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七年(1579)
婚礼,从清晨直到黄昏。热闹,将朝阳变成夕阳。小樱城,亮白的肌肤,经过一天的洗礼,披上鲜红的嫁衣。就连小十郎的屋敷,都深深地包裹在晚霞的拥抱中。像是小樱城她的目光,渐渐地眷顾到小十郎。或许,不久后的小樱城都要嫁给小十郎,如同矢内氏的嫁妆。
今日的访客,也是太过高兴,一味对着小十郎劝酒。小十郎性格也颇为体贴,不会扫却大家的兴致。何况今日举办的,又是自己的喜事,小十郎也就率性地多喝几杯。没想到,一时没有自制,小十郎竟喝得都有些头昏脑胀,甚至不得不避开酒兴正酣的访客,独自一人躲在庭园清醒清醒。
“寻樱花去处,小樱城中夕阳景,更胜樱花红。”陶醉于黄昏的景色,沉醺的小十郎都不禁一时兴起,随口做出俳句来。正在自得其乐的时候,小十郎的耳边传来“嗖”地一声,不知什么东西,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袭击自己。其凌厉的气势,更胜于刀锋枪芒。
“糟了!”小十郎心中暗叫一声。即便如此强劲的力道,小十郎也丝毫感觉不到杀气。如果,一个刺客能够掩藏得住自己的杀气,那么说明对方很可能是当世绝顶的高手。而且,这种猝不及防的攻击,小十郎实在没有时间做出反应。更重要的是,小十郎的正铭并未随身,都没有趁手的武具可以招架对手的攻势。可是,再无对策的话,小十郎可能被对方一招致命。千钧一发之际,情急之中的小十郎随手抄断树枝,对着声音急忙一挡。
“我景纲难道要命丧于此?”
大婚之日,就要魂赴黄泉,小十郎真的不甘心。不过,不甘心归不甘心,手中的树枝却只有拇指粗细,根本招架不住刀枪的锋利。何况,对方如果真是高手,即便自己挡下这出其不意的袭击,也没有利器可以击败对手,反而最终还是会被对方斩杀。虽然手中尚有树枝,这种情况下的自己,也不过是待宰羔羊罢了。
不过,如果天命在身,即便神魔也无法伤害。自觉无望的小十郎,竟然毫发无伤,真的用树枝挡住了对手的兵器。当然,这样的武运,倒不是这根树枝刚硬,也不是小十郎有什么神通。只不过,因为对方的兵器也是树枝,即便有杀意也都施展不出来。更何况,使用树枝的对方,本来就没有杀心,当然也就没有一丝杀意。小十郎察觉不到杀意,也是正常的。不过,让小十郎倍感意外的,不止是用树枝袭击的手段,更是这个对自己出手的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十郎的堂兄——赖久。
不过,赖久袭击小十郎,自然知道自己攻击的是自己的堂弟。而且,在小十郎挡住自己的出手之后,赖久没有就此收手,依旧劈头盖脸一顿乱打。小十郎要躲闪自然是躲闪不过,也只能左推右挡,一味地防守。当然,倒不是小十郎不愿意出手,小十郎也想击败赖久,阻止这场没有意义的打斗。不过,赖久的招式虽然凌乱,却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相反地,因为树枝相较于武具轻巧许多,赖久的出手比平常时候还更加迅捷。
不过,要做到如此天衣无缝,赖久自然要倾尽全力才能办到。小十郎知道:赖久这么毫无保留地出击,尽管没有破绽,但是难以达成兵法上的命中要害。因为,胡劈乱砍的无法控制砍位与力道,无法针对小十郎的弱点,只能互相拼耗体力。赖久出身于武家,当然也是自小练习武艺。但是,实际上,他的体力却不比小十郎持久。小十郎明白,再这么拼斗下去,赖久的身体很快就会精疲力尽。至于自己,只需要在抵挡攻势中冷静地等待,全神贯注于可能出现的破绽就可以击败赖久了。
“扑哧”
突然间清脆的一声,让小十郎料想不到的是,他借以保护自己的工具——手中的树枝,竟然在赖久的强攻猛打之下,直接被打折了。失去了自卫的工具,小十郎也就无法再沉默地等待时机,因为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机会了。现在,他必须一击制敌!
打断了小十郎的兵器,赖久的力道收拾不住,顺着方向便猛劈向小十郎的右手。可是,赖久眼前的小十郎毫无动静,赖久都不禁地觉得小十郎由于无法防备,这是要认输了!赖久本来应该是志得意满的心中,掠过一丝失望:身为片仓氏乃至于伊达家的希望,竟然如此就轻易放弃!
“一寸长,一分强。但是,你忘记了,一寸短,一分巧。主水佑你大意了!”小十郎平淡地说出这句出人意料的话。这一瞬间,赖久蓦然地觉得,左边第七根肋骨处一阵凉痛。赖久急忙往痛处一看,小十郎竟然就用断枝,分毫无差地捅在肋骨上。无法防守之下,小十郎竟然毫不顾忌自己的右手,专注于这一击!
“如果我是敌人,恐怕小十郎你捅进的就是我的心脏或者腹部。如果我身处战场,恐怕早就是刀下亡魂了。”自知不敌的赖久,折断了打在小十郎右臂的树枝。虽然,这根树枝不是武具,赖久既然作为兵器,那么就代表武士的生命。折断树枝,就表示赖久已经认输,对于小十郎再无战意。自断树枝的赖久,满是落寞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希望:“小十郎果然是片仓氏的希望,你才更应该继承父亲的家督之位啊。”
小十郎这才恍然大悟,赖久的这次袭击并不是一般的比试,而是实实在在地试探自己的武技。毫不留情的下手,正是为了*迫自己全力以赴。那么这次,自己实在不应该击败赖久,抹杀这位片仓家继承人的自信。于是,自知失算的小十郎,急忙地推辞道:“主水佑你才是壱岐守大人的儿子,才是片仓氏的嫡长子啊!景纲不过是片仓氏的庶流,能够以武士的身份辅佐伊达家、振兴片仓氏就心满意足了!”
小十郎的回应,终于换回来赖久的微微一笑。
但是,这不是赖久对于家督之位的安心落意,而是赖久已经知道了自己该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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