也没有动过。
或许并没有消耗得太严重,方延慢慢的从鼎里爬了起来“徐兄,给我一口把,真的不行了。”习惯了黑暗方延也能在黑暗中看到徐玉的轮廓,他双手按在鼎的边上,吞着口水看着徐玉道。
“我为人心善,也很想给你一口。可是现在我脸爬过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又怎么给你?要不然你爬过来。”徐玉头终于动了,歪向方延的方向道。
方延努力的按着鼎的边缘,试图把自己身体给托出去。手臂撑受不起他的身体,不住的煽动着,很快又掉回到了鼎中。
“你就躺在里面吧,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死在里面,你这样出来会遭天谴的。”徐玉吃了点东西也好了一些,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比喝嘴酒后还难受。
“我也想啊。”方延有些接不过起,定了好久的气才继续说道“可以里面没有药,要不然泡臭了我也不出来。”
“臭男人应该就是这么来的吧。”
“女人泡了也不会香的。”方延慢慢的蠕动着身子,一点一点的用力使自己能够站起来。还真管用,然后他就直接从鼎里翻了出来。头朝下摔地七荤八素,幸好没碰到青石上,也幸好红沙石比较软,要不然他就真的沾了前人光,免费拥有了一个好的坟地。
方延咧着嘴,眼泪都痛了出来。他忽然就得清醒了者,估计是痛醒了吧。
“这样都摔不死你,你的命真的是硬到可以克夫了。”
方延也不理他,一下子坐了起来。他捂着头,脸色及其难看“我好了?”
“真的假的,难道你是吃春药长大的?”
“前提是我得吃点东西。”
“嗯,那你出去找吧,顺便也给我带点回来。”
“你的呢?”
“吃完了。”
“啪”方延又倒回了地上,不省人事。
又是一场饥饿,方延摸了摸肚子。或许昏迷的人是不知道饿的,就想黄灵现在这个样子,躺在那里,我像死了般安静。徐玉又开始睡着了,打着鼾似乎想证明他有多么的满足。方延又想回到鼎里去,至少在那里可以作个成仙的梦。
艰苦的时间总是会过得很漫长,方延看着头顶上的水慢慢的凝聚、滴落,又聚又落如此的反复。就像生命般有个极点,聚够了也就落了,然后又会有后的人再重复着同样的循环。即使是同样的路,错了也总会有人义无反顾。
黑,并不只有夜才能拥有。空洞的一切本来就失去了光芒。黑暗中黄慧帆的舞幽远深长,抓不住也看不真实,有着满山的落雪,千里的白,好似顾梦泪,来散还去。终于还是黑暗,没有时间没有自己的黑暗。有人说如果瞎久了就会忘了所有的颜色,聋久了就会忘了声音该如何的起落。黑久了会不会也怀疑世间是否真的会有太阳,方延憋了憋嘴,空洞的时间一直还在空洞着。
方延在一股肉香中醒来,徐玉正拿着一只鸡啃着,满嘴是油一副怂样。黄灵软软的躺在地上,嘴里也在嚼着什么。天下间最快的轻功就在此时出现了,徐玉刚张嘴鸡既然就没了。方延躲在鼎边,一边吃一边不时的警惕的徐玉,生怕他来抢似的。
徐玉似不是很在意,用衣角擦了擦嘴道“吃吧,反正是别人请的。”
“谁那么好心请我们几个要死的人?”黄灵问道,言语中有着说不进的疲惫。
“扬郁素”
“没听说过。”方延包着满嘴的鸡肉,含糊的说道。
“你会记得她的。来中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一来就被盯上了。”
“在什么地方不都这样?”
“扬郁素是心剑派与谋剑派的结合者,她的实力之强,骆雨阳都不是她的对手。”
“太平静就不是中江了,在中江遇到什么人事都不让人觉得奇怪。”
“那她干嘛平白无故的请我们?直接来杀了我们不更好?”
“你不知道就是平白无故啊,奇怪的女人总有着奇怪的想法。”
出了洞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大,这是一个叫响井的地方,因为镇中有口投石鼓响的井而得名。这里是中江的边缘,离锦城山之隔。这里属于浅丘陵地带,不高的小坡局限了视野,能看到的也非常有限。
徐玉拖着黄灵与方延漫步与小镇中,徐玉作为当地人一路的讲解着所看到的和一这传闻。路过镇东头时一行人正拖着几具尸体向一片荒地而去,二上到处都是血迹。
“二十年三十年的汉子没什么区别,只要一剑,死了都一样。在这里很常见的,慢慢就习惯了。”徐玉笑着对方延说道,看他样子似乎很习惯。
那口鼎依然在洞中,他们已经没有多大能力保护鼎了,也不怕被偷,或许偷了更好。
“三位先生好”一位长相很清秀的女子突然从人群中走到了三人身边。
“刘沂萍”
“徐先生还记得我啊。”
方延黄灵并不知道刘沂萍是谁,但知道她肯定不简单,虽然不简单也并不值得他们去好奇,因为做不简单的事遇到的也不会是简单的人。
“方先生和黄先生应该是第一次来中江吧,是不是有一些失望。其实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但是看的多了也觉得差不了多少。就如同这响井,它与一般的农村本就一样,如果真要说最大的区别那就只是人了,不同的地方总有不同的人。”刘沂萍并没有因为不熟而尴尬,反而像见了老友一般谈笑着“在这个地方永远你也不会知道谁才是朋友,所以唯有一醉才是王道,无论是敌是友,也是醒后的事了。”
黄灵似乎来了兴致,推开拖着他的徐玉冲刘沂萍笑“拔剑生死,收剑朋友,请。”
“喝死我不清醒才好。”方延拉着刘沂萍就往前面的一家酒家走去。刘沂萍有些不适应但终究还是没有随了方延“你请啊”方延在酒家门口突然停下来道。
黄土盖不住信仰的缺失,莫名的失落也会是莫名的解脱。然而活着就不能解脱,现实也总需要去面对,即使不愿意。
“我以为世间总会有好人的,也总会有那么个时间可以不去计较一切的。”方延躺在空空的石床上说道。鼎被人拿走了,石床也变得空落落的。光光的青石板依旧,一切也好似都没有发生过,就连鼎也不曾有过。
“至少我们还喝了顿免费的酒,要知道刘沂萍可是抠门成精了的人,她会请人没有目地是不可能的。”
“那你怎么不早说啊?”
“早说了不是没酒喝了吗?其实我也是很想知道她请喝的酒会是个什么味道。”
“你说她来杀了我也好说啊,毕竟我技不如人。但是这也叫计谋吗?而且她竟然还成功了,不是鼎有多么重要,只是这样我有些接受不了。”
“或许这也正是她的高明之处,现在还是考虑怎么办吧。”
“我想鼎肯定还没出中江,我们分头去找找应该能找得到。如果遇到了什么对付不了的对手也不必拼命,鼎在重要也没有活着好。”黄灵表现得倒挺平和,像是都能看得开一般。
方延去了一个叫合兴的地方,这个地方是这片唯一有高山的地方。合兴没什么特别的,山多人稀,甚至连路都没有,所以方延大多的时间都用在找路上去了。黄灵则在中江与锦城交界的地方等着,这里是去江去锦城的唯一一条路,拿着鼎必定翻不了无路的山,所以偷鼎人要从这个地方出中江这里就是必经之路。
相对于前两人徐玉倒显得很清闲,路太多,或追或堵也没有方向,他相信该遇到的总会遇到,所以他漫步于村中,是在找鼎还是在玩他也不能定性。
一路走走停停,他既然走到了那口响井的边上。井边立着一块石碑,碑上的名字并不叫响井而是叫‘阴道’,也不知为什么会叫这么个名字,或许是说这是通往另一个天地的道路吧。下面还刻有铭文’与月无华,与生无道,同确同升,时境中留悲鸣,以残余之躯,存天下之石,响尽躯无,鸣逝生命。‘响井之名应该是来源于下面的铭文,可能是阴道这个名字太过于吓人了吧。
响井或许现在也只是个传说了,这里早已经没有什么井不井的,只有一个凸起的石堆,井口还在,也最多只能证明他曾经是存在过的。或许像铭文中说的那样,以它的身躯来鸣它的悲痛,每一声都在响彻它的生命。现在好了,因为它已经响尽了。对于这种传说各地都会有很多,徐玉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感想。以躯体为代价的呐喊本来就注定会是一件悲哀的事,若真的知道一开始就注定了又会有多少人就此驻足停步,应该不会有几个吧,明知道结果还想着要改变结果,明知道不可能却总希望可能,是悲哀还是折磨都不该有后人的落寞。
“其实在我小的时候这口井还并在,还很深。”兰信抱着剑慢慢的走到了井边,徐玉回头看着他,似也觉得应该有很多的故事。
“其实我有十多年没来这里了,井其实很简单,一口枯井,上面小下面大,所以扔下石子就会发出声音。记得我五岁那年井还很深,看不到底。母亲有一天失魂的带我来到了这里,她什么也没有说就跳了下去。那是候我还小,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就一直站在井边等着母亲出来带我回家。后来哥哥来了,他叫我在上面等着,他下去找母亲。”兰信看着徐玉,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疲惫的白“时值今日我依然还会经常梦到他们,他们在井下向上望着,我在井口向下望着,空洞的眼神就那么望着。我一直在等着,等到井被填满,那时我才知道这里已经不再是一口井了,而是一座坟,葬着我母亲和哥哥的坟。从那以后我便不再来这里了,因为等待已经没有了结果。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取出这里所有的石头,下去看看他们,但是我最终还是没有那个勇气,我怕知道已经是事实的结果。”兰信神色黯然,空洞的眼中也仿佛能看到那个单薄的小孩在空旷的井口站着,无论昼夜的执念。
“痛着方知道还活着。”徐玉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
“是啊,痛着才会有感觉。麻木的生活过久了似乎已经快失去这些本该有的了。”
“用剑就注定会痛,让自己痛,让别人痛。”
“无论怎么痛我都会活着,因为我要等他们爬出来,翻开一层层的石头爬出来,那是哥哥的承诺。”
“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是的,我知道。但是我还是要等,我始终觉得会有那么一天的。”
“你这是自欺欺人。”
“人总需要理由来骗自己。”
“活着是不需要理由的。”
“那是因为你还活着。”兰信忽然转过头来盯着徐玉,他的表情依然没有变。
“相信我会一直活着的。”徐玉也盯着兰信,坚定的说道。
黄灵静静的躺在路边的草丛中,他很安静,他也找不到什么不安静的理由。
“我以为会是中江人偷走的。”一辆马车停在了路旁,一个素衣女子走在了马车前方,十多个黑子少年拿着剑警惕的站在马车四周。
“有争斗的地方就是中江,争斗的人也都是中江人,所以我本就是中江人,你也是。”素衣女子很镇定的看着黄灵“还有,这本就是我们的东西,我们只是从盗贼手中拿了回来,并不是偷。”
“现在是你的,因为在你手中,不过我很喜欢它的重量,不知道你是否能拿得起。”
“雒撑陆怜蓉。”
“阆中黄灵。”
饮血的剑是红色的,剑本不饮血,杀人多了也就会饮了。小小的山坡上,两把剑交织着然后又散开。徐玉的剑是一把铁剑,很普通。不过天下间却没有普通的剑,剑是用来杀人的,杀人的东西又怎么会普通。
石碑是没有感情的,或许也是见多了就麻木了。烈日之下,一个永远安静的立着,一对永不休止的剑。
“为什么?”徐玉单膝跪在地上,剑插在了泥土中。满天的绿叶也无风自落,本该壮年却夭折了一地。
“或许有一天我等不了了也会下井去看一看,看一看他们是否还过得好。”
“所以我就成了那个必须死的人,是吗?”
“是的,还有黄灵和方延。”
“你总是那么的自信。”
“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过信心。”
血落于地,留下了生死的瞬间。或许没有生就不会有死,但是活着的却总是看不透,他们不知道死,也就不怕死,等知道死时又快死了,多么讽刺。
兰信没有去追徐玉,或许在他心中徐玉早就已近死了,一个死人是不存在追的价值。石碑依旧残破着,青苔蔓了上来,岁月也如此的依稀。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安静。血是沉寂的,也是沸腾的,在沸腾时有着能冲破一切的力量,在落地时却又如此的安静,就想它本来就该在地上一样。
徐玉仓皇的逃着,一路的血就像是个偷米贼一样留下可寻的印记。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逃,就好像是最原始的冲动一般。散漫的行人依旧散漫的往来,没有谁去注意这个受伤的青年,一种事如果成了习惯本来就已经失去了被注意的价值。
徐玉已近不知道天是什么颜色,鸟应该是怎么叫的。他只知道自己很累,很困,有着像睡上几千年的冲动。那些温和慈祥的脸也在向他招手,她们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美好…………。
陆怜蓉看了看一地是尸体,那些与她一起来却终不能一起走的人。
“你可以选择像他们一样。”黄灵把满是血的剑放在眼前仔细的看着。
“我和他们本来就一样。”陆怜蓉笑了笑,阴阴的盯着黄灵道。
“至少现在不一样,因为你还活着,他们却死了。”
“人总是要为自己而活着,但是如果失去了活着的意义又会怎么样?”
“你可以努力的去尝试,但是失败了代价就是永远不能再尝试。”
“你不也在做着这个尝试吗?我们呢代价都是相同的。”
“是的,所以我不想失败。”
“但是总会有人失败。”
”所以我现在已经开始留恋了。”
“即将失去总会留恋的。”
陆怜蓉剑出鞘,剑身通体的白使剑也显得美轮美奂,陆怜蓉握着剑,仔细的注视着着美丽的凶器“无论再美的剑用途也都一样,它也只会杀人。”
“那是它存在的意义。”
“存在真的需要意义吗?”
“或许吧,不然也不会存在了。”
剑映着陆怜蓉的影子,一个她也不认识的她“好吧,那么它今天将为她的存在而出鞘,无论怎样的结局至少它都存在过。”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鼎不能杀人,但却有很多的人因为它而死去,世间总有着一群人,坚持着他们都不知道什么的坚持,然后又用着这个坚持去剥夺别人的坚持。
“不要野兔。”方延见一只野兔从身边跑过,一脸索然。
“也不能要野鸡。”方延摸着头“什么是既能吃又难吃的呢?”
