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十二年(1584)
“你是说,御前夫人、小次郎殿看望当主大人,你们被屏退出来了?”
身为政宗的右眼,处理完小樱城的事务,小十郎便要赶到米泽城。但是,还在米泽城的城町,小十郎便看到了辉宗身边的小姓。一番询问之下,小十郎得知,他们是辉宗想要屏退闲杂,才被派遣出来采办物什的。这时候的小十郎知道,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既然屏退小姓,这就证明辉宗与义姬现在谈论的事情,已经不是平常的家长里短。当然,不是家长里短,可能也是无关政宗的。不过,如果只是其他的重要事情,根本就只需要义姬或者政道其中一人,前往会见辉宗即可。既然现在义姬与政道一起,就证明这件事正是,义姬一直期盼的那件关于政道的事情——要求政道成为伊达家未来的家督。
“景纲必须阻止御前夫人!”
一直以来,因为义姬与政道的身份,小十郎对于两人的野心,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想到现在的义姬,正在撼动政宗的地位,撼动这个伊达家未来的希望,小十郎便无法再次忍受下去。因为,小十郎不相信,义姬与政道的伊达家,能够完成振兴伊达家的使命。因此,他便无法忍受义姬不顾伊达家的未来,任凭自己的意愿肆意妄为。
贯彻小十郎的脑海,是要阻止义姬现在的阴谋。但是,辉宗身边的小姓,都已经到城下町采办了。这就证明,辉宗与义姬的这场密会,已经进行一会儿了。或许,通知政宗处理,是更为妥善的办法。但是,就这些情况来看,现在的情势已经刻不容缓,即便告知政宗也已经为时已晚,小十郎只能够凭借自己,保护伊达家的未来了!
于是,从米泽城的城下町,赶到辉宗的居馆门前,小十郎仅仅花费了平常的一半时间。但是,这种情形之下,小十郎也松懈不得。小十郎知道,必须分秒必争,才能挽救现在政宗的危机。因此,小十郎不顾君臣的礼法,也不顾小姓的阻拦,便直接闯进辉宗的居馆。
“景纲求见当主大人!”
赶到辉宗的居室走廊,小十郎一声大喊,便猛地拉开屏门,毫无礼法地冲进辉宗的居室。小十郎的身后,跟随着追赶前来的小姓,一个个看到小十郎的这番行为,都感到惊慌失措,被吓得面如土色。但是,这时候的小十郎,已经不是应该体贴小姓的时候。
这时候,闯进辉宗居室的小十郎,看到的正是辉宗惊讶的神情、义姬愤懑的眼神,以及辉宗面前铺展开来的书状,至于这份书状里的几个显眼署名,正是中野常陆介宗时、中野上野介亲时、牧野弹正忠久仲这三位中野氏的主要人物。
“看来,御前夫人真的是阴谋,想要废除藤次郎殿下的迹目之外。”
事已至此,小十郎的猜想便没有了疑惑,至于小十郎的选择也没有了退路。当然,冲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小十郎就没想过退路。伊达家的未来,尚且一片黑暗,现在更是经不起这样的风浪。一心只有伊达家的小十郎,现在只想要帮助政宗顺利地继承家督,以便伊达家的未来,能够腾飞于天下。所以,小十郎没有迟疑,只是任凭心中的信念脱口而出:“藤次郎殿下是,景纲以及无数同僚心目之中,伊达家的未来的希望。景纲恳请当主大人,不要对于迹目的人选另作他想!”
“放肆!”听到小十郎的这番话,义姬便可以确定,自己的阴谋已经败露了。不过,身为伊达家的主母,即便自己存有另立幼子的想法,也是没有触及礼法,更是由不得家臣指摘。于是,义姬也恼羞成怒,直接以主母的身份斥责小十郎:“伊达家的家事,自有伊达家的我等定夺,怎么容许你一介家臣以下犯上,随便指点!”
义姬也不愧是“无双之鬼姬”,短短一句话,便给反对自己的小十郎,安上了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不过,这句话真正厉害的地方,还不止于此。义姬知道小十郎是政宗的心腹,便通过指责小十郎,暗喻那些支持政宗的家臣,全是小十郎这样的犯上之臣。借以暗示辉宗,小十郎支持的政宗,也并非善良之辈,要求辉宗不可放任政宗,成为伊达家未来的家督。
“景纲今日的犯上之罪,等到伊达家振兴之时,一定切腹相谢。”小十郎现在年仅二十八岁,仍旧是伊达家资历浅薄的晚辈,也是使用权术阴谋的新手。然而,小十郎的才智超群,也非等闲之辈。面对义姬的发难,仅仅是一句谢罪之言,独自承担起来所有罪过,撇清政宗与小十郎的关系。而且,也是这一句,甚至还可以表明自己毫无私心,一切都是为了伊达家的初衷。但是,扳倒义姬的说法,小十郎的这些话也不过是感情用事。于是,为了政宗,为了伊达家,即便对手是伊达家的御前夫人,小十郎也要字字珠玑:“今日的景纲,自然是以下犯上,却全是为了伊达家!常陆介、上野介、弹正忠之辈,都是为了一己之欲,一度反叛本家的逆臣。如果要说犯上之臣,恐怕他们才是极具野心之人!”不过,如果是冲动的政宗,站在小十郎现在的立场,恐怕便言止于此。然而,小十郎毕竟是慎重的右眼,终究还是想要缓和政宗与亲人的冲突:“不过,即便是英明的前代当主,也都曾经被常陆介所蒙蔽。御前夫人毕竟还是一介女流,宠爱小次郎殿的心情被他利用,也只是一时失察!”
当然,小十郎的这番言辞,自然是顾及义姬的主母身份。不过,这个理由,却也是告诉辉宗:义姬的决定,毕竟是出于女子那种身为母亲的感情,并非是理智的决定。以此劝谏辉宗,不要被感情用事的义姬说服,造成伊达家追悔莫及的结果。
“够了!”
小十郎的一番话,实在是毫不顾及义姬心情的反驳,说得义姬咬牙切齿。不过,小十郎、义姬都没有想到,就在义姬一脸怒色,正要奋起驳斥小十郎的时候,一声响亮的断喝,喝得辉宗居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一直沉默的辉宗,发出响亮而坚定的声音:“身为伊达家的主母与家臣,这样的辩驳成何体统!你们不过是要我决定,究竟是藤次郎还是小次郎,应该成为本家未来的家督。我告诉你们,他们两个人,都是我辉宗的孩子。但是,通过讨伐相马家的事情,家臣们都已经认定了本家家未来的家督,我也已经得到了答案!不久之后,我就会传位给藤次郎!”
一句话,伊达家的家督纷争,便已经尘埃落定。这是辉宗第一次,是这样的毅然决然。看着辉宗这番的模样,不要说小十郎,就连朝夕相处的义姬,也都惊呆在那里。直至良久之后,义姬才渐渐地反应过来,虽然是一贯地持稳,却带着几分不甘道:“难道,夫君不相信我义姬么!”
“夫人,不要再让我为难了。”这时候的辉宗,已经瞑目养神,禅坐在那里,再也不想听到任何的争执。性格温厚的辉宗,正是被这种自我的争执,*迫得忍无可忍,才有了刚才的断喝。温厚的辉宗真的希望,自己能够不理会世间的争执。可是,身为伊达家的当主,他必须做出决断:“我即便是夫人的夫君,却也是伊达家的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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