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空中,文心什么也来不及做。只听得“轰”得一声,胸口一闷,眼前一黑,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且说文心在坠崖之前用尽全身力气将采药人往后一拉,他力气惊人,采药人连带着身上的绳子、树枝一起飞了老远,幸亏如此才没有被波及到。
采药人被这一摔摔得浑身七荤八素的,等他缓过劲来,看着原本有块岩石的地方变得空荡荡一片,心中登时一凉:“恩公!”
他跑到崖边,远远的能看到悬崖底下有块大石头,石头摔成了好几瓣儿,只是看不到人——离得太远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懊恼不已。
自己这次出门采药,没想到竟遇到了这样的事。被一只扁毛畜生弄断绳索困在了崖壁上,上不得,下不得;那时他一心盼着有人来救自己,于是在崖壁上坚持了一天一夜。他很怕死,很怕自己死后女儿没人照顾,会过得不好。而现在,自己终于得救了。可还是搭进去一条人命!
救自己的那位恩公见自己被困,二话不说,想尽办法来搭救——只看那绳子上系着的衣服和树枝就知道他想了不少办法。而在最后关头,为了救自己,那人甚至连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
谁人的命不宝贵?自己家里有女儿需要照顾,别人家里就没有人了吗?一念及此,他心里难受不已。这个朴实的采药汉,对生命的敬畏与爱护发自真心。
他不顾虚弱的身体,收拾了一下药篓里的战利品——芝草,连忙急急忙忙的下山去了。他要到悬崖底下看一看,至少要将救自己性命的恩公的尸体收殓一下。
采药人一路上跌跌撞撞,摔了不少跟头。山路本就难走,更别提他被困在崖壁上一天一夜,体力消耗殆尽,想要下山就更不容易了。只是,他管不了那么多,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来到了山下。
他分辨了一下方向,朝文心坠崖的地方走去。这附近的山路他最熟悉不过,因而不多时,便找到了。一眼望去,那块巨石将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但就是没看见人。他走进来,在石块中间仔细搜寻。最坏的情况自然是文心被巨石砸中,尸骨无存。不过文心没那么倒霉,采药人找了一圈后便在泥土与石块下面发现了他。
采药人将文心从泥土、石块中刨出来时,吓了一大跳,是被文心那“异于常人”的相貌给吓着的。话说文心自初次修炼那门邪功,容貌就被毁了;第二次修炼,也只是增添了点细节而已,令他原本一张像鬼的脸更加像鬼了,不,几乎就成了鬼。
青白瘆人的脸上遍布皱纹;吊梢眼,两眼之间距离过长,仿佛眉间硬生生挤出来一大块;嘴唇青紫,两只獠牙短短的伸出来一截;头发稀疏焦黄,一碰就掉。
采药人被这相貌惊住了。这是个人吗?这是鬼吧?
不对不对,鬼怎么会救人呢?
莫非是邪派修者?采药人不比一般的愚夫愚妇,他是见过世面的,也知道些关于修道界的情况。这位“恩公”形貌不似常人,若非天生如此,便是修炼了什么诡异的功法……然而,就算修炼了什么诡异功法,也未必就是邪修。采药人年轻时有过一番际遇,知道所谓邪修其实并不全是那等丧尽天良的畜生——当然,大部分是。
“恩公不惜自己性命也要救我,我却要以貌取人,弃之不顾?世上绝没这样的道理。况且现在人都已经死了,我……”
采药人正想着,忽然看到文心的眼动了一下。他连忙出手去量文心的脉搏。然后发现,脉搏虽然跳动缓慢,但仍然没有停止。那就是说——没死?
采药人欣喜若狂。只要人没死,就还有希望!
他想将文心背回家,但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想了想,他折下几根树枝,做了个简易的担架,将文心放了上去。接下来,他拖着担架,步履艰难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文心睁开了眼睛。一开始,他的脑子还不大清楚,之前发生的一切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在脑海间流转。
“我记得……我已经死了……”
可这种感觉,分明没死。莫非,“我回来了?!”
一个想法浮现在脑海,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哎呀——!”一阵惨叫从他嘴中发出,“啊!”旁边一个少女的声音叫了出来,“爹爹,恩公醒来了!”