人事总不能如人意,想活难,想死也不容易。徐玉从梦中醒了过来,那些美好的终究还是没有把他带走。他的伤口已经被人包扎过了,草草的白应该是衣服的颜色,但是他的痛却依旧,撕心的蔓延到全身。
那口那鼎又放回了它原来的位置,去的时候好像它从未来过,来的时候又好像它从未离开过,都很自然,也说不清它到底是该有还是不该有了。黄灵坐在地上,嘴里含着根草,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
徐玉慢慢的坐了起来,透过光可以看见方延正在外面烤东西的背影。一股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徐玉吞了吞口水,用舌头舔了舔发白的嘴唇。
“醒了。”方延转过身拿着一只像是兔子的东西走了进来。烤好后上面泛着一曾金黄,好不诱人。
徐玉没有说话,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方延。
“现在是非常时期,自然要不同的对待。”方延坐到了徐玉旁边“受伤总是在所难免的,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切都会好的。我这里有一只烤好的猫,虽然我也很饿了,不过你放心,全是你的。”说着方延把金黄色的猫伸到徐玉身边。
“我不吃。”徐玉轻轻的摇了摇头,侧着头死死的盯着方延。
“为什么啊?”方延一脸困惑的看着徐玉“虽然传说猫肉是酸的,但是我们没有吃过又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在说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它酸了酸。”
“我不怕酸,但是我不吃猫肉。”徐玉闻着身边的香气,忍不住不停的吞着口水。
“为什么?”方延把猫放在眼前,仔细的看了看“难道吃了会中毒不成?”
徐玉转过头不再理方延,他依然在吞着口水。
“传说中猫是一种介于人鬼之间的东西,很有灵性。它们能看到邪物,因为它们本来就是鬼魂的化身。猫属于极阴之物,传闻吃了猫肉的人死后不能归祖坟,只能成为飘在天地间的游魂。所以有很多人宁愿死也不吃猫肉。”黄灵吐出含在嘴里的草,慢悠悠的说道。
“这也有人相信,没死过谁知道,不知道又在说就叫瞎话。”方延看了看徐玉,有些不甘的说道。
“这个确实无法证实,但是对于游走于生死边缘的人来说,他们总是希望自己死后能得到安定,所以他们都很相信。”黄灵站了起来,走到方延身边“其实我也很想知道猫肉到底是个什么味道,又觉得吃了不好,不如你尝尝,看看到底是不是酸的。”
方延把猫肉又放在眼前仔细的看着,也不知道该吃还是不该吃“或许不酸的。”说着他一把把猫肉从洞口扔了出去“总有些事需要留给后人来解开,我们知道太多了对后人是不公平的。”
“不要脸”黄灵白了一眼方延,起身又坐了回去“还不快去找点吃的,太饿了,容易鬼上身的。”
“不去,要是你们忌兔忌鸡,那我找了也不白找。”
“你怎么不说我们连饭都忌了?”
野兔像活了一般在火中一伸一伸的,尽管它已经没有了腿。方延瘪了瘪嘴,终究还是妥协了。
“好香啊。”黄灵走出了古墓,坐到方延身边,做出一副很是期待的样子。
“你再说的话我就把它吃了,反正我我觉得有些饿了。”方延白了一眼黄灵,然后继续盯着野兔吞口水。
“别啊,有没有人告诉你姓方的是不可以吃野兔的,要不然也入不了祖坟。”黄灵盯着方延,严肃的说道。
“那我可以不姓方的,要不然我也姓黄好了。”
黄灵伸手来过方延手中的野兔,一口咬了上去。野兔中间还泛着红,一看就没有熟透“我们黄家可不要你这种人。”黄灵含糊的说道。
方延一把拉回了少了一块的兔肉,瞪了一眼黄灵“我什么样的人啊?别说姓黄了,姓皇我也不愿意。历代的大人物,你听说过哪个姓黄的?”
“黄玄龄”
“是房玄龄。”
“一样了,读出来都差不多。”
烤肉并不能让徐玉开口,虽然他很饿了,但是他已经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黄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偷来了米,偷锅的事情就只好方延去做了。
方延本以为会很容易便偷来一口锅,结果走了很久才发现这里不是粉镇,一切都不相同。小孩在哭着,狗在狂吠。真不知道那些狗没吃东西又那里来的力气吠那么久。老者死在了锅前,或许他在死的时候也想找一些吃的,但终究还是死了,生前饿着,但死后的皮囊竟然也成了蛆的美食。
方延几乎强行把汤水灌到徐玉的口中,由于灌得太快,徐玉每喝一口都不停的咳嗽着。黄灵轻轻的抚摸着徐玉的背,不停的叮嘱方延慢一点。
徐玉喝了一些饭后依然没有醒,方延把他扶着躺下后也坐了下来。
“现在怎么办,局面越来越复杂了。”方延低下了,想是在跟黄灵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中江离阆中甚远,短时间很难到达。现在的局势对我们很不利,强行走的话会是什么情况都不能预见。现在我们看似安慰也可能是因为很多势力的制衡出现的短暂平静,说不定什么时候谁就忍不住了,局势只要一混乱就很难再控制。”黄灵侧着头,看着石板上的鼎,他说得很轻声,就如梦呓一般。
“我们还是先避一下锋芒吧,乱其实也可以帮我们的。”方延抬起头看着黄灵,脸上显出无尽的疲惫。
“你是说…………”黄灵转过头来盯着方延,他皱着眉似已经知道方延要说什么。
“闻旌城落于山中,人鸟不惊,是一个适合睡觉的地方,或许我们在那里一觉醒来也就天下太平了。”方延站了起来,向洞外走去。
与方延他们住的山洞相对的是另一个山头的一个坡,两山对望其实距离也不是很远。坡上光秃秃的像是一块整体的石头,只有边上有一点的泥土。坡的中央离着一座很长的坟,坟没有泥土,全不由乱石堆成。道家文化讲究隐,一般的坟也都修建在一些不显眼的地方,而这座坟修在如此显眼的地方,而且样子也这么的怪异,目地可能是为了镇住什么。
传闻这座坟的主人姓韩的女子,她生于贫寒之家,长大后嫁了个人家也对她很不好,总说她长得太漂亮是妖精,会勾人。她生活在打骂与屈辱中,有一天她觉得自己要死了,要饿死了,于是她偷偷的去拿了跟红薯吃,结果被她婆婆发现,然后把子整跟红薯塞到她的嘴里,把她活活的咽死。她婆婆对外说她偷人让她给抓住了,然后就把她给打死了。在那个时代女子地位很低,而且偷人也是大忌,所以虽然都不相信,但也未多说什么。当天夜里他们就把姓韩女子的尸体拖到这个石头坡上,以前这个山坡上有一条路,他们就把她扔在了路中间。后来有好事者搬来石头,就把她就地给埋了。后来每到晚上就听到那里有人再哭,据说还有人看见一个女的坐在石头上,把人吓得那条路都废了。过了些时日来了个道士说她嫌坟太小,生前没住过大房子死后还要住这么小的坟,所以她有怨。那道士还说堆坟需要用百家石,用普通的石头也是镇不住的。所以后来每个路过那里的人都喜欢捡一块石头放在坟上去,久了也就行成了一种风气,觉得放了石头就能得到她的庇护,这个地方香火一直很旺,这就成了现在这一代非常有名的韩婆坟。
韩婆坟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一颗桑树,这颗树长得很高很丑,主杆歪歪扭扭的,也不知道在这光石上它是怎么立稳的。方延站在乱石堆中,抬头望着这奇丑的桑树,这个季节桑叶正盛,黑压压的,感觉极为诡异恐怖。方延赶紧退到了太阳下去,仿佛遇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只有站在太阳下才能稍稍有那么一点点的安全感。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阴树?”方延看了看到处乱看的黄灵说道。
“传说?道听途说罢了。”黄灵看也没看方延,他在一块大石头上踩着,似乎想看看石头稳不稳。
“我觉得亵渎神灵不是一件好的事情,做事心安最好。”方延挑着有阳光的地方慢慢的向山下走去。
“你是不是怕了?”黄灵在后面大声的喊道。
“废话,不怕能这么说吗?你以为都像你啊,你都是从魔鬼山里走出来的,我可是正常人,不敢和你比。”山坡不高,说话间方延就已经走到了山下。
“喂,我也很正常的。”黄灵说着也追了下去。
韩婆坟下来就是一条小溪,小溪边上有一股泉水,终年不断,所以小溪也一直没有干涸过。不远处小溪汇到一条河里,河下有个堤霸,里面的水深得很,每年都有无数人在这里淹死。
“你说我们把鼎沉在这里面怎么样?”方延指着水潭对黄灵说道。
“主意不错,我想就算刘沂萍、扬郁素通了天也捞不起来。”黄灵点了点头说道。
“那好,今天晚上我们就把鼎沉到这里面来。”方延得意的说道。
“这个主意只有脑袋进了水的人才能想得出来。她们都捞不起来,你以为我吃你那个’女曰鸡鸣’吃多了,下去熄熄火就捞起来了。”黄灵白了一眼方延“中江这边乱,但是对死去的人都怀着一中莫名的敬畏,挖坟是一件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你应该深有体会吧。”说着朝山上的乱坟冈中看了看,几做新坟泥土发着暗红的光。
新的一天,太阳升起时又该是一个新的开始。花在、鸟在、树在一切都好似从不曾有缺失,总在时光中不停的转动着自己的生命,没有终结,也会一直延续下去。
古墓中已经没有人了,这个死人住的地方本来就不该有活人,湿湿的,阴阴的也不该有生意。墓的侧面,一座座新死的人在里面睡着,似乎这里风水真的很好,新的坟也总是不间断的立在这里。
“他们走了。”扬郁素抱着剑站在洞口,她不想进去,她也在害怕。姚盈站在她的身后,她长得很漂亮,有着大家闺秀的含蓄蕴藉。
“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也总会走。”姚盈并没有往洞里看,她似乎也怕那种见不到底的幽暗。
“该留下的也会留下。”扬郁素突然回过头来,盯着姚盈一脸认真的说道。
“那就要看我们是不是那个有缘的人了,你想一想,如果是你的话你会藏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又最安全?”
扬郁素突然转过头去,死死的盯着对面的韩婆坟,韩婆坟依旧杂石林立,红红与白色也看得出有翻动过的痕迹“这件事我们不能做,但又必须得去做,我越来越不安了。”
“我们不敢做,但是别人可以去做的。”姚盈深吸了一口气,胸口也鼓了起来。
“你是说萧涯。”
方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弄了一辆马车,徐玉躺在车内,黄灵也是,吃太多了的春药总会影响很久,他就觉得自己好像要恢复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方延驱着车向中江城的方向而去,他们都没有说什么话,同样的旅程,不同的心情。
中江四周围着山,分别是东山、西山、南山和北山。四座山环着中江城,无论你从哪个方向来中江都必须经过这四座山。锦城在中江的南边,所以从锦城过来的人都必须要经过南山。以其说南山是一个小镇,倒不如说镇只是它的名字。空空的街道,行人也寥寥无几,就仿佛和来时的路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不经意间也就走了过去,荣尽的繁华之下,总有些不曾留意过的落寞。
青石般铺路,由于年代的久远,加之车流过多,青石板有着很深嗯马铁蹄踏过的痕迹。马车行到上面,颠过来颠过去,有事候一边深一边浅,马车上去就像要翻了似的,还好一路总是走了过来。
中江是被河围住的一座城市,没有桥,进城必须做渡船。所以中江有很多的渡口,其中以南渡最大最有名,曾经有很多的人出城工作,过年时带着辛苦挣的钱回家,为了两文钱的渡船钱在寒风中游过河,更多的也永远留在了这条河里,没有人去打捞,一涨大水尸体也不知道烂在了哪里,家人都以为在在遇到了什么不测,也终究没人去理会。
方延看了看忙碌的渡船,叹了口气,架着马车离开了。一路上倒也很安稳,也可能是这个季节都能吃得起饭,吃得起饭又有谁愿意出来玩命。
“听说仓山很美,高高的山中也住着很多的仙女,那些仙女只要你去偷看了她洗澡,她就会嫁给你。”已经是下午时分,方延不死不活的做在马车的前面,黄灵像是睡醒了,掀开帘子看了看说道。
“真的假的,那什么时候得去看看,娶个十个八个仙女回去。”方延坐直了身子,突然也来了精神。
“不用等到什么时候了,我们很快就能知道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了。”
“我们不去旌城了吗?”方延叫停了马,疑惑的看着黄灵。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方向是去仓山呢方向。”黄灵一脸认真的看着方延道“要是我这一觉再睡长一点时间,说不定现在我们已经看到仙女了。”
方延脸一红低着头道“我又分不清方向,走错路好正常的事。”
“天呐”黄灵一脸惊讶的看着方延“难怪骆雨阳找不到你,原来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他又怎么会知道。”
“说什么呢,赶回去不就好了。至于这么伤人吗?”方延嘟着嘴,回身就欲调头。
“算了,走了这么久估计也快到仓山了。既然都来了也就当是天意吧,更重要的是我怕再被你折腾一下会吐起到路上。”
仓山如名,到处都是苍凉的山。这里的不是丘陵,而是真的山,凸起的山峰,一看就有着让人疲倦的高度。
在这里山下很少有人居住,山上却到处是房子,就像脱离了蜀山一样,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下过山。
马车行着行着就没有了路,荆棘密草占有了本该是路的地方,甚至连人行的小径都没有。方延看了看身后的路,又看了看前面的草,就仿佛他此时正处在两个世界的分割点,突然之间就有了天地的变化。
方延跳下马车,看着比他都还要高的草荆棘弯弯的刺竟然还映着光在发亮,不经意也吞了吞口水,一时间该怎么样他也没了主意。
黄灵显然比他镇定许多,他也跳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荆棘与草既然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好像一切都很正常一般。
“既然来了也别想后退,就算是刀山……算了,就算是火海……也算了,反正现在得过去。你可以选择背徐玉或者去开路。”黄灵从腰间取出一块步裹住脸,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山间蚊子多,特别是草里,用手一挡开就是一片一片的。
“其实我也受了很重的伤,要不然你背我们两个自己开路走吧。”方延咳嗽了两声,做出一副要死的表情。
“好啊,再给我点春药吃吃。”黄灵一脸无所谓的把徐玉从车上扶了下来。
“我的春药不是都被你给吃完了吗?”
