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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张从小就不知道父母是谁,听大当家的说起那年三月大雪,是他在水井城外的一条大河边捡回来的,在他胸口刻着萧张两个字,天甚寒,他右脑着地,给右眼给冻坏了。他未记恨过自己的父母,甚至从未想起过,只是厌恶那两个胸口的两个字,强迫他不得不想起到底是谁生下他,如同野种一般就给抛弃了去。
大当家年轻时并非山匪,是水井城里富足人家,只因生父得罪了人,差点家破人亡,大当家的曾是军中健将,在征讨沙场时因心口中了一箭而不得已返家修养。二十年前听他说过一次,那年水井城里好大好难得的风雪,在父母惨遭迫害后,原本有望跻身无欲境的大当家从城北杀到城南,亲手千刀万剐仇人,因此落下了病根,长年卧病在那张虎皮石床上。
萧张从小嚷嚷着要听大当家说他年轻时的事迹,老人笑而不语,又笑他没有练气的根骨,却仍是悉心教他一些防身武艺。比起一无所知的所谓的父母来说,姓萧的在山寨了除了大当家外再无一人可谈些心事的人。
寨子里不下百人,一人心中一方土地,有的想从良,有的想朝廷招安,真如他先前所说那般,山贼也并非全是残忍无情之辈,大当家当年与萧张打劫完一座崽子请弟兄逛窑子的时候萧张并没有那般念头,倒不是瞧不起那些姑娘,只想省一点开支。不想大当家出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钱扔给了那城门口的叫花子。
当年斗牛寨结义,是大当家一手把姓萧的推上了二当家的位置,因为从小教导的缘故,山寨里还真没几个人打得过看似弱不经风的他。也曾有不少人打趣姓萧的以后不到三十恐怕就要接手大当家位置。
大当家的有个生死兄弟,叫做聂信,就连大当家的也不得不称赞聂信的武学悟性,十年光阴,竟将大当家毕生所学悉数全部学会,跻身脱凡境巅峰之列,往些年欺负过斗牛寨的寨子再没人前来挑衅。
伊温妮纵身跃至义字旗下,一剑砍断那方大旗,随即将朔月上血迹抹去,望向不远处的人群。
匪徒虽众,在她剑下却是难逃一剑一人的命运,伊温妮心知再杀下去也无济于事,只会徒增戾气,若是与聂信交手,多半是讨不到好。她从心里厌恶狡诈难测的萧张,却又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故而没有在村子里便将他杀了泄愤。
山寨四面高强,各处有弓箭手张弓搭箭,下面则是一层一层木桩围绕,层层递进,显然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寨子。
伊温妮只需杀了几个小喽啰,不担心主事的三当家聂信不出来。既然是大寨子,自然有些过人本事,行走江湖,最忌讳盲目自大,一入龙潭虎穴,不得不把心提到嗓子眼。
人群自动退开一条大道,走出个一身豹子皮裹身的中年男人,他腰间挂剑,目若朗星,自有一股气宇轩昂。不去看那横七竖八的尸体,走到人群前方,温和笑道:“姑娘好狠的手段,若今天不杀了你,怕是难消弟兄们心头只恨。”看起来是笑不假,声中却是阴柔的杀意。
“你是聂信?”伊温妮一脚再踩断旗杆,将剑扛在肩上,清了清嗓子,故作正义凛然道:“吾奉家师之命,前来取你首级,你是要先把这些人杀完再跟我打呢,还是咱们单挑?”
聂信眼珠子转了转,呵呵说道:“敢问姑娘家师何人?”
“嗯...家师...家师南山剑仙,他对我说饿虎山匪众作恶多端,尤其是那个姓聂的,今天我正好替天行道。”
“奉劝小姑娘一句,速速离开此地,刚才的事我就当没看见,至于什么剑仙之类的话,还是多去哄哄小孩子吧。”聂信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萧张,道:“二当家的,下山的人呢?”
“全都被这位姑娘杀了。”
“哦,是吗。那她怎么没杀了你?”
“或许是觉得我英俊非凡吧。”萧张盯着聂信那对阴冷眸子,一字一句问道:“敢问聂三哥可还记得大当家的当年立下的规矩?”
“二当家说的是哪里话,我想不用我说,在场的众多兄弟自然都记得结义起立下的规定。”
“山下村庄,是那座寨子血洗的?”
“萧二当家啊萧二当家,难不成打劫这种事还要跟你请教?你带着这个不知来路的人回来我还没好好跟你算账,你倒先跟我计较起来了。你姓萧的从小在寨子里养尊处优,哪里知道咱们刀口上舔血的劳累。咱们是土匪,干的自然是杀人越货的勾当,至于老大说的什么不夺百姓之财,在我看来都是狗屁。难不成你忘了几年前姓谢的那对弟兄怎么死的了?别说村民是无辜的,呵,要怪就怪他们没生在好人家,我帮他们投个好胎,免做了一辈子劳累辛苦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一生不是挺好?”
“大当家呢?”萧张按住刀鞘。
“死了。”
刀出鞘,姓萧的身形骤然冲出,冲向聂信,在其一丈外被弹开,撞在伊温妮脚下大石上,吐血不止。他撑起身子,握长刀的手青筋暴露。
聂信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姓萧的,我聂信再不是个东西也不会算计大当家的,当年是他救了我这条狗命,又亲自扶我上位授我武艺,你出去没多久,他便在石床上不醒了,你知道他死前说的什么吗...哈哈哈,他竟然说要你做大当家的,还说让我别残害无辜的人。我敬大当家的一生磊落性情,就不计较你跟这女人串通一气的事,我知道你不愿同我们同流合污,我会给你钱财送你下山。”
“大当家尸体埋了没有?”
“忠义堂后院,大当家死前吩咐过,埋在后院,从简。”
萧张没有心思去理会寨子里突然来的变化,看了一眼高处的小姑娘,钻进人群之中。
一路狂奔在寨子里,萧张跑到山上那座唯一的大堂里,棺材前守着的八人,全是平日里大当家的心腹,自然跟他关系不错,谁言男儿有泪不轻弹,棺材边的八人,分明是泪眼迷离。
棺材里躺着位闭目的安详老人,嘴角分明带着笑意。
“你个老不死的,终于舍得死了?老子还没回来,你死那么早做什么!”萧张跪在棺材前,不停地捶打那漆黑木块,两行清泪流了一地。他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揪住身边人,怒极吼道:“是不是聂信暗算的?凭什么我一走大当家的就死了?说!”
被揪得喘不过气来的中年男人不住挣扎,直到那七人连忙拖开跟发了疯一样的萧张,他才回了口气,吓得六神无主。
“二当家的,大当家的昨晚就吐血不止,他说是心口如刀绞,你也不是不知道,尽早你出去猎物,大当家连话都说不过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当家的这些人的确背着老大做了些不仁义的买卖不假,可说到底还是为了寨子里弟兄们不是吗?大当家说过,三当家此人心计虽重,却是个重情义的人,他死后定会夺取一把手,故而死前要三当家的发毒誓,要好生照顾你,也可放你离山。三当家的昨夜到现在一直守在大当家的石床前彻夜未眠,他们兄弟二十几年,难不成真会为了什么一把手反目?不是老刘我瞎说,要真想,就凭三当家过人武艺,大当家争得过他?这二十几年,三当家的可曾明里暗里做过一件对不起大当家的事?”
“刘三哥,对不住了。你们先去休息休息吧,我想跟大当家的说些话。”萧张看了一眼穿上鲜红新衣的老人,合上棺材盖,待众人散去后,坐在前面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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