这个声音吸引了文心的注意力,他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女的正坐在自己床边,扭头向外边喊话——之所以没看到脸就能确认是“少女”是因为那声音还有些稚嫩。
少女喊完话,脸转了过来;文心正打量她呢,没防备正好和转过头来的少女来了个四目相对。
少女的眼睛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文心的目光。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眼珠子黑亮亮的闪着光,仿佛一汪清泉;文心常听人说“目如点漆,眼如秋水”,他知道话里的意思,但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如今看到少女的眼睛,眼眸里那盈盈的水波可不正是一汪清泉?而眼睛上下的眼睫毛修长细致,眨眼之时开合如两把小扇,活泼可爱。
文心很少这样直盯着人看,尤其是漂亮女孩儿。所以,在最初的失态后文心连忙收回了眼光,不敢再看;而脑子里那一双亮如秋水的眼眸却怎么也挥不去,就连刚才动作过大引起的疼痛都忘记了。
“恩公,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呀?”
少女仿佛没有感觉到文心的尴尬,小心的问道。
文心一张脸通红,不过他的确觉得口渴的厉害,于是“嗯”了一声。
少女从跟前的桌子上端起茶壶,倒了一碗水,递给文心,道:“恩公,喝水。”
文心说了声“谢谢”,接过茶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还要吗?”少女问道。
“再来一碗吧。”说着,他将碗递了过去。
少女伸出双手,却抓了个空;她两手摊开,在空中慢慢摸索,手碰到了碗上。她立即接过碗,又倒了一碗水,递给了文心。
文心见状,心里吃了一惊:“这是个……盲女?”
门外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文心停下手中的碗,只见门帘一动,一个汉子走了进来。
这汉子身量不低,只是浑身精瘦,似乎没几两肉;相貌方正,只是一张脸上有着细细的皱纹,不好判断岁数。
那汉子进门见到文心,拉过少女的手,两人一起跪了下来,纳头拜道:“恩公在上,受在下一拜!”
文心没搞懂这个场面是什么意识,一见两人向自己磕头,尤其是那汉子,年纪比自己大多了,自己怎生消受得了?他连忙下床阻止,哪知一动,全身一阵疼痛。
汉子兀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少女也是三个,这才站了起来,急急地上前安抚文心:“恩公不要乱动,你的伤还没好。”
文心点点头,不再乱动。他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口一个“恩公”,大致猜到了他的身份,“你是那天我救的人?”
“正是。”
“我怎么没死?”
想到自己可是从悬崖上和一块巨石一起掉了下来,现在却好好地躺在床上,文心不禁自言自语。
那汉子以为在问他,笑着说道:“恩公吉人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再者,恩公为就我而坠崖,若因此而死,岂不让小人一辈子心里不安?”
文心不由得感叹自己命大,却听不惯汉子一口一个“恩公”的教,便说道:“救人是我应该做的,能够救到你,我心里也高兴的很;不必叫我恩公了,我救了你,你也救了我,咱们这算扯平了。对了,不知您的大名……”
“在下云文忠,这是小女云瑶。”
汉子指了指站在一边的少女,少女向着文心福了一礼。文心这才看清了少女容貌。虽然一双眼睛给他印象最为深刻,然而少女的脸也不差。小小的鼻子,精致微翘;嘴巴同样小巧,嘴唇呈淡淡的粉红色。少女的脸给人的感觉就是小小的,偏一双眼睛大大的,看起来却并不违和,反而非常协调。总之,美少女一个。
文心当然不能当着人家父亲的面猛盯人家女儿,因此只是粗略的看了看。
“云……大叔,我叫文心。你别叫我‘恩公’了,听着怪不好意思的。”
文心呵呵笑着,手又不自觉去挠头,结果挠下来好几根头发。看到头发,文心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形貌大变,这么说来,自己现在的样子……
“云大叔,我这个样子……有吓到你吧?”
云文忠一笑,淡淡说道:“这世上以貌取人者多,而我偏不是这种人。有的人外表长得俊美,心里却丑恶;有的人面相丑恶,却能重义轻生,舍己为人。与人相处时间长了,容貌却是最容易忽略掉的,这时一个人的人心如何便会显现出来。恩公……文心你这个人的内在如何我不知道;但你肯为救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牺牲自己——我自认做不到这点,而很多人都做不到;你能做到,单这一点,就超过了这世上大多数人。”
文心被云文忠这话说得微微脸红,他心知自己是一心求死才能那么决绝的舍己救人;若换个地点,换个心境,结果怎样那还真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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