“没吃春药我怎么会有那股春劲,你当我杀了苏秦还二百五啊。这里就你体力最好,开路去。”
南方的天空总会很少有晴天,阴霾似乎也是这里特有的。见阳光少了自然人也不会那么的阳光。霾气遮日,似乎暴雨将要来临,低低的黑气也压得人异常的烦闷,出气与进气都显得异常的沉重。
野鸡在山间’咯咯‘的叫着,有时候听到就在身边却也无能为力,高高的荆棘与草似天然的屏障,分开了猎人与猎物的距离,也使一个生命还得以延续。一中不知名的鸟在树尖上‘哦哦……’的叫着,拖着长长的声音,就像要死不死般烦人。
“这是什么鸟啊,怎么能这样叫了。这边的人真没用,要是我住在这里一定不顾一切的灭了它们。”方延呲着牙,这叫声犹如地狱里发出来的,一下子激出了人心中那股潜在的戾气。
“不知道,在别的地方没见过。不过也不用怀疑是什么人所为,我以前来这里的时候也经常听到这个声音,它们一般也只在春末夏初的时候叫,多半是发情吧。”黄灵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徐玉在他背上一脸痛苦,蚊子已经围住了他的脸,他依然没有醒,看来也是在做什么恶梦“这种鸟很灵敏,以前也有人想过要去捕它,但是它好像能闻到人身上的味道一般,隔得远远的就飞走了,最后也都不了了之。”
“我觉得这里人少可能也和它有关,你想啊,每天听这种声音的人不发疯也只好搬走了。”
“你也别太在意,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山有高低,也就行成了很多类似于峡谷的交界。’哦哦……‘声音时长时短,时尖时缓,在空旷的峡谷中来回回荡,迟迟不肯散去。
“我受不了了”方延用手抓着头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使他稍稍有一点的控制力“没完没了了是吧?”说着抬起头冲山上鸟叫处大声的喊道“喂,有种你就下来,没种别在那里乱叫。”
这鸟似乎也听到了他的声音,短暂停了一下又叫了起来。
黄灵挡住欲冲上去的方延,用一种很不屑的口吻说道“这样你就受不了了,一个剑客什么样的环境没有呆过啊,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下来的。”
“看什么看,我在粉镇长大,也算是个城市剑客,怎么可能像你们这些山上下来的。”
“城市剑客?我看你是少爷派吧。”
行没有路的路,速度就像是慢爬的乌龟,在痛苦流汗中看着咫尺天涯。徐玉的伤口已经结疤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药,颠簸了这么久也没有裂开。黄灵走得全身是汗,衣服也被汗水给打湿了,湿衣服黏在身上,似乎又没有黏稳,走起路来一动便扯开,一收又黏了上去,甚是难受。
‘哦,哦……’的声音在挑战着方延的极限,方延咬着牙,绝阳不停的在草中挥动,突然方延冲着天“哦”的叫了一声。
黄灵吓了一跳,赶紧停了下来,一脸警惕的盯着方延道“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能不能发出这种声音。”方延回头笑道。
这里显然还没有到仓山,方延和黄灵都从未来过,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儿了。这里的路很奇怪,一段有路一段又没有路,很容易让人有来的路走错了的感觉,但是你紧跟着路走到尽头也会发现确实没有路了。一时间方延和黄灵也摸不着头脑,一来二去的也就迷失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了。越走越慌,天已经快黑了,方延再也不敢走了,怕再走就真的走到另一个世界去了,未知,所以恐惧。
方延拿着一只野鸡在草丛中拔着毛,明月升上天空,阴霾过了雨还是没有下下来。
徐玉已经醒了过来,此时他正靠在一颗树上发呆,目光呆滞,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黄灵在一旁升起了一堆火,初夜上了露水,柴火也有些潮了,弄了很久也没有把火弄燃,但是浓浓的烟把他熏的直咳嗽。
’哦,哦‘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明月夜,蟋蟀不住的在树下叫着。
旱拔毛是拔不干净的,特别是那些细毛。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放在火上一烤也就没有了。不过有些地方的人觉得毛根留在肉中是一件很不好的事,吃了就像是毒药一般。
方延耐着性子慢慢的拔着细毛,只觉得拔了很久都没有少一般,特别是头上。方延终于忍不住了,拿起剑就要去斩头剥皮。
“你干什么啊,没有皮上的油烤出来的鸡很难吃的。”黄灵看着方延,大声的说道。
“皮上有毛,特别是这个头上。”
“有毛也能吃啊。”黄灵向火堆中加了一些柴火,刚起的火又被压了下起,浓浓的烟再次升了起来。
“吃了不好。”方延一剑割开了鸡的肚子。
“都什么时候了,还穷讲究那么多,只要吃了不死都是好的。”
两人互不相让,最后只好把头和皮都给徐玉吃了。
火烧了一夜,也不知道黄灵加了多少的柴火,第二天火堆还是红红的。
在中江没有遇到土匪是一件极其不正常的事,不管在什么地方,你甚至会惊讶这些强人是如何在不毛之地活了下来的,但是却不能否认他们的存在。
一个大和尚提着刀站在了路中间,方延张大了嘴,他惊讶着这个连鬼都不会有的地方却有人,而且还是土匪。大和尚的身后还站着两个农民打扮的少年,此时他们正拿着根不知名的东西怯怯的看着方延他们,一看就是不常出来混的人。
“山路难行,三位需要背水一战啊。”大和尚歪了歪脖子,打眼就没看上三人。
“我都渴了好几天了,你还叫我背水,露水啊。”
“形容都不懂吗?没文化。”
“现在的和尚不去念经,学什么打劫啊。”
“不要见个光头就是和尚,老子从小秃顶,跟那个脑袋上长满包的人没有一文钱关系。”那大汉摸了摸光光的头说道。
“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方延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我看你是倭国人,不打不行,跟你说再多都是废话。”大汉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提着刀就向方延走去。
方延慢慢的沉稳下了脸,剑缓缓的出了鞘,剑至刀断。
“其实…………”
“妈呀……”大汉没有听方延说什么,转身几步就没了影子。方延愣了愣,红着脸低头说道“逃起命来谁的轻功都比我好。”
“你才知道啊。”黄灵白了一眼方延然后直直的向前走去。
没有人会喜欢杀人,但是很多人却不得不杀人,杀多了看到血就兴奋,杀着人也仿佛就在杀自己一般,渐渐的也就喜欢上了这种自己杀自己的感觉。
由两个农民带路走起来也顺畅了许多,虽然还是有很多地方没有路,但是也没有了荆棘,走起来自然也快了许多。变态的地方总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想问题,像这地方一路上既然土匪不断,生命的强大是不可估量的,不合理的存在也就都合理了。
仓山是一座很古老的城,四面环山,亭台木色,瓦房错落有章,举目望去,黑压压的城市透着无尽的神秘。
进城有一条平的路,不用过山。城外并没有什么行人,路一眼能看到尽头,也显得荒芜落寞。
城外的路旁,一女子跪坐在地上抚着琵琶。琵琶声音并不悦耳,高亢杂乱,人的心也如此的不平静。
方延一行人走过了女子身边,女子并未抬头,依旧专心的抚着她的琵琶,这一刻她的眼中也只有了琵琶。方延他们也不停留,这个时候危险也总在好奇中发生。
“姚敬洪”过了之后徐玉在黄灵背上缓缓的说道。
“姚敬洪?”方延和黄灵诧异的看着徐玉,他们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徐玉说得如此的轻松就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一个人如果遇到了强敌他会警惕,遇到了弱者他会不屑,一脸淡然只会有两种情况,一是他遇到了一个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的人,第二种可能就是遇到了一个他无法企及的人。
“敬天不灭,洪之慢食。姚敬洪很可怕,但可怕的不是她的剑,而是她的心。如果有一天姚敬洪出现在了你身边,那么黑暗正在向你靠近,比死还恐怖的黑暗。”
方延好奇的回过头去看看这位神奇的女子,琵琶声停了,姚敬洪也在看他。方延冲她笑着点了点头,姚敬洪则也很礼貌的点了点头。
传说有一位叫何满的女子,一曲化悲、望穿生死。其曲动人心弦,流过无数人的泪。但是后来却多流于歌妓,曲也就变味了,未闻真曲也就分不清好与不好,何满子流下了,却也从此永远的遗失了。那种悲哀再我不复存在,留下的也只是一种娱乐笑歌。用一首哀伤的曲子来衬托欢笑本就不伦不类,但是却还是有很多人去听,那些高雅的人总是乐此不彼,仿佛听了何满子就真的高雅了,然后再与一群渴望这样高雅的人炫耀,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身份。世道,就连何满子也沦落了。
仓山城外看像一座死城,在里面看了才知道什么叫表里如一。城中酒家到处都是,客栈地摊应有尽有,数不尽的繁华,但是这是一座无声的城市,这里的人都不说话,自己做自己的事,静的诡异可怕,就仿佛打个嗝也能引来所有人的测目。
方延也安静了下来,他左看看右看看,显得有些不安。黄灵倒是一脸无所谓,仿佛这个地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并不值得他惊讶。
奔波了一天,天也黑了。三人找了家旅馆住了下来,旅馆的老板也不怎么说话,似乎这里的人都很不喜欢说话。老板把三人带到了一间房间,简单的问了一下要什么就走了。
这是一间古老的木结构房子,古老到已经没有人知道它有多古老了。斑驳的朱漆,暗红得发黑,老式的木床。蚊帐栏上刻着一群人,似戏子正在唱着一出戏。刻工很好。每一个细节都表现得自然流畅,就连眼神似也能看得出来。但是无论多好的东西,用的人多了,时间久了,也难免也会留下那些去了的人的痕迹,总会让人觉得有种古老的诡异。房间很干净,可以看得出每天都会有人来整理打扫。但是正因为这种干净,这种古老让三人产生了一种不可亵渎的心态,一时间竟都愣在了原地。或许是真的累了,过了一会黄灵受不了了,走上前去扶着徐玉就坐了下来。有了第一个后面的也不再有什么罪恶感,方延也不坐,直直的就倒在了床上。
这里的什么都很贵,而且不讲价。老板做什么都要先给前后做事,要不是方延他们从土匪手中抢了一些钱怕也只好睡马路了。
方延觉得自己很累了,但是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翻过来翻过去,那戏子就如活了般,用她那穿越过无数光阴的眼睛盯着他。在以前歌女是最下贱的一种人,她们靠出卖自己的生体与灵魂来与生命做最后的拼斗,她们总是做着不切实际又平凡的梦,一切的一切仿佛也只是为了生命增加悲凉与哀伤,最后心死了,躯壳了就像褪尽了红的木偶,一步一步转动着死亡的节奏。朱漆一过,她的眼睛也只剩下黑黑的一团,小小的脸似在哭,又似在笑,终究还是模糊了表情。
“要睡就睡,翻来翻去的你就不怕床塌了啊。”黄灵烦躁的看了一眼方延,终于还是没忍住。
“她一直看着我,所以睡不着。”方延坐了起来,睡不着的人更烦。
“谁在看你啊?”黄灵无奈的起身走到床边,方延用手指着蚊帐栏上的歌女。黄灵白了方延一眼,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这些线条。
“在以前有钱人很喜欢风月,特别是听歌女歌。然后就出现一些有怪毛病的人,他们听不到、看不到就睡不着,但是又不能让歌女每天来给他们唱,后来就有人想出把自己喜欢的歌女唱歌的样子刻在蚊帐栏或者枕头上,这样只要一睁眼就能够看到。这些刻的人物都是真实存在过的,由于有真人对比所以他们也很注重传神,所以咋一看就像真的一样。”黄灵松开了手,认真的看真这个木上的歌女“这个刻工很好,虽然年代久了但是神情却依然在。”说着回头看着方延道“她肯定是死了,说不定死后魂魄附在了这上面。来找你想唱歌哄你睡。”
“不要拿这些可怜的人开玩笑。”方延一脸严肃的看着黄灵。
“她叫李筠颜”徐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床边“在六十多年前中江一个很有名的歌女。相传她唱的子夜歌把鬼都唱哭了,晚上更不敢让她唱歌,因为会招来鬼魂的。在那个年代中江这一代基本上床上的雕刻都是以她为原型,也可见她当时的风光。她在三十岁左右时莫名的吊死在了北塔山下,传闻她死的时候依然穿着唱歌时穿的衣服,死相极为恐怖,所以很多人都认为不吉利看着她的像就像是见鬼了似的,然后那些有钱人就把跟她有关的东西全部都扔了。要知道中江这边的人生活本来就不好,有人扔就有人捡,所以才有你今天看到的。”徐玉依旧看着那模糊的歌女,她手抚琵琶,似乎依旧还在唱着。
“那她为什么要上吊啊?”方延疑惑的看着徐玉。
“不知道,这些事情都埋在了时间里,或许已经没了痕迹。”
”唉,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那颗树依旧是那么的丑,一个人静静的吊在树上,他并不是吊着脖子,而是被吊住了双手。死人阴树,也仿佛丑得很合理。他身上到处是剑痕,血已经干涸了,微风吹起也随着风摇着树。几只麻雀停留在树上,愉悦的欢叫着。
“闪电剑派的人似乎总是这个结局。”扬郁素站在乱石之上,好奇又仔细的看着那个吊在树上的人。
“他们为了目地不择手段,连一点点的对生命的敬畏都没有。这种人本来就不该有好下场,闪电剑派,本来就只是刹那的瞬间。有时候没看清他就这么的过了,一点意义都没有。”姚盈背负着手直直的站在一块石头上,她也在望着那个人,只是眼中更多的是不屑。
“或许吧。”扬郁素回头看了看姚盈,她的目光散乱,似乎又不是在看她。
韩婆坟本来就是一个乱石堆,如今石堆更乱的,新翻出来的石头与以前的石头形成了一种鲜明的红白对比。萧涯被吊在了树上,翻别人的坟却也找不到自己该葬在何处。活着不安生,死了也不安生。
“该找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还是没有找到。”姚盈回头看了看对面,方延他们住过的山洞也正用它独有的黑向她望着。
“韩婆是仙,鼎是仙物,自然被她拿走了。”扬郁素笑道“找到了不一定是好事,找不到也不是好事,总归都不是好事,还不如不找了。”
姚盈复杂的看了一眼扬郁素,然后又很快的转过头去。扬郁素也不在意,微微的摇了摇头,用手缕开了额前的头发。
又闻琵琶声是在那个本该静谧的夜里。方延没有睡觉,凌乱的生活总需要宁静来清理,清理那些来不及去想的。他站在窗前,能看到的也只是一片黑暗,而在黑暗中能看到的也总是那些不曾留意过的。琵琶声就像是黑夜的星光一样,如此的不协调,却又好像是本来就该有的,不可缺失。
方延突然有种想穿透黑暗,寻找那声音出处的冲动,那又会是个怎样的人呢?方延跳下窗台,夜风吹来,鞋底传来透心的凉意,一下子也清醒了不少。
那是城边的一个亭子,亭子在山脚处,似乎是进山过道的一个停歇处。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东西,本该有四跟的柱子却只剩下了三跟,竟然也还立着。没有柱子的地方看起来有很大的一片缺失,这样的亭子让进去也成了一种很需要勇气的事。
一位白衣女子坐在亭子边上,用手轻抚着琵琶。她很是专注,就连方延走到了她的身边也好似没看见一般。方延也不好打扰她,找了个地方就坐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琵琶声终于停了“汉宫望秋月,陈隋尽终肠。传闻陈隋和洞萧一样,在夜晚奏的话会引来鬼的哭泣”方延看着姚敬洪,尽管他看不清。
“鬼会哭泣,人也会哭泣,哭泣的人死了后还要哭泣,只不过一首曲子罢了,为何有那么多的哭泣?”姚敬洪收起了琵琶,陈隋除了开始与结尾不同中间其实基本上都一样,并不复杂。哀伤也不需要复杂才能演绎,平凡的宫商就如同死亡的恶魔一般,有着穿透一切的力量,也有着毁灭一切的能力,在毁灭的同时也将自己毁灭。姚敬洪就像是一个不顾一切的疯子,在漆黑的夜晚自我毁灭着。
“活着本来就是一件让人哭泣的事,哭着,却又执着着。”
“是啊,所以总想着改变。有的人想以财富改变,却还是敌不过命运,做着分割与死亡的不舍;有的人想以年轻来改变,却又终有繁华落尽之时。都在想改变,却好像总不尽人意。”
“那你呢?”
