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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谦布的担心并未成真，来人是带着警局后续人员到来的云易，年轻的脸庞上还有赶路的仆仆风尘，他看着场间狼藉惨烈的景象，一时怔住，目光缓慢转动，便那般毫无防备地撞上了那片血泊，望见了倒在血泊里的那个男人。
“局长···”
突然失去血色的嘴唇轻轻翕动，云易身子一软，砰地跪在地上，两行热泪便毫无掩饰，情不自禁地流下，哽咽难语。
先是最铁的哥们战死，现在又是跟了多年的头儿去世，云易感到前所未有的悲伤和孤寂，这个末世，是不是太过残酷，太过让人绝望了一些？
云易把头深深埋在地上，紧紧攥起的拳头青筋毕露，弯曲的身体不断起伏，隐约有沙哑声音在压抑着痛苦嘶吼着。
死去银灰色啮齿鼠王前，江宸颜已经站起身来，脸色依旧苍白，眉宇不时皱起，步履缓慢的，走近那片血泊。
死者此时的模样实在是糟糕透了，交错纵横的伤口让身体如嶙峋碎石一般，仅是看着这些伤口，就可以让人感受到这些创伤降临时所带来的巨大疼痛，沉重至难以承受。
江宸颜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一分，眼神复杂，自小在死人堆中攀爬的他自然不会被眼前惨景吓到，只是那些有些暗淡凝固的鲜血，让他觉得格外鲜红刺眼。
他忽然想起，黄言立曾和他讲过的那名叫做阿莱的警察为他挡子弹的事，当年是年轻的阿莱为年长的组长挡子弹，而现在，是年长的局长，为他年轻的朋友滞缓敌人的步伐。
不同的是，当年阿莱挡住子弹没有死，黄言立滞缓敌人步伐却付出生命代价，相同的是，现在，两人都死了，结伴于黄泉，空念人间事。
江宸颜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苦恼，类似独狼出身的他，好像不能理解牺牲的含义，当然，曾经的她除外。
江宸颜来到练初玉身边，女孩哭肿着双眼，小脸上满是泪痕，脏兮兮的模样惹人关怜。
“走吧。”江宸颜牵起她的手，说道，“这里交给白陆和云易他们处理就好，你去休息一下。”
练初玉摇摇头，望着黄言立那儿，有些不愿意离开，一侧神色还算平静的白陆转过身，劝道：“初玉，去休息下吧，你受得伤可不轻，至于局长，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的，而且你一个女孩子留在这里，也帮不大上忙，等会再过来好了。”
“走吧。”江宸颜再度说道，牵着练初玉的手转身离开，练初玉咬咬嘴唇，明白白陆话里的意思，待会处理局长仪表的时候，她身为女孩子留着确实不便，由着练初玉带着自己的身子往外走，练初玉神色低沉，没说话，安静地跟着。
为数不多的医疗人员正在人群间忙碌地穿梭工作，粮仓内的残余啮齿鼠早已随着啮齿鼠王的死亡逃离一空，江宸颜带着练初玉来到草地上，倚着一棵有些年数，枝叶繁茂的大树坐下，望着战后紧张中带着些许安然的场景，默不作声。
江宸颜的沉默，让练初玉起先有些不适，睁大眼睛瞧着江宸颜在暗沉天色下略显模糊的侧颜，但许是倦极了，没过多久，眼睛眯缝昏昏欲睡的练初玉便靠到了江宸颜的肩上，酣酣睡去。
本想过来商量何时出发的杨翰见到这一幕，愣了愣，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去。
江宸颜闭上了眼，如雕塑般纹丝不动的身体内，火浴能力正在发动，拥有一阶恢复力的身体也在抓紧时间自愈，经脉内，原力流转不息，沿着某种天然或是本能的路线作规律运动，不时产生一点原力进化点，积攒下来。
随着原力的运转，时间慢慢流逝，浓重的夜色终于彻底笼罩整个世界，没有人点燃篝火，所有人都在黑暗中静静休憩，等待天明的到来。
破晓前的某个时刻，一轮冷月忽地跃出天宇，似有感应般，练初玉醒了过来，怔怔看着身旁染着月色，眉宇间隐有忧虑似是在睡梦中都不安稳的人儿，莫名感到心疼，抬手轻柔拂过她的脸颊，为她捋平稍稍蹙起的眉头，浅浅吻了额头，随后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准备离去看一看黄言立的情况。
未曾走出几步，身后传来江宸颜的声音，没有往日刻意的清冷，软濡柔绵，犹如淅沥小雨落在青石板面上，细微绵延，浅浅淡淡。
练初玉转身过，目中满是惊讶，还有不舍担忧，一声从未听闻过的初玉姐能够造成惊讶，可却没法让她产生如此多的情绪，后面那句待会我们便要走了，才是关键。
望着练初玉，江宸颜嘴角上翘，笑了笑，练初玉的年纪大约是二十四五，比起他前世二十出头的年纪要大上两岁，所以这声初玉姐他还能叫得出声，若是换做今年才不过十八九岁的泰妍等人，无论什么情况，都是决计喊不出的。
借着月光，江宸颜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练初玉的身影，微泛涟漪，江宸颜声音轻柔，小声继续道：“等给黄局长敬一杯酒后，我们就走了，以后你在警局里，要保护好自己，可别像黄局长一样，为了个不相干的人送了性命。”
“你不是不相干的人，你是黄局长，是我们的朋友！”练初玉气愤道。
江宸颜低下头，不说话。
练初玉跺跺脚，有些无奈，不明白江宸颜为何会这么想。
“你先去吧，我待会过来。”江宸颜说道。
练初玉看着江宸颜，恨声道：“你要是觉得你是不相干的人，那干嘛去看局长呢！”
江宸颜依旧低着头，这回始终没说话，练初玉气急，转身离去。
恩惠，有时候是会因为太过沉重而让人感到抗拒的，这份长辈牺牲自己生命换来的转机，对于江宸颜而言便是如此，沉重的可怕，沉重到难以呼吸。
无法坦然接受，更无法弃之不理，视而不见，他能做，就像是把自己归做不相干的人一样，试图远远地躲开，尘封于心底，等待抑或期待某一天，能够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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