“我啊,我曾经年少时想着习武治天下,但是长大后才发觉对于天下而言自己的能力是多么的渺小,拯救天下又是那么的可笑。现在呢又想着要改变自己,拯救自己,但是也终究还是在希望与失望中反复,一天一天又这么的过了。”
“希望能好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姚敬洪缓慢的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刀,卷起袖子轻轻的划破了自己的手臂,血一点点的流了出来,在黑暗中一切都是黑的,无论你的血有多么鲜红。
“痛吗?”方延诧异的看着姚敬洪,他咬着牙,似乎那一刀是割在了他的身上。
“痛了,也就清醒了,也就不会去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也不会想那些不该想的了。或许不久以后我便再也不知道痛了,那该是一件多可悲的事?”
“你能分得清哪个是清醒哪个是不清醒?”
“为了活着的都是清醒的。”
方延抬起头来看着夜空,试图去寻找那种黑暗的美,也是自己的美。
“听说子夜成仙了。”
“莫问子夜去。是否也仙人。”
“我也想成仙,想去看看那传说中最美好的仙界。”
“传说不一定是真的,或许那里比这里更差呢,再说了,世上真的有仙吗?仙又是什么,如果有的话他们是否也在天上看着你,笑着自己。”
“你不要乱说,不要试图去灭掉我的希望。”
“成仙有什么好的,人可以死,仙不能死,这就是他最大的坏处。不能死,连最后的选择都没有了。”
“不想那么多了,好坏我都想试试。”
方延回头看着姚敬洪,四目相对。黑暗中的无情。剑,没有光亮也就失去的光鲜,一切都是需要有东西来衬托的。没有日,再好的剑也争不了辉。在黑夜中生死都是那么的正常,也是那么的不正常,夜的黑让迷惑在生死中的人似乎也找到了那么一个可以安静的理由。
虽然没有太阳,绝阳也依然在舞着,它渴望再看见太阳,没有人比它更渴望,沉寂了太久,总有着一种变态的渴望。
初升的太阳刺破了黑暗,也慢慢的散发着它那红红的赤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戏子的歌、商女的舞依旧还在继续,活着或者死了也就在这一刻起有了区别。
徐玉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方延还是站在窗前,看着这无声的城市,看着这忙碌呢城市。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很渺小,就算现在死了这些人是不是也不会抬头看一眼。他们还活着,活着的人是不是就不应该去看一眼那死去的人呢?他们总是那么的吝惜自己的眼神,总想着睁开的眼睛就要过着睁开的日子,如木偶般,在牵动的绳锁上也不该有自己的情绪。
“你说一座亭子如果只剩下了两跟柱子会怎样?”方延好似知道徐玉醒了般,他抱着剑缓缓的回头看着徐玉道。
“这要看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建的,和剩下的是哪两根。”徐玉睡觉并没有脱衣服,这也许是他的习惯。他翻身下了床,没有穿鞋就有到了方延身边。
“有区别吗?”方延散漫的看着身边的徐玉,他双眼通红,或许也是一夜没有睡。
“有啊,别的地方的亭子少了一根柱子就会塌,而中江的亭子只要对着的柱子在就不会塌。就像人一样,活着的初衷是什么,也就决定了他命运,不过可笑的是很多人都早已近忘记了最初的意义。”
“我从来不曾怀疑过我的初衷,就想生命一样,不容怀疑,也不能放弃。”
徐玉看了看方延破了的衣服,没有表情的又转过头去继续看着街道“姚敬洪是不是很可怕?”
“你怎么知道我昨晚遇到的一定是姚敬洪?”方延玩味的看着徐玉。
“琵琶声音太悲凉了,连鬼都能引,我一个活人又怎么会听不到呢?”
“好吧”方延笑着摇了摇头,似乎也觉得是自己太笨了“她很厉害啊,我想了一夜总是拿她和骆雨阳对比,有时候会觉得她比骆雨阳还要厉害。”
“这很正常啊,在蜀山特别是中江比骆雨阳厉害的人多得是,就像扬郁素和刘沂萍就肯定比骆雨阳厉害。”黄灵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他单手撑着坐了起来“正因为如此,我们这次也会走两种极端,要么危险异常,要么就很平淡。”
“对了,你有没有受伤啊?”徐玉看着方延破烂的衣服问道。
“怎么可能,我打不过还不知道跑啊,只是觉得她有点可怕,还自残。”
“自残?”徐玉抖了抖身体“确实比想象中的要可怕。”
“忘了你是小偷了。”
方延白了一眼黄灵,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好羞愧的,背着一个为生存的大理做什么也都可以安之若素。在这个世道唯有死了的人才会羞愧,无论是怎么死的,终究也是死了,相对于活着的人来说。,确实是一件很值得羞愧的事。
“我突然很想黄慧帆了。”
无论李筠颜有着什么样的眼神,她盯着的也只会是床上的人,离开了死物对哀物也没了多大的意义。再言之,活着的人为什么要怕死人,他们有着本质上的优越感,为什么会去怕那些低贱的东西?
仓山的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说不上是山,因为它比山小,说不上是丘陵,因为它比丘陵大。都算不上也没了定义,就像仓山一样,明明都好像知道它是什么,却也是个莫名其妙的东西。
仓山不是单指一座山,它指的是这一片的山。这些山山脚下基本都是柏树林,柏树很茂密,能遮尽所有的太阳光,进去了一地的柏树落叶,上面有很多蚂蚁,虽然不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却也很让人厌恶。再往上奇奇怪怪的树一层一层的罗列着,知名的、不知名的都有。直的、歪的看起来很不规整。越往上杂草越多,荆棘纵横,完全不像是有人迹的地方。传闻中山上住的都是神仙,神仙会飞,所以也就没有了路。这一带历来就有山中无路只见仙的说法,很多人都深信不移,但是真的都见过吗?问急了也只能推给那些死了的人,弄一个死无对证,你又能怎么样?所以所有的传言是乎也只有死人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要去求证那么你也得先去死。
这些山中因为人很少去,所以也有很多动物。像狐狸(当地人称之为毛狗)、野猪、麋鹿都有,还有很多不知名的毒蛇更是增加了山中的危险。动物兴盛就说明山中很少有人去,少人去慢慢的也就变成的没人去。
其实这里还有一些恐怖的传说,传闻上顶上养尸,埋死人在上面可以终年不腐,而且还不会失掉皮肤上的水分。据说以前有一个人打死了自己的侄子,他怕他哥哥知道后会杀了他,于是他连夜就把死去的侄子埋到了山顶。那时候山上还有很多人家,也有路。他的侄子死时还很小,许多年以后他的哥哥死了,这个人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哥哥,就想着要把侄子挖出来与哥哥合葬在一起。于是他又在一个夜里去了山顶,然而当他挖出来时发现他死去的侄子面色红润,身上的伤既然也都长好了,他闭着眼,就像是睡着了一般。那人以为是侄子活了,伸手去探却没有呼吸与心跳,他很是恐惧,立马就找来树枝把尸体给烧了,烧的时候既然还能听到小孩凄惨的叫声。他吓得跑下了山去,当晚他就梦到那个小孩,在梦中他的肉已经干了,再没有什么水分,身上漆黑一片。他嘴不动却也能听到他的声音“我之受火,他日必报。”不久后那人便莫名其妙的被火烧死在了家中。当然这只是个没有时代、没有具体人物的传说,不值得去考究与相信。
从中江下去便是大英,那是一个很穷困的地方,常年都有饿殍置于路中,无人问津。去那里的外地人一般不是饿死就是被当地的土人打死,加之去那里又没有什么利益可图,所以现在路也荒废了。
“现在留在中江是个不错的选择,你们不要看我们来时还比较平静就以为没什么事了,现在鼎藏了我们又走了那些人肯定都疯了,所以也就没有人会对我们客气了。如果去饿死的话我还是宁愿死在中江,我们到山上去。死了可以养尸,说不定活着也能遇上神仙。”黄灵看着巍巍的山说道。
徐玉已经能自己走了,虽然看起来他走每一步都很是吃力,但是却从未掉过队。方延沮丧的看着比他还要高的草,他似乎也觉得这次能让他记住的不只是刀光剑影,这草也足以让他回味好一阵子。
“如果我有翅膀的话应该可以在山顶吃上午饭。”方延看了看不高却有两个世界的山顶说道。
“如果你有翅膀的话你就会没有手,那样你又怎么吃中午饭。还有,你要先学会做一个毛人才行,因为鸟都是有毛的。”黄灵不屑的看着方延说道。
“有腿毛算不算?”
或许曲径真的能通幽,但是总是个未知的去处,未知能成为一切的动力,让向往成为最鲜活的血液。同时未知也能成为一种退怯的理由,因为未知总是抓不住,很多人要的却是可以抓住的。方延不敢再去看山顶的距离,因为那样会让他失去仅有的一点点勇气,他总是在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就好了,坚持这么久了退了一切都白费了。黄灵一直在说话,无非就是一直强调除了死之外就没了退路,他一直在美化那些未知的,尽管他自己也不相信。但是他还是强迫自己要相信。他必须骗别人,也要骗自己。
在蜀山一带的蛇很多,有时候还成为了一些还活着的理由。虽然蛇很多,但是有毒的却很少,连乌稍蛇都只存在于眼花之中,就更别提那些黑色的蛇了。不过林子大了肯定还会有许多的未知的蛇的存在,不知道也不能去否认。这里的蛇以一种青黑相间的无毒蛇为主,剩下的就是毒性可以忽略的赤炼蛇了,不过赤炼蛇多出没于田间,山里面反而很难看到。这里的蛇都不大,传闻的大蛇就是那些守尸的阴蛇,这些阴蛇都是从小蛇守着尸长大的,据说都很有灵性。早年间有些地方开地的时候经常挖开坟,有一天一群人开地的时候挖开一一座老坟,里面有两天巨大的阴蛇,阴蛇怕光,挖开后就要逃跑。其中一个人抓住了一条蛇的尾巴不放,另一条跑了。最后那人把抓住的阴蛇换了钱,以做吃喝,毕竟在蜀山还是有很多人吃不起饭的,为了不饿死,他们都无所顾忌。后来有一天那人下河洗澡,然后就再没有活着从水中出来过,村民把他的尸体从河中拖了出来,一条巨蛇随着尸体出水便从他身上松了下来游走了,不知道有没有看清,很多人就认定了那条蛇是从坟中跑了的那条。
当然,这也是一些道听途说。相对于蛇的危险方延更厌恶的还是那‘哦哦……’的叫声,哦是一个很常用的字,一般它的意思是知道了或者用来敷衍。平时听着就很不顺,而此时要承受的还是不断的莫名的敷衍。鸟在山顶,黑黑的比鸽子小一点,方延唯一的信念就是上山顶让世界清净,至于有没有听黄灵说什么也不重要了,至少效果达到了。
行没有尽头的路,只需要一个理由,什么理由都好,只要自己相信了就是好的理由。方延和黄灵互相换着开路,虽然依旧很慢,但至少不是那么的累了。方延手中捏着一把没有头的蛇,这是他等过了的午餐,蛇没有死尽还在他手中摆动,远了看就像是一条条彩色的带子。徐玉有些气短,他的脸很白,不住的咳嗽着,似乎要把心肝都吐出来才甘心。
走着走着已经忘了时间,也忘了该坚持的理由,仿佛一切都成了该做的,也不需要理由了。
方延呆滞的斩断一支荆棘后,一条小路出现在他面前,路很白,看起来经常有人走。方延突然反应了过来,有路。然后一跳便跳到路上,兴奋的看着看不到的路尽头。一个老者站在路旁边,他正拿着一支弓,对着树上准备射什么。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方延走上前去“老人家,你在射什么。”
老者连看都没有看方延一眼,依旧直勾勾的盯着一颗树上。方延把手中的无头蛇往老者眼前一放,蛇身扭动的尾巴差点就打在了老者的脸上。
“回答我这个就是你的了。”方延歪着脑袋瘪着嘴说道。
老者终于放下了弓,他转过头来,他长得很像陈皮,骨头上仿佛也只套了一身皮。
“从东边的山里来的吧。”方延点了点头“真不知道你们是真笨还是有别的目地,有路不走还要去开路。只可惜你们开的路过几天草就又会长起来,不能造福后人啊。”
“什么?有路。”方延手中的蛇滑落在地上,尽管他早已经知道了,但是听老者一说还是惊讶愤怒的看着徐玉。
徐玉一脸无辜“中江这么大,我怎么可能知道每一个地方,别看我,我也是受害者。”
方延突然觉的很累,是累,是一种由心底里发出的一种疲惫。他手一松剑就落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叮叮‘声,人总是这样,当你不知道时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够勇往直前,而当你知道自己一路荜路蓝缕去开路时不远处却有着一条康庄大道,第一个感觉就是觉得很累,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努力,一下子也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见气氛不对,徐玉赶忙用捂着额头“我头好烫,脑袋也迷糊了。”
老者也没有再说什么,捡起地上的蛇就往山顶的方向走去“喂,我的蛇”黄灵大叫道。老者不回头,一下子窜道路旁的树林中消失了。
“不用担心”徐玉拍了拍黄灵的背“一两天饿不死人的,等我们到了山上,随便找个坟挖了,说不定真的养尸,里面的肉也该很新鲜。”
黄灵恶心的看了一眼徐玉,转身也向山上走去。
空山之灵,孕育着空山之人,越往山上走越清朗,三人的心情也慢慢的好了起来。采药的姑娘背着装满了药的背蒌,青淡的容颜不加掩饰,嘴角弯弯,笑得是那么的自然、恬淡,不曾有妩媚,也不再有了情欲,看着的人有的也该是那一种恬淡的心情。一路向前,一直追寻的仙境仿佛就在这一刻实现。仙是什么,有时候你不需要有过于常人的能力,去追寻那种忘记自己的荣耀;也不需要坐在庙堂之上,去受天下人的膜拜。仙终究也还是人,也是终究都是仙,恬适平淡,追寻的其实一直都在你身边。路再长行者终会走完,不驻足不代表不留恋,不过路终究还是要有的,留恋也总会成为怀念。
“所有的弯曲似乎都在映射终点的美好。”黄灵站在山顶,回身望着这一条走过的山路,青石板弯弯曲曲,白白的也看不到起点。
“没有开始也就不会有结束。”方延也转过身去,看着这走过的一路就仿佛也看到了那个偏执的少年依然在走着,走着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他会走错路,也会迷失在沿途,他在执着,也在彷徨。
“任何事都会有开始,只是我们都忘了而已;任何事也都会有结束,只是我们不想去承认罢了。”徐玉白了一眼方延,找了一颗树坐了下去。
“路的尽头就在山下啊!”徐玉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徐玉似乎伤也好了,立马起身拔出剑就指向树后。
“什么鬼东西?出来。”徐玉大声的喊道,他的手有些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因为伤还没有好。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背着采药的背蒌怯怯的从树后走了出来,他一身麻衣,补丁到处都是,低着头,仿佛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三位大爷,对不起了。是我多嘴了,请三位大爷不要生气好不好。”小女孩小声的说道,语气中满是惶恐与讨好,她身体微微的抖着,头已经贴在了胸口,仿佛是怕人见了她一般。
“把剑收起来把,别吓着人家孩子了。”黄灵松了一口气,责怪似的向徐玉说道。
“不行,人心本恶,要是她是想示弱来麻痹我们呢,到时候我们连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徐玉没有动,依然警惕的看着小女孩。
“我什么都不知道。”小女孩连忙抬起头来摆着手,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又赶紧的把眼睛闭上。青涩的脸是天赋予每个人的疼痛。
“骗就骗吧,或许我们正在寻找在一种氛围中死去,她能骗到我们说明她给予我们的假象也正是我们所想要的,在想要的氛围中死去,又何必去在意它是真是假呢?”黄灵慢慢的走到小女孩身边,他蹲下身子,轻轻的拉着小女孩的手。他蹲下来比小女孩矮一些,只能抬起头仰望着小女孩的脸。
小女孩依然在发抖。他不敢反抗,也不敢睁开眼睛,只是苍白的脸也出卖了她内心的恐惧。
方延叹了一口气,一脸鄙夷的盯着徐玉。徐玉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头,尴尬的把剑收了回去。
“别怕”黄灵紧了紧握着的手,似乎想以此来给予小女孩一点点勇气“我们只是路过的,不会伤害你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黄灵伸把剑扔在地上,伸手慢慢的抚开小女孩额前的头发。
小女孩依然在抖着,或许她正在后悔,后悔自己的多言,黄灵没有一点亲和力,说的做的似乎没有起到一点的作用。
“我叫曹雨彤。”小女孩的声音也开始打结,或许她是知道死亡的,所以她也在恐惧着。
黄灵有些呆了,仿佛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把,一种出自人本意的痛由心而生。一个剑客是不应该有心的,没有心也就不会有心痛,这是他们活下去的法则。然而没有心与心痛还是人吗?所以剑客不是人,他们只是一种生存的工具,为了生存可以出卖和剥夺一切的工具。有了心也就不再是剑客了,或许也正如黄灵自己说的那样,活太久了也不一定是好事。
“别怕”黄灵把剑扔到了地上,他轻轻的抚摸曹雨彤的头,就像摸着自己或者着自己的孩子一般。曹雨彤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在本不该有的年龄中,正颤抖的看着这个世界。
“有什么好怕的,你看我不是把剑都扔了吗?”徐玉把剑扔在地上,一脸玩味的看着方延。
方延白了一眼徐玉,转过头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老奶奶说执剑的都不是好人,当然三位大爷肯定是好人。”曹雨彤说着微微的用力想挣脱黄灵的手。
方延一时不注意,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女人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老女人的剑闪着寒光,直向方延头顶砍去。方延赶忙拔剑挡在头顶,仓促间身体不稳,微微挡了一下就赶忙滚开了。老女人也不追赶,站在方延刚刚站的地方。
“奶奶。”曹雨彤挣脱了黄灵的手,就像在惊恐中终于找到了依靠般扑到老女人身上就哭,她身体依然在抖着,或许这与刚才不同了。老女人怜爱的摸着曹雨彤的头,脸上也终于有了一点笑意。
“大爷的,是他拉着你的孙女不放,你砍我干什么?”方延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指着黄灵,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或许刚才那一剑真的很危险,才能让他如此的激动。
老女人安抚着曹雨彤,过了好一会儿终于不抖了。她知道这一剑都没有杀死方延她就没有机会再能杀三人了,打不过又跑不了,索性她也不那么紧张了,至少她还不知道三人的来意。
“那不是你离我最近吗?”老女人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你是华沫。”黄灵一脸凝重的说道,像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华沫?”徐玉和方延也是一愣,一脸错鄂的看着黄灵。见黄灵一脸严肃好像不是乱说的,又转过头盯着老女人看,老女人的表情也从刚才的平淡变得深邃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华沫没有这么老。”徐玉摇着头说道,方延也认同般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是猜的。”黄灵突然松下了脸“不过午子胥一夜白头,说不定她也遇到了什么事一夜白了头呢?我曾经看过她的画像,又从雷明那里了解到她的一些事,第一感觉就是她很像。”
方延白了一眼黄灵“难道你是说她知道她女儿被雷明给杀了后一夜白的头。”
“可能是两夜,也可能是几也。”徐玉点了点头道。
老女人听到这些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她突然显得更老了,背也开始驼了。
小孩子总是很容易忘记事,刚才还一脸害怕的曹雨彤此刻也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老女人好奇的看着。
老女人突然笑了,笑声犹如千年的枯鬼叫般,刺破人的耳膜。方延三人捂着耳朵,紧咬着牙齿,似乎受到了什么忍受不了的东西。曹雨彤倒表现的很镇定,茫然的盯着老女人看着。
突然老女人不笑了,她紧咬着嘴唇,血慢慢的流了下来。方延眼疾手快,一把把一脸无挫的曹雨彤拉到身边。
老女人面目狰狞,死死的盯着方延“都得死,都得死……哈哈哈”说着像疯了一般笑着向山下跑去,留下四人愣愣的在那里看着,不知所以。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啊。”徐玉站在山顶,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感觉到了那种意境。
“不会,我觉得对面那座山比我们这座要大一些。”方延一脸无趣的指着对面说道。
“大吗?”徐玉睁开眼睛“你量过吗?没量过你怎么知道大。”
“那你也没量过又怎么知道它小。”
“子非吾,安知吾不知?”
“子亦非吾,安知吾不知子?”
群山远近便没了大小,百树齐林便便没了高低。生存在大地之上,谁才是真的王者,什么又是王者?飞龙在天后会不会是亢龙有悔?谁又知道。
黄灵抱着剑,清风抚起了他的衣角。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对面的山,有些事他想不通,却终究还是想不通。曹雨彤站在三人后面,不知所谓的望着三人。
重山相连,中间必有低谷。低谷的落寞、山顶的开阔,都希望只是一种路过。在沉默中孤独的行走着,缺失与总在过往间沉淀,也不知走了多少的岁月,一天、一年,记得的、遗忘的,也不过只是山谷中的那一点烟雾,风一吹便飘散得如此的干净,留下的、没留下的,即使再次升起,也不会再是那年的烟雾,永远的不会了。
她真的很老了,老到她自己可能也忘了自己有多大了。青丝随了雪,惨白的覆盖了所有的生机;斑驳的皱纹一条一条,有人说人痛一次就会有一条皱纹,也许是痛久了,麻木了,皱纹也蔓延得没了数。可是她只有四十多岁,一个柴米油盐的年纪。佛说一个人一辈子的悲伤与幸福都会有个限度,没有悲伤的一生,也不会有幸福的一生,总是在不断的徘徊着,总是在不断的挣扎着,不知不觉,年华就那么的过去了,有的、不该有的都经历过了,老了也不只在那个年纪。黄灵幽幽的侧目,感伤总是自己害怕的,恐惧却是不能避免的。每个人都有着每个人的故事,细细的一品味却找到了自己的角色,似乎都该有了个定局,却还在那里挣扎着,试图去摆脱那些摆脱不了的宿命,妄想着改变,有了不可能的期待,有了不能接受的现实。麻木着、彷徨着、逃避着,一生如一天的缩影也在不知不觉的消失着,不能回头,因为一回头就会永远的迷失在时间之中,迷失在那些为了生存而舍弃的东西中,不能自己。
山间木屋,小小的一间。建在了山顶的坡上,显得有些颓立孤寂。就像一个不得已在山里的老人,虽然永远的留在了山里,却又总想着脱离,也总会摆出一副不入流的行态。
房子四周种着不知名的草,气味古怪,好像是用来防止蛇虫。一排一排,就像是仙界的结界,用来做两个世界的屏障。
“难怪山里人总是怪怪的,原来是闻着这股气味长大的。”徐玉捂着鼻子,脸色极其难看。
“屋里就没有了。”曹雨彤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一天哪里来的那么多毛病,是入乡随俗不是入乡随你。”方延白了一眼徐玉,随着曹雨彤先进了房中。
一进入房中方延眼睛都花了,只见房子不大里面却挂满了书法字迹,正屋墙上一副很大的游续几乎占满了整面强,草书的字方延也看不懂到底写的是什么。屋内除了桌子与床外其他的全是与文墨有关的东西。
“老奶奶很喜欢这些东西。”曹雨彤尴尬的低头说道。
“蜀山三才女嘛,可以理解。”方延一进门就看中了一副单青,这个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少女正托着腮,脸颊微红,好不诱人。
“华沫比徐诗涵、李淑芳更有文化底蕴,留下的东西自然也就更多了。”黄灵东看看西看看,以他的资质很难看懂些什么。床上挂着的一件衣服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件霓裳舞衣,浅粉的颜色,单薄的丝线,似乎也能看到那个衣服里的人同样也在注视着。
“主要是其他两个都死得早,要不然肯定会留下更多的。”徐玉并黄灵方延更有文化些,他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也找到了他的过去。
“我不知道跳舞和弹琴能留下些什么?”方延看着画微微的笑着,仿佛画中的女子也活了般在对他笑着“以后我若有女儿一定得让她学书法,死了也能留点东西让人记住。”
“你都没死就想让着你女儿死了,这样谁还敢做你女儿啊?”
“你也要她有选择啊。再说了,人总是会死的,我不说她她还是会有死的那一天,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对了,我们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徐玉回头看着方延道。
“以其在外面打打杀杀的,不去死在这空谷幽兰中。”
“一边去,我可没有是青年派那些人那么消极,再说了,我还没有娶媳妇了。”
“现在媳妇哪那么好娶,你看我们不都没有吗,别妄想了,老老实实做人吧。”
“应该呆不了多久,中江的事来得快去的也快,应该很快所有人都把我们给忘了。”黄灵坐在床上,伸手摸着那衣服道。
“要不我们把扬郁素等人干掉怎么样?”
“干掉?干掉我们还差不多,那些一辈子也嫁不出去的女的可厉害了,说不定我们现在连这山都下不去了。”
方延叹了口气,也不再看那副画了。他坐到桌边的椅子上,仰着头道“要是我有双翅膀就好了。”
“嗯,然后你就可以飞到树上‘哦哦’的叫了。”
山中很平静,静得可怕,让方延觉得静得都只剩下了自己。
第二天的中午,太阳依旧高挂着。
“出门在外,什么最重要?”方延等人坐在院中,一个老头坐在他们身边喋喋不休的说着。
“有老婆比较重要。那样就可以有拼命的理由了。”方延看着老头说道。
“我觉得有儿子比较重要,不想做的事都可以让他去做。”徐玉点了点头说道。
“肤浅,有老婆有儿子,没好的武功也肯定会被别人抢去做别人的老婆和儿子。要是别人不抢那么你就更可悲了,不知道要有多丑才会没人要。所以为了不可悲,为了好的老婆和儿子就必须有好的武功,所以出门在外有好的武功最重要。”老头鄙夷的看着方延和徐玉道。
“有了老婆和儿子我就不出门了,安心在家呆着不好吗?”徐玉嘟着嘴看着老头道。
“屁话,不出门你哪里来的老婆和儿子啊?不要狡辩,这些都是事实。现在的女人很现实,光好好的爱她们是不行的,你不强就算你再爱她她也会跟着不爱她的老的丑的人跑了,你想想那该是多丢人的事?”
“她不去吃点亏怎么知道好好做人,等她吃了亏回来我还不要了,我从新娶一个。”
“从新娶如果你不够厉害她还是会跑的。”老头有些不耐烦,盯着方延也有些愤怒。
“那你说怎么样?娶个傻的?娶个外族的?”
“你们怎么这么不可教呢?我想说的是有了好的武功女人是成片成片向你扑,而且还能有自我保障。你说徐诗涵吧,大才女,还不是年纪轻轻就落得个惨死异乡。不是我夸我自己,若是你们两个现在听我的,再回到过去一定可以把徐诗涵从截杀华西剑客的那一帮匪子手上救出来,说不定到时候她就以身相许了,那样你们不有了老婆,有了老婆还怕没有儿子吗?”
“不是,老伯”方延看着老头红着脸说道“我不太喜欢比我大那么多的。”
“我只是比喻了,再说了也回不去了。哎呀言归正传,我告诉你们,就算刘沂萍、扬郁素、姚敬洪等人见了我也得礼让三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老流氓。见了她们就给她们提亲?”徐玉好奇的盯着老头道。
“一边去”老头也不看徐玉,转身看着方延道“因为我懂他们的剑法。是不是很神奇。”说着老头就从怀中摸出一叠书出来“没有什么人是注定神奇的,神奇的人背后也注定只会有一些与普通人相同的简单的事,你我都很普通,只要你有了我这些书,你也可以和我一样。这里面分别记载有扬郁素、姚盈、刘沂萍、江云城、唐庆贵等的剑法,不叫他们不怕。”
“为什么没有方延的?”方延托着脑袋问道。
“小角色,不值一提。”
方延一瘪嘴“那每个人的剑怕都是自己的经历和心灵悟出来的,外人就算知道也没那种心境,练了招式也没什么用啊。”
“我没有说让你学了以后就去和他们斗啊,防身而已。”
“好,我买你的书,你卖一本能杀扬郁素的剑法给我。”徐玉说着就起身去拿老头手上的书。
“你玩我啊,扬郁素是什么人。剑阁三怪那么厉害都怕她,你杀她,睡醒了再说吧。”
方延低下头,似乎一路上来了解扬郁素都是很厉害的,厉害到好像没了边迹一般,那么她为什么一直没有做什么,姚敬洪、兰信似乎都是些很自负的人,却为什么总是不温不火,她们又在等些什么。
“不用想了。”黄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方延背后“她们虽然都很厉害,但是我们也不弱啊,他们都有自己的弱点,她们也怕,所以她们都在等。”
“等什么?”方延疑惑的看着黄灵道。
“等一个她们可以用尽全力的理由。”
“是吗,我们会给她们这个理由的。我有种预感。”
“什么预感?”
“冬天快来了。”方延站起身子就向坐在门口的曹雨彤走去。
“下雪不能掩盖什么,雪下就是我们的生机。”黄灵冲方延的背影大声的说道。
中午已经过去,老头依然在像徐玉推销着他的书,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曹雨彤坐在门口,托着腮看着几人,她也没有去做饭,仿佛是忘记了。黄灵倒没什么,靠在椅子好像是睡着了。方延有些做不住了,一路颠簸本来没有吃个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个人家还不管饭,但是又不好意思说,毕竟一个大男人吃一个小女孩用会有些不好意思。他就这样东看看西看看,看谁先受不了,几个人好像就这么耗上了,也就都饿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依旧烈着。方延已经饿的昏昏欲睡了,半梦半醒间也分不清那个是梦,那个是真了;或许哪边有吃的哪边就是真的,对于饿着的人来说除了吃就没什么更重要的事了。
“雨彤啊,你看你们家都来客人了怎么还不去做饭啊,别把客人给饿着了。”老头似乎也有些呆不住了,一副焉焉的样向曹雨彤说道。
“他们不饿。”曹雨彤嘟着嘴瞪着老头说道。
方延一惊,一下子就醒了过来。然后一脸痛苦的盯着曹雨彤,曹雨彤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红着脸低头道“先生饿了吗?”
方延看着曹雨彤,一下子也没了脾气,他咬着牙,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不饿。”
人一辈子要说无数的谎话,有的骗别人,有的骗自己,方延骗了二十多年的人了,今天终于也骗了自己。’真的不饿吗?饿只是错觉’他心里不断的想着。
是夜,微风轻柔的吹过大地,就似母亲的手凉凉的抚摸着孩子。太阳已经下了山,露水上了草叶,空气中也有了湿湿的凉意。所有人依旧坐在院子中,或者睡着或者躺着,睁大了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天空。
又过一会儿,老头似乎真的受不了了,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雨彤啊,别饿坏了以后嫁不出去。”说着向院外走去,方延歪过头,看着月光的斜影消失在月光的路上,一点一点。
看到老头消失后徐玉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无边的神经又回归了它本来的地方“雨彤,那老头已经走了,我们可以做饭了。”
曹雨彤没有起来,她红着脸,把头埋在腿间“家里没有米了,我也很久没有正常的吃过一顿饭了。”
活人与死人的区别就在于活人要吃东西,而死人却不吃。人活着就必须要努力,不努力也就可以不吃东西了。食尸者必诛,每年在中江都会有很多人吊在树上。他们很饿,他们想活着,却又为了活着而不能活着。他们没有错,渴望生的人都不会有错;而杀他们的人也没有错,人活着也总该有不可触逆的底线。杀人不需要理由,为自己就是一切。
山林很大,但是林中除了哦哦的鸟外连麻雀都少得可怜,偶尔有只鹰飞过,也足以让所有的剑客疯狂。而狐狸也只存在于传说中,就连黄鼠狼也绝迹了。
“不怕你知道,再过几年这里可能连蛇都会绝迹了,饿了的人是疯子,那种疯狂真的很可怕。”徐玉从草丛中走了出来,他手中抓着一条拇指大小的赤炼蛇,蛇头已经被销去,齐齐的还在冒血。
“我相信,连这么小的都不放过,蛇想不灭都难。”方延一脸不屑的看着徐玉,似乎一时间对那蛇也有了些同情。
“不然怎么样?在吃它与挨饿中选择的人都会和我一样,况且现在不只我们三个人。”徐玉一滩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要不然我们去抢吧。”
“我觉的抢曹雨彤比较现实。”
午夜时分,几条很小的蛇在锅里炖了起来,锅架在院中,香味也慢慢的弥漫开了。
徐玉待汤沸了后把火压了下去,白白的汤在锅中冒着泡,柴火的烟混了味儿,一时间空气也不在清新。曹雨彤正忙着洗碗,碗似好久没有用了,黑黑的也蒙了一层灰。
“雨彤啊,半夜炖什么呢?”老头既然又来了,他看也不看众人,自顾自的走到锅边,看着锅里沸着的汤,口水都快要留出来了。曹雨彤放下手中的碗,站起来双手插腰,气鼓鼓的看着老头。老头混然不觉,依旧看着锅里。
梦中,还是梦中。梦是没有颜色的,似乎也应证了它的不真实。梦去从前,那些人都又出现在那个地点,纯真的笑着、悲着。惨白的阳光中,是黄慧帆的舞,一如自然,就好似从来没有离开过。曾经的伙伴,曾经的他们,依旧灿烂的笑着,挥着那洁白的小手在梦中梦着。
灰暗中回归,沦陷在不真实的一切之中。方延眼角余着泪光,他在笑着,生活就是一路的前行,一路的奔跑。为着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的目标一路追寻,终于一觉醒来,似做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梦,梦醒后却又忘了来时的路。或许那里早已经没有了路,走着走着突然回头,看到的是一片海。海中的你正朝着海边的你挥着手,挥手,他笑着,灿烂的笑着。然后定格在那个瞬间,然后与他渐行渐远。有人说人长大以后就必须努力的奔跑,坚信着前方,也只有坚信才不能回头。然而走过的人才发现,奔跑是没有终点的,有的只会是途中遥望而死去的人,然后又有人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继续的奔跑着,他们从不曾回头看一看来时的路。因为他们不敢回头。漫天的风沙,一地的白骨,前行的人依旧前行着,遥望的人依旧遥望着,回头或许就是终点,或许本来就没有终点。
月,圆月。方延躺在树下,一梦醒来天依旧还没有亮,食尽的鸡骨撒了一地,还有几只没有吃的鸡也随意的扔在了地上。梦还没有醒,他却睁开了眼睛。他在望月,他在望着月中的自己,曾经一起欢笑的人都在舞尽后散去,天涯路。或许魂都早归了故里。或许他们正在滞留等待着,也同样在遥望着、期待着、痛苦着,无论现在是悲是喜,记忆中的人永远阳光灿烂着。
跌跌撞撞,方延也不知道自己没有喝酒怎么就醉了,而且醉得如此的彻底。也不知道撞了多少颗树后他终于又回到了木屋。
天已近开始发亮了,初升的太阳浑圆不烈,看起来就像一滩红红的血,过了也失了余热。
院中么人散了一地,给自以各自的姿态睡着。一口大黑锅在墙角翻着,也看得出兔死狗烹的悲凉。
方延把手中的鸡扔在地上,他缓缓的走向徐玉。徐玉睡得正香,或许是做着什么好梦,口水都流了出来了。
’啪‘“你干什么打我?”徐玉捂着脸退了好几步才停了下来,一脸朦胧的看着方延。
“天亮了叫你醒了。”方延一脸奸笑的看着徐玉道。
“可是我已经醒了。”
“我知道,被我叫醒的。”
“我是说你没打我的时候我就已经醒了。”
“这个我不知道。”
在蜀山的山上一般都会有古人留下的一些东西,像是在响井那边很多山上都会有石头蒌空的观音、石画之类的东西存在,很多由于时间久了也只剩下个轮廓,更多的观音则是被人偷去了脑袋,本该慈祥的面目却成了无头鬼,甚至小孩见了还会害怕。对于这些断头观音的说法也有很多,像‘石佛无泪,断头哀尽。人世非人,佛鬼难分’之类的。虽然版本很多,不过基本上都是想表达对世道的一种悲哀,佛不像佛,鬼不像鬼,人还会像人吗?
在仓山也有很多这样的石像,可能由于山高,保存的还算完整,至少头还在。不过头上有许多的剑痕,一道一道,清晰得就像刚弄上去的一样。石像整体来说保存的还是很好的,虽然没了面目但也有个大概。这是个女人的石像,从整体上看来不像是观音,她的衣着很本土,不像外来人士。她的手摆兰,不过指头已经掉落,只能猜想个大概。
“别看这石像这么破旧了,其实她一点也不老。”老头捋了捋短短的胡须道。石像是把一块涯给篓空出来的,很大,所有人都只有仰望,一时间也没人理那老头。
“其实我是看着这石像刻上去的。”老头加大了声音,似乎是想告诉别人他的存在“早些年曾传闻山中有恶魔,进山的人都会被恶魔给吃掉。猎户们又不得不进山,于是就请来了观音。那个时候像土地庙一般大小的观音庙在山中随处可见。但是山中却依然有人莫名其妙的失踪、死去,然后就有人说山中魔气太重,观音是没有能力化解的,必须要以怨化魔。”
“以怨化魔?”黄灵疑惑的侧过头来看着老头道。
“不错,以怨化魔,以最重的怨气来化解这山中的魔气。石像中的这个人你们也许也听说过。”
“哦?难道是李淑芳?”徐玉看着那不清晰的脸,仿佛也隐藏着什么,传说中最大怨气的人就是不能出生的婴儿和未笄而死的女子。
“李淑芳似乎也很合理,至少年代都差不多,不过她没有李淑芳那么大的名气,中江的老一辈也可能还记得,她叫李筠颜。”
“李筠颜”方延忽然转过头来。死死的盯着老头。
“不错,就是那个断肠子夜李筠颜。”
方延凝重的会过头来继续看着石像,狂乱呢剑痕下此刻就仿佛真的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和旅馆床栏上的一样,是那么的悲伤,那么的幽怨,她仿佛正在用她的眼睛说着那无声的故事,故事是那么的长,那么的哀伤,穿梭着时光,一点点的流过岁月的痕迹。
“传闻李筠颜死后不能闭眼,眼珠似乎要睁出来一般,怎么弄都无法让她闭上。就那么睁眼埋了,不知道在泥土中是不是还睁着眼。”老头继续说道,仿佛就是饭后说点奇事一样没有表情。
方延忽然觉得脚底发凉,他赶忙向脚下望去,只见脚下的泥土依旧,那么泥土下呢?或许在其他的地方这样死并没有什么稀奇,但是在这个讲究死结(人死什么都了结了)的中江这样死又怎么能叫人不害怕,要有多大的怨才能冲破这种思想,才能闭不上眼睛,她又到底想看什么?
“老头别吓人啊。”方延向四处望了望,那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此刻是那么的清晰。
“那她头上的剑痕是怎么回事,中江不是讲究死结吗?谁对她有这么大的恨,死后还不能了结?”黄灵看了一眼老头,沉着脸似乎也很好奇。
“人们把李筠颜请来后似也真的有用,山里也就安生了。”老头似乎并不想回答他们的问题,或许他也不知道“那时候李筠颜并没有死太久,也就几年。很多人也能清楚的记得她长什么样子,所以铸得也很传神。在铸石像时有位道人说李筠颜所有的怨都在于她的眼睛,必须用血铸才能聚成。所谓的血铸并不是用血去铸,它是把雕像的眼睛留两个圆的洞,然后再把和洞同等大小的石头用血浸泡,这个血必须用人血,而且是很多人的血,等石头的所有纹路都浸满了血后取出谅干。然后把剩下的血从石像的额头处往下倒,使血灌满,等到血倒完后趁着血没有干把红色的血石头放入眼中。石头一放进去,天一下子就黑了,数十里的狗不住的狂吠,据说还有人当时看到狐狸搬家。不过越是这样越能显出效果,魔好像也被镇住了,主要是很多人很久都不敢进山。后来进山的人没有死,也没有失踪,但是都疯了,他们疯到不能停歇,乱跑乱砍,最后都力竭而死。”
方延浑身哆嗦,要恐惧到什么程度才会乱跑乱砍、力竭而死?只有在没有什么依靠,连最稳实的大地也靠不住了,恐惧到了极点,腥红了眼的人才会这样。没有什么可以相信,没有什么可以依靠,坚强一旦失去,剩下的就只是无尽的脆弱。
“后来那道人说是山中的魔太弱,反而压不住了李筠颜的眼睛。人们便想把那两只眼睛给摘下来,总会有不怕死的人去做,听说石头取出来时,血不住的从洞中往外流,一直从雕像的眼中流点了地上。在那时李筠颜一度成为这一代不能提的一个人物,在后来还是有人怕,就请了一位闪电剑派的剑客把石像弄成的现在这样,据说那个人叫付颀。”
“嗯”黄灵点了点头“这种事也只有闪电剑派的人能做。”
“不过他也没有好结果,他在下来时被石像掉落的手指给砸死了。”老头笑了笑说道。
“不对啊”徐玉疑惑的看着老头“付颀不是死在洛带桃花中吗?”
“时间也不对。”方延点了点头说道“洛带桃花在六十多年前,那时候李筠颜显然还没有死,而且这石像是在李筠颜死后几年才弄的,付颀比李筠颜还死得早,又怎么可能还来砍李筠颜的石像?”
“我怎么知道,年轻人不要那么较真。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不如把李筠颜或者付颀挖出来问问,当然如果她们还没有烂透而且还能说话才行。”老头白了一眼方延,摆出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我想首先还是要知道埋在什么地方才行,北塔后是乱坟冈,洛带那里也是,连碑都没有,除了问鬼怕也没有别的好选择。”徐玉歪着脑袋看着方延道。
“都只是个传说,当时我还很小也不太清楚。传说不知道过了多少人的嘴,或许最初是真的,不过现在听的人也就当个故事来听,也不需要去知道真假。”黄灵回过身看着一脸不服气的方延,笑着说道。
“为什么要不去计较真假?找寻别人的故事就是找那个被埋藏的自己,也让自己不要在沉默中死去。”一个素衣女子突然闪到了所有人的视线中,她身体颀长,白衣随风,每个动作都是那么的飘逸轻盈,微微一笑也就不再尘世了。
“好漂亮啊。”方延盯着口水都流了出来。
“她就是姚盈。”徐玉一脸凝重的看着方延,一时间连鄙视的心情也没有了。
“什么?姚盈,我记得老头昨天好像有说过,是不是很厉害?”方延把嘴上的口水给擦去,一脸茫然的盯着徐玉。
“就是舞剑的那个,厉害得很了。”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躲到了黄灵身后,伸出个脑袋说话间就像见了鬼似的。当然,如果李筠颜现在活了他该也不会有这个表情。
“几年不见徐先生了,但是那个浑身是血爬着北塔阶梯的少年却还似昨天。”姚盈轻笑着说道,那笑容显得是那么的安定,给人一种想要拥抱冲动,无欲的拥抱。
徐玉回之轻轻一笑“是啊,只记得那年在北塔之下,剑舞的仙子与骆雨阳拼斗,突然回想,既然每个动作都还是那么的清晰。”
“歌者,舞者,留下的也只该有这些吧。”说话间姚盈已经走到了石像前,她抬头痴痴的望着破败的李筠颜“这难道也是一种存在过的证明吗?”
“这该和唐思静一样,她死后骆雨阳把她的尸体用泥土裹住,放在庙堂之上,试图能回天把她复活。有时想想也觉得很可笑,悲苦中死去的人,活着本来就很悲苦,死后还要受到如此的折磨,而且还想着要用另一种方式来折磨那本该可以安息的灵魂。”徐玉也转过身子,同姚盈一样再次遥望着这个另一个悲苦的女人。
“这个我想不一样吧,至少李筠颜死后入了土。”方延嘟着嘴,小声的说道。
“无论怎么样,活着的人总要证明自己还活着,即使是用死来证明,因为死人是不会再死的。”姚盈回过头来,一脸平静的盯着徐玉。
“姚仙子也相信真的有仙。”徐玉一脸无奈的看着姚盈说道。
“无了奈何时我也就信了。总想着思静如果成了仙的话是不是就该会活着。”姚盈抬头看着天空,脱世的仙子突然也染上了尘世的悲哀。
“唐思静已经死了,死了就是死了,你再执念她也是死了。”
“素儿也是这么说的,这么多年了我也开始接受这个现实,但是你们的出现又给予了我希望。希望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有了它我也变得很可怕了。”姚盈低头淡淡的笑了一下,像是在笑自己又像是在笑别人。
“这种事总归是有希望就有失望。”
“可是我控制不住想要试试。”
“那么久了,肯定都臭了。”方延不合适的插了一句。
“不是臭了,是臭过了。”老头又冒出个脑袋,说完又赶紧缩了回去。
“传蜀有秘术,施术与尸可长年不腐。”黄灵像看白痴的看着方延说道。
“是不是尸体上长毛,牙齿变长,指甲变长的那种?”
“不知道,我又没见过。”
“那是鬼。”老头又不和适宜的伸出脑袋说道。
“那么姚仙子想从我们谁的嘴里知道这个秘密呢?”徐玉看着一脸平静的姚盈,他知道这种平静下反而有着不可动摇的决心。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越闹得厉害的人反而是信念不坚定的人,越平静的人反而有着铁一般不了动摇的心。
在蜀山有这样一个说法,如果一个人带着秘密死去那么他就投不了胎,死后也要永远守着这个秘密。信这个的人总会在要死的时候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秘密都说出来,以求死后能尽早投胎,所以在蜀山想知道什么秘密杀死知道的人也是一种办法,不过不是所有的人都相信这种说法,所以这个方法也很少有人用。
“你们可以三个打一个的。”老头没有伸出头,在黄灵背后说道。他想说大声一点让方延徐玉听到,又怕说大声了姚盈听到会恨他,所以声音怪怪的。
一个人如果活着,那么他就必须有活着的骄傲。兵者诡也,也似在讥讽那些骄傲的人,在他们的眼中胜利可以取代一切,结局才是真重要的。然而人终于还是会死,这仿佛才是最后的结局。
剑还是剑,舞还是舞,舞着的剑给剑带来了一丝梦幻,剑又给舞带来了一丝凶戾,所以剑已经不再是剑,舞也已经不再是舞。沉沦于舞中的人是懂舞的人,沉沦于剑中的人却不是懂剑的人,懂会沉沦,不懂也会沉沦。
黄灵的剑伴着舞既然也能如此的动人,在李筠颜的注视下,与姚盈也能弹跳着一曲生死。
老头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那速度一看就是个常年逃命的人才会有的,奔跑间总有股不顾一切的冲动。
“她为什么不选你,我觉得你一定打不过她。”方延和徐玉就像两个看客一样站在一旁,用手指指点点,仿佛在看一场无关的生死。
“我肯定打不过她了,但是好歹我们都是中江人,她肯定也下不去手。”徐玉暧昧的笑着看着方延“我知道她为什么不选你。”
“为什么?”
“因为你只会逃命啊。”
“逃命也是一种本事,你没那个本事还笑话比你有本事的人,你变态啊你。”
再美的舞跳久了也会让人失了兴趣,方延打了个哈欠“你说姚盈长那么漂亮怎么想要去复活死人啊,这不变态吗?”
“美女嘛,长相不同常人,想法自然也不能与常人一样了。”
“也对,以前听说一个叫刘懵姗的,总爱给自己画像,就连脖子上的痣都画得清清楚楚,后来吧很多禁书上的人物也都用了她的头,当然,还有那颗痣。”
“总喜欢臭美,这样的人不做尼姑也只能嫁个老实人了。”
“其实我一直都很老实的。”方延挺了挺身子道。
“你老实?你老实就不会去卖春药了。”
人生最美好的事就是吃着兔肉,躺在藤床上,照着夕阳的微光,然后安然的睡去。不去计较醒来在何时何地,更不去想是否还能够醒来。
黄灵和姚盈是否还在那里舞着方延他们已经不再关心了,谁生谁死都有李筠颜看着,也轮不到他们去关心。曹雨彤依旧坐在门边,双手捧着兔肉狂啃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不时的扫过方延徐玉,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头没有再出现,或许是真的被姚盈给吓着了。人嘛,总是越老越怕死,提着剑到处去拼杀,游走于生死边缘的人总会只是年轻的傻子。对于他们来说,知道生命,珍惜生命,但是又怕蹉跎生命。有了选择不意味着可以让你选择,人总会年轻,也总会在岁月中徘徊,突然觉得累了、倦了,那么也就老了。于是便开始回忆,后怕以前的生活,总觉得经过太多也该都淡然了,却又慢慢的发现自己对清晨的阳光、人世的冷暖是那么的眷恋,就如同某种东西快要破了,我们总会刻意的去记它的容貌,然而越是刻意却也记不清,破了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看清楚过。快要死的人也一样,他们会刻意的去看、去记一切,去享受一切,还没有走完却发现一切又开始模糊了,来来去去,总是想留下点什么,带有点什么。
不知道黄灵石什么时候回来的,至少方延不知道。他睡得很香,很沉。人是个贱的东西,一旦放松下来就觉得很累,累到连动的力气也没有了。
当阳光再次升起来时,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不再有期待,每一天都是同样的征程。
徐玉想挥手给方延一个耳光,手还没有落下就被方延给抓住了。
“我知道你不知道我醒了……”
“啪”徐玉另一只手忽然给了方延一个耳光,方延愣住了,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咬着牙道“我明明醒了你为什么还要打我。”
徐玉收回手捂了捂打哈欠的嘴“我知道你醒了啊,我只是想看看我醒了没有。”
“想知道你醒了没有你不知道自己打自己啊?”方延一下跳下了藤床。
“啊”徐玉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我打的是你吗?”随即又摇了摇头“看来我还没有醒。”
“我想我可以帮助你的”方延阴阴的笑道。
曹雨彤忙着做早饭,也不知道做的是什么,只是不断的跑来跑去。黄灵推开门走了出来,只见他衣服破破烂烂,满身是泥灰,头发蓬松散乱,一副乞丐的样子。
“怎么,姚盈拖你进坟了?”徐玉捂着红肿的脸,好奇的看着黄灵道。
黄灵鄙夷的看了一眼徐玉“姚盈姚盈再厉害又能怎么样,我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只是后面出来了个叫叶青的老道,我这样就是被他们联手弄的。”
“叶青?”方延疑惑的看着黄灵“是不是个子不高,脸长得尖尖的,一副猴像。用一把又破又烂的剑,全身发臭。”
“你认识?”
“认识倒也算不上,那是以前赤烟宫的长执之一,赤烟宫散伙后没想到他来了中江。”
“这种垃圾我只有中江能容得下。”
“也不能那么说,他来了至少让我们知道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有麻烦了啊。”
姚敬洪是不会上山的,因为她习惯了等待,习惯了路边的琵琶。姚盈是不会下山的,因为山上有她要找的人。方延静静的躺在一颗树上,曹雨彤正惊恐的抱着树干,身体哆嗦,不敢往下看,却又忍不住总往下看。前途茫茫,三人分散下了山,约定南渡见,一起向旌城旌城方延无奈也把曹雨彤带上了,谁知道那群人在看到他们走了后会做什么事。
方延觉得高高的树上是个好的地方,至少地面上的人很难看到你,而你却能看清楚他们。
“你觉得你躲得很好吗?”一个声音突然在对面的一颗树上响起,曹雨彤一惊差点就掉了下去。
“好吧,你更厉害。”方延无奈的瘪了瘪嘴,似乎很想不通别人是怎么知道他在树上的。
“不是我厉害,你手中的那把剑在十里外都能看到反光,我还以为是有很多金子呢。”
方延看着手中的绝阳,剑已经出鞘,倒不是他故意这样,而是剑鞘已经被扔了,没有鞘又怎么入。
“看来好剑无论在什么地方总是会发光的。”
方延无奈的站了起来,跳到曹雨彤的身边,一手便把曹雨彤揽在了怀中。曹雨彤面色微红,轻轻的抖着,或许也是吓得不轻。
小贼好易,大道难行。方延行着行着便迷了方向,总觉得这里也像那里也像。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路摆在他的面前,他已近没有了选择,或许早就迷失了也本就失去了选择的权利,既然不能选择,也只好安之若素了。
仓山到南渡的路并不远,虽然中江是个长条,但是一个县再大也大不到那里去,行得顺利的话最多一天也能到。但是一路匪子不断,再加上有个曹雨彤,走了一天既然也没有走出仓山。也不知道黄灵徐玉怎么样,方延骑着抢来的马,很焦急的赶着路。曹雨彤坐在马背上,她底着头,手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显得很是手足无措。
月亮在黑夜中发着亮,照白了前行的路。方延不赶停下来,他很恐惧,恐惧着不能控制的一切。或许只有不断的奔跑才能想着前方而忘了那种恐惧,所以他不敢停下来,他怕有时间去思考,他更怕知道自己走错了,虽然他很想知道。
马行于山林之中,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静,但是在方延眼里,一切又是那么诡异的静。
方延突然停住了马,杀意,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意向他袭来,林中瞬间也弥漫开了一股血与狂热。马不安的嘶叫着,曹雨彤紧紧的抓住方延的衣角,一双大眼睛不住的向四处闪烁着。
路被月色撒上的朦胧,模糊之间就仿佛是地狱的入口,尽头就是未知的恐惧。然而最大的恐惧就是安静,极度的安静。方延不想留在这个莫名的地方,他睁大了眼睛,他不敢有一丝松懈,这个时候一旦松懈那么就会是另一个世界的召唤,然而一切还是如此的静。
血的腥越发的浓重,其中还伴这一股浓浓的死意。仿佛是那远古的死气又出现在了天地间,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个红色的年代。
方延尽量压制自己内心的寒意,他不敢乱,因为还有曹雨彤,有了责任就不再是自己了。
忽然黑夜中一道白光闪过,一把巨剑直直的从一颗树中向方延砍来。黑暗中方延也分不清剑有多大了,他也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方延瞳孔收缩,他也不敢去挡,一手提起吓呆了的曹雨彤就跳开了。只见还没有来得及跑的马连最后的吼声都没有发出来就被批成了两半。黑色的血飞溅得到处都是,血的腥味就此有了真实的依靠。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死去的马旁边,他并没有急着去杀方延,仿佛他的目地就只是为了马一般。巨剑已经失去了颜色,黑黑的如夜也同的夜,也许这才是它本来的样子。红剑派只是一个传说,那些存在传说中的人认为剑也是有生命的,它们需要血来供养,也只有血才能使剑有无尽的生命,也只有血才是一个剑客该做的事,传说中就连疯子也惧怕红剑派的恶魔,因为惧怕,所以红剑派就消失了。
“先生是谁?”方延把呆滞的曹雨彤挡在了身后,绝阳已经出了鞘,戾气与血腥瞬间也就融合在了一起。
“江云城”那大汉突然抱拳对方延说道。
方延有些不适应他的客气,硬生生的也抱拳道“方延”。方延依旧不敢松懈,似乎突然也找不到了松懈的理由,而身后的人成了他不能松懈的理由,所以他也不得已的不松懈。
“不知道江先生深夜在此欲何为?难道只是为了杀我的马?”
“等你”江云城缓缓的说道,那声音犹如地狱里发出来的那般冰冷,冷得让人无比的清醒,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死气,恐惧与死亡的气息。
“一般等我的人只会有一个目的,为了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也算是来杀我的吧,先生应该也不会例外吧,不要告诉我你等我就是为了喝酒。”方延笑了笑“我想不可能是后者了,红剑不仙,传说红剑派的人是不能成仙的,而现在找我的人无非是因为挖坟和成仙的事,不知道先生是为了哪件?”
“世上本无仙,又何来的成仙?我找先生只是为了一个人。”
“谁?”
“房文。”
“哈哈哈哈”方延大笑着,似乎遇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笑得连气都快要接不上来了。江云城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似乎黑夜中也看不到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方延才听了下来“房文已经死了,死人又会有什么事?”
“先生知道的。”江云城也并不急,他似乎总在等待对手的急,慢慢的自己也忘了什么是急,什么又是等待。
方延一脸无奈,他似乎也要说服自己要相信自己从房文坟中挖到了什么,不然真的要脱离大众了,不过他到底盗到了什么呢,一时他也想不到了。
阴冷的眼神也在注视着他,不曾有任何的表情,狂野本就不需要表情。
“夜总是会让人变态,黑得只会剩下最凶恶的本性。”
“你是我也是,所以我很期待。”
方延把吓傻了的曹雨彤推到了一边,流着血的人就是活着的人,活着的人就不会等待着死亡。
黑夜中一道残虹闪过,方延一把拉住曹雨彤没命的狂奔,他全身是血,染红了明月,染黑了自己。
曹雨彤已经没了知觉,或许此时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把自己的命交给了天,也交给了方延。
方延已经不在去在意什么方向了,也没有了时间去在意了,活着就成了他唯一的支撑,唯一的信仰。狂热的血腥一直在他身后,似乎是地狱的魔爪总想把他拖进去。
方延一转身从腰间摸出了几个瓶子,直接扔向身后的江云城。江云城剑横一砍,几个瓶子也就碎在了空中。方延趁着这个时候向旁边的树上一蹬脚,身体犹如黑夜的利剑一样一跃而出,飞向远处。江云城也是一跃,巨剑直于头顶,直直的砍向方延落的地方。方延在剑刚落下时反身一跃,面对着江云城险险的躲开了这一剑。巨剑落在地上。泥土纷飞,江云城也不在意。追着方延的脚步而去。就这样,一个努力的追,一个努力的跑,黑夜也就此不再平静了。
方延又落到了林间,江云城随其后,巨剑在空中舞着,每次都擦方延身而过。方延退到了一颗树下,巨剑随后便到,欲腰斩方延。方延脚一用力,巨剑便砍到了树上,方延落下来站在砍在树中的巨剑上,江云城也不抬头,用力的拔剑欲再砍方延。方延单脚踢向江云城的头,江云城赶忙把脑袋闪到一旁去,方延脚又是一用力,借着剑的弹力一跃消失在林中。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或许很久了吧。但是天依旧没有亮,腥红的杀意早已经远去,夜又回归了它本来的样子。方延右手抱着曹雨彤,左手拿着剑,跑得太投入突然踢到了一块石头上,一下子曹雨彤便被抛了出去,而他也失去了再站起来的力气。
曹雨彤似乎被摔醒了,揉着头看着方延,突然想想到了什么。跑到一边吐去了。
方延躺在地上,眼巴巴的望着曹雨彤。他很想好好的睡一觉,从来没有现在这样想睡过,然而他却不能睡,因为天还没有亮他就不能睡。月依旧亮着,她似乎不会因为任何的人事而有改变,无论圆与缺,定了型也是一夜。
方延定了定身,然后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他看着天空,突然不知道自己在了哪里,一股从未有过的苍凉与迷茫在夜中蔓延开来。
曹雨彤依旧在那里吐着,但是好像什么也没有吐出来,但是又总想着要吐,到底为什么而吐她也不知道。
一安静下来方延才觉的浑身上下都很疼痛,满身的口子似乎一瞬间都裂开了。红剑派人的剑法总不是那么的致命,他们总喜欢在人身上划许多的口子,让血慢慢的红出来。方延身上有些地方的血已近开始凝固了,疤粘在破碎的衣服上一扯便裂开。方延痛得不敢动,摸了摸脸道“还好脸上没有衣服。”
如果没有了方向,停在原地是最好的办法。因为一旦走错了,停在这里也是前进。
方延轻松的吹着口哨,又开始看着月来‘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方延渐渐也迷糊了,现在他们又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迷失着,停留着。徐玉是不是拿着一壶酒在迷糊着,黄灵应该也看着月亮,他总喜欢表现的那么的哀伤,月似乎也就适合他了。骆雨阳又在哪里,他是不是趁着夜还在追寻着,或许下一路口一转弯也就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黄慧帆是不是会对月舞着,依旧是那么的哀伤,那么的动人,现在在她身边又会是谁,他是不是也会欣赏这凄美的舞蹈?圆月下,这一刻被遗忘的是不是只有自己。
方延闭上眼睛,似乎又回到了粉镇,回到了那个简单的年代。月色扰乱了少年的梦,或许也该是个好梦吧,也许今天也会是明天的美梦。
天终于亮了,梦也该醒了。现实总是与梦交织又断开着,梦着现实,现实不梦。曹雨彤双手抱着膝盖,头发散乱,一副很可怜的样子。她已经不吐了,什么时候不吐的方延也不知道。她紧紧的盯着方延,双眼血红,也似一夜没有睡。
“啊”方延睁开眼就看到曹雨彤盯着他的眼,吓得一愣“你盯着我干什么?”
曹雨彤突然眼睛一闭“先生,我想回家。”说着把头埋在膝间,哭了起来。
“回什么家啊,家里有坏人,会吃小孩子的。”方延一脸无所谓的坐了起来。
“先生,我不是小孩子了。”曹雨彤抬起头,泪珠还清晰的挂在睫毛上,一副看着就让人心痛的模样。
“怎么不小,连婆家都没有还敢说不小?”方延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伤口痛了他也没了在乎的心情,可以忍受就不能不动“听说南渡的天蚕土豆很好吃,我们加把劲,到了南渡我请你吃个够,吃到你下次再听到这个名字就想吐为止。”
曹雨彤吞了吞口水,她真的有些饿了,饿了的人就会对美食有一种强烈的向往,有了向往也自然就有了动力。
“不过你得告诉我南渡在什么方向。”方延尴尬的挠着头说道。
曹雨彤笑着捂着嘴,女孩就是健忘,刚才还在哭,这会儿又仿佛有了难掩的高兴“我们现在还在广福,一直向南走就到南渡了。”
“我知道一直向南走就能到南渡。”
“那你干嘛还问我?”曹雨彤觉得方延是要面子说的谎话,她笑着看着方延,总想看方延出丑。
“问题是我不知道哪个方向是南方。”方延低着头,声音也小了。
曹雨彤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方延一脸阴沉的看着曹雨彤。突然曹雨彤停了下来,摸了摸肚子哀怨的看着方延道“先生,我饿了。”
野兔胆子很小。特别容易受到惊吓,一受到惊吓它就会没命的跑,野兔的后腿很长,跑起来弹一弹的,上山特别有力度。但是有得必有弊,也正因为它的后腿很长,所以很不适合跑下坡。前腿不够有力,一下坡总容易摔跟斗。有经验的猎人见野兔跑下坡的时候一般都会去追,但是你千万不能用手去捉它,你一弯腰它就跑得没影了,所以必须直着身子用脚去踢它,一般一脚就能要它的命。
方延提着一只兔子,用手掂了掂,很重,看来也是一只活了很多年的东西了。在外面捕猎,永远不要去计较捕到的东西的年份,因为有很多东西都比自己还老,计较不过来。
方延喜呲呲的向曹雨彤走去,这将是一份很美味的早餐。太阳光不能直接射到林中,林间绿叶遮住了太阳光,红红的也不再是绿色。
“嗖”方延赶紧一跳,一支箭插在了他刚站的地方。在野外捕猎什么都要注意,但他始终还是忘了自己也是猎物。方延并没有再动,他在听,听箭的声音。但是除了自然的声音外林子里是静的,是那种可怕到只有心跳的静,方延不敢动,可惜过了很久依然还是这种安静。
方延牵着曹雨彤的手,正午时分,太阳也很烈。一滴滴的汗水从曹雨彤的脸上滑落,滴在了地上,消失在了泥土中。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能看到,却只能看着。南渡就在眼前,眼前的却不止有南渡。
“闻中道不顺,行之难于荆棘,先生可有感悟?”路的前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站在路中央。他很平静,似乎是在做着一件很平静的事情。他穿着一件麻衣,麻衣上满是给种颜色的补丁,咋一看就好像是用补丁缝的衣服一样。
方延其实早就看到有人在前面栏路了,但是他又不得不去面对,所以也很平静。曹雨彤还是有些怕,她总是喜欢不被人关注,一旦有人关注她她也会觉得是不怀好意,一下子也手足无措了。
“食之若素,清淡如初。路平不平总是人说的。”
那男子点了点头“先生好心境。”说着站直了身子,一改颓废,抱拳道“中江苏伯冶。”
“粉镇方延。”
“路途太远了,先生背负着如此之重怕是很难到达。”
“是太重了,重得我都放不下了。”
“或许我可以帮助先生。”
“我也希望先生能帮到了,不过帮我的人总是会接受一些考验的。”
苏伯冶轻轻的拔出了剑“我相信我是能通过的,先生也应该要相信。”
“你既然都已经选择了我又能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得到是一种背负,选择了自然也不应该放弃。”
剑是没有招式的,生死也是不会有间隔的。心剑是没有心的剑,没有心自然就会有剑,有剑就不需要有心。在这个花雨的季节里,有绽放,绽放的也就应该为绽放而战斗。
曹雨彤慌忙的躲到了一颗树后面,两人转眼间几十招就过去了。方延的剑是快剑,是利剑,剑直下,凶猛异常,然而利剑最怕的就是消磨,久攻不下,苏伯冶还是刚才,方延却有些急了,剑也开始有些凌乱了。
方延咬了咬牙。他不能乱,乱了就会死,而死的还不只是他,还有那种责任。
方延突然反身一跃,急退到了空中。苏伯冶剑横在眼前,寒气逼人。方延还没有落地剑就脱手,直飞向苏伯冶,然后在地上一蹬,追剑而去,身形之快既然追到了飞出去的剑。苏伯冶瞳孔收缩,寒光一闪,天地骤然安静了。
方延扔下手中的剑,用手抓住腰间的箭,一咬牙就拔了出来。箭没有头,竟然也直接射进了他的身体。苏伯冶躺在地上,无论怎么样他终于是安静了。射箭的人没有出现,或许她在与方延玩一个游戏,一个追杀的游戏。看谁在等待中先崩溃。
曹雨彤跑到方延身边,一脸恐惧的盯着方延的腰间,她很害怕,她怕这个支柱就此倒了下去,从此她就没了依靠。
“先生,你流了很多血。”
方延松开了捂着腰间的手,一脸无所谓的说道“男人嘛,流血就是染衣服,衣服染新了也就不流了。”
曹雨彤一脸茫然的盯着方延“不痛吗?”说着用手去点方延的伤口,似乎想看看到底痛不痛。
方延突然认真的盯着曹雨彤,阴沉的脸说道“废话,我是死人啊,流血了怎么会不痛?”说着一把打开了曹雨彤的手,然后自己用手紧按着伤口“看什么看,走了。”方延扭头也不理曹雨彤,自己向前走去。
“哦”曹雨彤抬起头就寻方延而去,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先生,你又走错方向了。”
方延一捂额头“你看吧,痛得我脑袋都晕了。”
两人一路上走走停停,也并不算太慢。暗箭没有再出现,但是游戏却并没有结束,方延一路警惕着,不管怎么样毕竟命还是最重要的,即使要死,谁也不希望被暗箭给射死,那样就会死得个不明不白。
“先生是什么地方的人啊?”曹雨彤有些无聊,散漫的看着方延说道。
“粉镇。”方延要死不活的说道。
“粉镇?”曹雨彤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粉镇在哪儿啊?”
“离中江还有那么远,在龙泉山里。”
“哦”曹雨彤似懂的点了点头“那,那里好玩吗?”
“只要不玩命,哪里都好玩。”
“玩命?”
“对,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方延突然停了下来,认真的盯着曹雨彤,一脸神秘的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曹雨彤一惊,左右看看,坚定又好奇的点了点头。
方延附在曹雨彤耳边小声的说道“其实我就是蜀仙。”
“真的?”曹雨彤一惊,说话也没了把门,觉得自己说话是太大声后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人后才松了一口气。
方延笑而不语,转身向前走去。
“你真的是传说中的蜀仙,会飞的那种?”曹雨彤赶忙追上了方延,脸上写满了好奇。
“当然了,如果你是醒着的话你就不会相信,至少我醒着的时候从来就不信。”
曹雨彤停了下来,歪着头想了好久“那就是白日梦了。”抬头突然发现方延的身影已经快要在阳光中消失“先生等等我。”说着跑着追方延而去。
南渡依旧繁忙着,船在江上来来去去,每次都会有着不同的人。
方延看得有些出神,总想着在往来间去寻找那一种想要的安宁,然而总是会有人让他不如意。一把剑直直的向他飞来,剑很尖,光芒闪耀,似乎有着穿透一切的力量。方延一把拉来不知所事的曹雨彤,剑擦身而过,直直的插在了对面的树上,看似力道不小,竟一半已经没入了树中。
曹雨彤又吓傻了,一时间瞪着眼睛,什么反应都没有。方延转过头去,看着剑来的地方。那里就是渡口,此时的渡口依然安详宁静着,还是那种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动容的安详。
方延把曹雨彤挡在了身后,突然十几个黑影在林中闪出,将他围了起来。一个黑影突然闪到方延身边,方延绝阳一闪那人便倒在了地上。
“我道是些什么人呢,原来是一群一剑客。”在蜀山所谓的一剑客其实就是说士剑派的那些人,这些人人多但剑法都不怎么样,经常被人一剑就杀死一个,所以其他的剑客都戏称他们为一剑客。
“先生依旧是那么狂傲,真令人生厌。”顾梦雪缓缓的从渡口处走了过来,仙女的风采也带着了几分小女人的味道。
“不论什么时候,我至少这点狂傲的资本还是有的。”
顾梦雪也不生气,也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在所有人眼中士剑派都是这样的,争辩久了她也知道只有剑才会是最好的解释。
“听姐姐说你们很厉害,是我惹不起的。”
“可是你还是来惹了。”
“有些事不是我恐惧就可以不去做的,其实我也只是个小女子,想那晚徐玉扯下长老的手时,我也会感到深深的恐惧。”
“可惜现在他们都跑了,只剩下一个拖家带口的我了。”
“有剑在的剑客就有了牙齿,有了牙齿再怎么样也会咬人。”
方延笑了笑“那你就不怕我咬你?”
顾梦雪没有再说话,她眼光发寒,死死的盯着方延。那些黑衣人也没有再动,方延紧了紧手中的剑,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生死成败都在手中的剑。气氛突然间变的极为凝重,谁死谁生一触即发。
“嗖”又是一支无头的箭从背后像方延射来,射箭的人似乎也有些看不过去了,触一下弦让气氛不再那么的凝重。方延拉着曹雨彤一退,箭直接射在了他对面黑衣人的喉咙上,黑衣人捂着喉咙哽咽了几声便倒在了地上。方延不待他们反应过来,他的剑更快,他身边的两个黑衣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喉咙就被割断了。
顾梦雪脸色阴沉,剑直向方延刺来,方延剑在手中一转。竖着往上一挑,两把剑就交在了一起。方延一直转着剑,使顾梦雪的剑一直无法脱开,忽然方延剑又是一转,横着直推向顾梦雪的喉咙。顾梦雪瞳孔收缩,‘叮’方延回身打掉了射向曹雨彤的暗箭。不待他细看箭的方向,所有黑衣人的剑就向他刺来。明中有剑,暗中有剑,身边还有个拖油瓶,最好的选择就是逃跑。
方延抱着傻了的曹雨彤,打开所有刺过来的剑,一跃向渡口跑去。
方延还没有跑多远,他的前边突然出现一个屠剑派的人,一把大刀横在路中间,欲把跑过来的方延给腰斩了。由于距离太近,方延奔跑得太快,突然停下来是不可能的。他赶忙双脚一蹬,一跃而起,他把曹雨彤换到了右手边抱着,怕左手抱不稳把曹雨彤给掉了下去。方延直接从屠剑派汉子的头上飞了过去,忽然从林中飞出一女子,方延退不及,只能在空中相迎。他欲剑直刺,但是曹雨彤在他的右边,回剑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转眼间那女子就到了方延身边,一脚就把方延给踢了回去。由于女子踢的力道很大,方延急退时就把曹雨彤给抛了出去。那女子在空中转了几下,接住欲落地的曹雨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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